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国去爬火山，没苦硬吃！
旅行
2024-08-29 08:18
四川
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中国人。但在咱国人已经把旷野的范围从北极点划到南极点时，有一个地方，被大大地忽略了。那就是印尼的林贾尼火山，今年四月份去了这里，整整五天，除了我们队伍里几个中国人，就没再见过其他中国人。这座风光顶级，攀登体验顶级，向导服务顶级的火山在国内实在是太小众了，小众到让人痛心疾首的程度。![]()
@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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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斯科般的进山路
话不多说，咱直接开始。
进山第一天早上很早，向导团队就在酒店大厅等着了，我们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就在帮我们装行李。收拾好之后我们步行到登山管理中心办手续，大概等待一小时左右，然后再坐皮卡去山门。![]()
行前向导介绍行程
我没坐过几次皮卡，每次坐都感到新奇：像拉猪，很喜欢当猪这样。坐皮卡去山门这段路感觉尤其好，天实在是蓝得透彻，林贾尼一直伫立在我们视线的左侧。到山门之前，还会通过一小段崎岖山路，皮卡在那条路上左右摆尾，大家小时候有没有在公园玩过“迪斯科转盘”？我们当时的体感就跟这个差不多，还是pro max版。到山门之后就开始分行李坐摩托到中午吃饭的营地，那个营地如果走是能走过去的，大概五公里左右的路程。但我们为了节省体力，也为了能更早达到大本营，全体选择坐摩托。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坐到山地摩托，从坐上去那一刻到下车，全身从头发丝到鞋带都没有保持过片刻宁静，速度与激情再加大大小小的路面起伏，体感就是旋转跳跃我闭着眼，欲穷千里目，颠到想呕吐。![]()
山门除了体验，风景也不错，全程骑在半米高的草甸之间，左右的视野开阔，前方视野会被各种弯道和上上下下的坡挡住，但车骑过去，视野又会变。当时的速度、路况、景观曲折程度和师傅压弯的胆大程度，我感觉像坐上《暴力摩托》3D版，师傅负责骑车，我负责对每一辆从旁边经过的车拳打脚踢。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嫌我土，坐个皮卡坐个摩托都要絮絮叨叨半天，大家最好能从里面读出一种“沉浸式”体验，谢谢各位。到了营地就准备吃午饭，出发前向导说过我们会吃上热食，对此我的理解是“飞机餐的那种热食”，所以当走进营地看到背夫用两个大铁锅炒菜着实有被震惊到，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印尼吃上席。约莫过了十分钟，又被端上来的饭菜震惊到，他们还给水果雕花朋友们！在山上！有水果吃！竟然还给水果雕花！我表哥结婚时选的酒店都没给水果雕花！端着这盘水果环顾四周，脚下踩的是土，头上顶的是雾，午餐亭四处漏风，我有种端着高脚杯品鉴刘老根大舞台的错觉。吃完午饭正式上山，先经过一段草甸，这时路段还比较平缓，给了一个缓冲的过程。大概半小时左右，爬升就开始了，主要是在森林中行走，此后一直上到营地平台，都是这样的路段。我上山那天是大雾，能见度十米左右，看不到太多风景，反而能更专心地走路以及去看一些近在眼前的植物。惊讶于植被的茂盛，林贾尼所在的龙目岛，在赤道以南8度。在过往的认知里，赤道上下十度的地方仍然停留在地理书上的“炎热”二字，辅之以初中生旺盛的想象力，赤道变成一个“寸草不生”的炎热之地，这个印象在我脑子里保持了长达十年，直到我去到林贾尼，见到一簇更比一簇茂盛，一抹更比一抹翠绿的植物，这个印象才被打破。![]()
火山植被：
实打实“浴火重生”
1257年，林贾尼火山一次大规模喷发，造成全球性的气候变冷和农作物歉收；
1990s，经过一系列喷发，林贾尼火山湖中形成了一座新火山；
最近一次喷发是2015年，林贾尼喷出高达3500百米的火山灰和瓦砾。![]()
中间的小火山 @半夏
当火山停止喷出死亡和火焰后，熔岩流变慢、变硬和冷却，温度最终会下降并达到新的停滞状态。在某些情况下，喷发后形成的熔岩场永久性地改变了该地区的生态系统。它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因为一旦熔岩变硬并开始分解（取决于降雨量，可能需要几年到数百年的时间）)，就会变成肥沃的土壤。火山土壤是在大自然狂暴的情况下被创造出来的，但往往又会迸发出最浓烈的生机。火山土富含铁、钙、镁、钠、钾、磷、硫、硅等某些关键营养元素等微量元素，丰富的组合可以作为植物生长的兴奋剂。当火山灰和熔岩落在同一个地方，尤其是降水量大的地区，植被会在这里快速生长。![]()
上山路遇到小猴
但是，当熔岩涌入一个地区时，可能需要数百年甚至数十万年才能完全恢复，人类无法用任何方式来体验如此漫长的时间，但以地质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时间却很短。所以，走在那段上山路时我就在想，以人类的生命长度去衡量这座山，这些树木，根本不值一提。想到麦克法伦写“雄奇的高山给你更宽阔的视野：顶峰的风景赋予你力量。可是从某方面说，它也在消减你。自我意识因为视野开拓得以增强，却也遭到打击——山顶凸显了时空的宏大与深远，相形之下自我如此渺小，备受威胁……这就是人类对高山持有的悖论：它提振又消减了人的精神。那些攀登高峰的人，一半爱着自己，一半恋着泯灭”。![]()
