一夕之间，“开源无国界”这句被很多人提及了多年的 Slogan 被蒙上了沉重的阴影。起因是一周前，Linux 社区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突然除名了 11 位俄罗斯开发人员。
事件经过多日发酵，据俄罗斯当地媒体 RBK 最新报道，俄罗斯数字发展部似乎有意对这一事件采取「反击」行动——计划创建一个独立的 Linux 开发社区，旨在与愿意合作的国家加强联系，共建一个新的社区。
然而，这一计划刚一发布便引发了广泛关注，很多人对这一独立社区是否能成为国际社区的替代品持疑。同时，关于开源项目受到政治和地域影响的讨论也愈演愈烈。这一难题究竟该如何解？
接下来，我们不妨先回顾一下事情的起因，理清整个事件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的。
“除名”事件始末
事情还要 10 月 18 日 Linux 内核开发人员 Greg Kroah-Hartman 在 Linux 内核邮件列表发布的一条消息谈起。
当时，Greg Kroah-Hartman 在一个补丁中宣布，由于“某些合规性要求，删除了一些 Linux 开发人员和条目”。
此外，他还在邮件中附上了删除内容的明细，包含被删除的开发者使用的邮箱等信息，共计波及 11 位开发者。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即不少人开始提问：所谓的「合规性要求」究竟指的是什么？
Greg Kroah-Hartman 并没有明说，而是模棱两可地补充说道——「如果提供了足够的文档说明，他们将来还是可以回归的」。
这也让更多的人犯了糊涂，Linux 社区为何说删除就删除，作为开源社区，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就在大家好奇之际，也有网友在这封邮件中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就是被除名的人的邮箱后缀名几乎均为“.ru”。
来源：https://lore.kernel.org/all/2024101835-tiptop-blip-09ed@gregkh/
稍作辨别，我们发现，.ru 是互联网域名系统中代表俄罗斯的顶级域名，这意味着被“除名”的人几乎都是使用俄罗斯邮件服务或与俄罗斯组织有关的社区成员，其中包括莫斯科国立大学（MGU）、SberDevices（从事用户服务和智能设备开发）以及“开放移动平台”（致力于开发属于俄罗斯的“Aurora”操作系统，隶属于 Rostelecom）的成员。
同时，这些人也不是 Linux 普通的开发者，而是担任 Maintainer（维护者）角色。在此稍作解释，Maintainer（维护者）意味着负责管理和维护特定部分的代码。这些维护者通常对特定的模块、功能或驱动程序拥有深厚的专业知识。相比之下，普通的 Linux 开发者没有合并代码的权限，他们的工作更多是提交代码贡献、修复 bug 或优化性能。开发者提交代码后需要等待维护者审核、反馈和决定是否合并。此外，普通开发者也无需承担对模块长期的维护责任。
在被 Linux 社区“除名”之前，这 11 位内核维护者主要负责监督各种 Linux 驱动程序，以确保 Acer、Cirrus Logic 等供应商的硬件能够正常互操作。
显然，针对这波删除行为，不少开发者对 Linux 社区的一句话的解释并不买账，毕竟如果都以这个为由，这让其他国家的开发者以后还怎么继续给 Linux 开源项目继续做贡献。正因此，不少开发者涌进 HN 评论区留言：
Linux 基金会（该组织雇佣了 Greg KH 和 Torvalds，且为这一「国际项目」提供大量法律和其他基础设施）总部位于美国，因此必须遵守美国法律。
一个国际项目遵循显然是美国的决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我们的朋友能注意到这一点，不要把宝贵的几年时间浪费在可能在某个时候被抛弃的无偿工作上。下次听到抱怨维护人员不够时，请记住这条新闻。
也许这正是红旗 Linux 的初衷。
还有开源律师对这一事件解读道：
“我是开源律师，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想分享一些实用信息。我的观点很中立，但有些小众信息可能对大家有帮助。
首先，很多人不了解事件另一方的机构（比如 OFAC，美国财政部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人们习惯了看到版权问题被顺利解决，但目前的这种情况完全不同以往，而且性质更为严重。违反 OFAC 规定属于‘严格责任’，也就是说，即便不知情也会承担严重的法律后果，包括刑事和民事处罚，甚至是个人的刑事责任。如果 OFAC 找上门，你不能跟他们说’能不能等几周，我们先找对策告诉社区‘，他们不仅不会同意，这种拖延还可能导致牢狱之灾。
再次声明，我并不清楚这件事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确实见过类似情况。
其次，通常发布法律建议会破坏一些保密特权。这是否重要？对建议本身当然重要，因为公开建议意味着特权丧失。更麻烦的是，这可能还会影响与之相关的其他讨论和工作内容的保密性。
举个例子：假如财政部就问题找上了 Linux 基金会（或其他组织），他们会找律师商量应对对策。这种讨论可能会涉及’我们该怎么办‘等问题，还可能牵涉一些如果丧失保密特权会很危险的信息（如承认了潜在的违规行为）。保密特权的作用就是让人们可以放心地和律师讨论问题，而不担心这些信息会被用来对付自己，从而获得最准确的法律建议。
如果在讨论中丧失了保密特权，那么很多人会陷入麻烦。
不同州和国家的保密特权规则并不一致，特别是涉及到 OFAC 这种合规性问题时，处理起来要格外谨慎。
这些是主要的现实问题，当然还有其他复杂因素。这也不仅限于美国，每个国家都有类似 OFAC 的机构，只是’黑名单‘上的人不同而已。”
Linus 回应
随着争议愈发激烈，Linux 之父 Linus Torvalds 随即在邮件列表中进行了回应。没想到，他的回应反而给这件本就在舆论风口上的事件火上浇油。其大致意思是，此决定是基于法律顾问的建议，为遵守对俄制裁而做出的。
详细回应如下：
好的，看来有不少俄罗斯的水军出动了。
为什么要做这个改动原因已经很明确了，这不会被撤销，而那些用多个匿名账号试图伪装成“草根”运动的俄罗斯水军工厂手法，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顺便说一句，对于那些真正的无辜旁观者——这些“合规要求”可不只是美国独有的。
如果你还没听说过对俄罗斯的制裁，建议你多看看新闻。
至于给我提交撤回补丁——请动动你们所谓的大脑。我是芬兰人。你觉得我会支持俄罗斯的行动吗？显然这不仅是对真实新闻的无知，也是对历史知识的匮乏。
——林纳斯
来源：https://lwn.net/ml/all/CAHk-=whNGNVnYHHSXUAsWds_MoZ-iEgRMQMxZZ0z-jY4uHT+Gg@mail.gmail.com/
俄罗斯：计划自建 Linux 社区
毋庸置疑，Linux 确实受到了政治和地域因素的影响，此举也会让不少开发者产生信任问题。
对此，俄罗斯网络专家对 Linux 的最新决定提出了批评。其中来自俄罗斯专家、开发开源数据库管理系统的 Postgres Professional 联合创始人兼副总经理 Ivan Panchenko 认为，受 Linux 最新决定影响最大的将是 Linux 自己。
他说道，“这一决定将不利于开发者社区的生活，损害其内部的信任，因此也将影响产品的质量。然而，俄罗斯开发者对 Linux 内核的贡献并不是特别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并没有发生什么关键性的事情。俄罗斯针对一般软件问题的补丁可能会继续被接受。许多 Linux 开发人员都在内核之外开发操作系统的部分内容。”
不过，Ivan Panchenko 称，俄罗斯开发者人员可能会开发新的、独立的内核版本，即所谓的“分支”。
外媒 RBK 报道称，俄罗斯数字发展部也确有此意。一位发言人表示，“解雇俄罗斯 Linux 员工可以被视为又一次歧视行为。我们认为目前的关键方向是加强与那些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国家的合作与对话。我们需要与这些国家达成协议，并建立我们自己的替代品。“他还补充说，创造合作条件是很重要的，这可能会有助于打造出独特的产品。
至于目前是否已经与其他国家就建立类似的替代社区进行了讨论，该代表并未详细说明。
自建 Linux 社区的可行性？
就现实来看，自建 Linux 社区说着容易，但实行起来未必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俄罗斯 NTC IT ROSA 和 Rutech 公司的董事会成员谢尔盖·克拉夫佐夫认为，数字发展部创建自己的 Linux 社区的想法显得过于雄心勃勃。“不应期望官方的 Linux 分支会接受来自俄罗斯社区的修改。即使数字发展部组织了一个本地开发团队，关于 Linux 内核发展的主要决策实质上仍将由国际社区作出。”
另一位技术专家表示，从技术上讲，俄罗斯可以创建一个自己的 Linux 分支，并通过俄罗斯专家的努力来发展它。只不过为此将需要大量的资源和获取全球开发者数十年积累的知识。“在支持俄罗斯开发者技能和经验发展的方面，这个提议有其合理的成分。即使他们的修改不会被纳入主分支，他们也会保持实际经验和在这个领域的持续发展机会。”
此外，Ivan Panchenko 指出，如果新的 Linux 分支是由多个国家社区共同创建的，那将更加合理。“这将增加其分量和权威。但是要让这个社区运作起来，俄罗斯需要在其中担任领导角色，并贡献出软件代码和开发专长。但有一个重要的障碍——俄罗斯并没有足够多的这样水平的开发者来让我们完全承担起操作系统内核的责任。因此，迅速培养本土人才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你对 Linux 社区此举怎么看？
参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