@半夏
每次爬山都有这种感觉，我可能30岁之前就会去当尼姑遁入空门。视野受限的原因，埋头走路，感觉没走几步就到了大本营。到大本营时帐篷已经搭好了，桌椅餐具、零食饮料也已经摆好了。在营地休息了一下，没等多久，就等到了云开雾散。当然，雾没全散，犹抱琵琶半遮面那种，在湖面散了一半，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我们的营地离火山湖口这么近，而且加上大风，湖面上的雾气走得极快，像是肉眼在看云卷云舒的延时版本。想到这样的雾气，以前只在电影《刺客聂隐娘》里看过，侯孝贤在整个拍摄周期“等风来，等云来，等鸟飞过。”影片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静态之美，静的能听见风吹纱帘声以及蟋蟀叫声。当时我站在山边望着湖水，也是这种感觉，静谧，听得到风吹帐篷，背夫切菜，树木摇晃的声音。![]()
@半夏
当晚，向导团队接收了我们以往发团反馈回来的建议，把冲顶前的晚饭，换成了鸳鸯火锅，食材和调料都是在当地中国超市购买的，很符合咱国人的口味，吃饱才有力气冲顶。![]()
冲顶前的火锅 @半夏
入夜繁星密布，想起过去两年，周末总是跟同事去川西，天气多变，很难看见银河星空，但凡看见一次就会感叹一次。来林贾尼每一天晚上都能看见星空，视野通透，又密又清晰，像一块人造的星空幕布罩在头上。![]()
火山灰，真有你的
凌晨两点出发冲顶，一出发就是一长段大坡，泥土+岩石混合的路面，直接大喘气，走十分钟就想下山了。出发后的前半小时里我的心率直接上到185，整个冲顶阶段最高的心率，走得人太阳穴梆梆跳。所以这一小段路大家一定要把握好节奏，刚出发心情激动可以理解，刚起步大伙都在排队想要走快点不堵车也可以理解，但不要冒进。欲速则不达，登山尤其如此。走过这一段路，就上到林贾尼的山脊段，地势会变得比较平坦。到了这里，一直到你登顶，你都能看见整个火山湖，因为它就在你的右侧，还能看到中间小火山的火山口在冒烟。![]()
上山路接下来的路就是径直往上，没有岔路，一个小拐弯都没有，路况也变成了火山灰。我们的领队向导，是一个20岁的印尼小伙，非常年轻，健步如飞。他的策略是走上一段，然后坐在路边等我们，有两次等我们都等到睡着了，路过他身边把他叫醒，他搓把脸抠个鼻屎，站起来继续健步如飞，实力恐怖如斯。那天上山路人很多，但只有我们一队是中国人，在漫天繁星下独行，伴着幽暗山谷和扑簌而来的风声，我们走到了最后的冲顶时刻。最后冲顶时火山灰变得越来越松软，一脚踩下去，灰没过脚踝，蹬腿借力的时候还会往后滑。有一脚踩滑，向后滑了半米有余，身体呈跪姿，顺势翻身一躺。头顶就是星空，头往右侧偏点，能看到天际线属于日出的橘红色隐约涌现。周围都是喘气声和外国话，不断有人从身旁走过。那瞬间，我感觉山河很包容，大地在拥抱我，那些我们挂在嘴边的“焦虑”、“内卷”、“失业率”、“经济下行”突然离我远去，感受到世界在温和地散发善意。以往，要获得这种精神疗愈效果，我可能需要读点北部各种斯基的文学，但看大部头很多时候是种枯燥的折磨，还不如走出去，直接感受来自自然母亲的马杀鸡。林贾尼不算一座简单的山，最后冲顶尤其不简单。每隔几年举办的林贾尼越野跑，100人参赛规定时间能完赛的只有三分之一。在成都从家到地铁站几百米的距离我都要坐个火三轮，但爬山时总会爆发出日常生活中难以企及的耐力。走了这么多地方，森林大海沙漠草原，还是喜欢山，“山岳始终是所有自然景观的开端和结束”。下山后跟队员聊天，聊到了攀登过程，他们说有一段路实在是累，不想上去，准备下山。转过身往山下走的那一瞬间，回身看到自己的来时路，火山灰上被众人踏出的宛如长城一般蜿蜒的足迹。还有坡度，上山时天还没亮，看不清，不觉得有多陡，现在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往下看，陡成这样，觉得放弃未免太可惜，又转身继续埋头向上走。到顶，风大，不宜久留。在众多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中间挤出一条缝迅速拍照打卡，远眺了20分钟火山湖、晨光熹微、吉利群岛、林贾尼火山植被和地形地貌后又迅速下山。下山同样被火山灰折磨，可以说勇敢的人先吃火山灰。短短下山路，不到俩小时就6次脱鞋倒火山灰。下到大本营，背夫就准备好吃的了。不得不说，印尼的口味真的跟国内很相似！我们每一顿都吃得惯，中国胃福音！在大本营休息一下，就准备下到今晚的火山湖营地了。这段路全由碎石路组成，下降坡度也比较大，尤其要注意崴脚。出发前让大家把鞋带绑紧点，每一步都走小心点。结果沿途路过我们的背夫，个个都穿人字拖下坡。我be like：不是？哥们儿？你岩羊啊？![]()
逃离牛马日子的最好方式：
进山！
到了火山湖营地，第一件事就是去泡火山温泉，那还有个瀑布，相当于天然喷头，可以彻底放松刚爬完山的身体。而且这温泉还是自动控温，我们到营地那会儿已经起雾，气温骤降，需要穿薄羽绒。但温泉水一点都不冷，还很温暖。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天气很热，但池水微凉。傍晚看湖水，让人梦回湘鄂赣，相似的山山水水，相似的打渔人，相似的斜风细雨，相似的意境和情绪。相似的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在火山湖营地住一晚，第二天就启程出山了。同样需要先翻上一个小山头，才能走上一路平坦下降的康庄大道。上山的路还是碎石路，对于不太会走路的人很容易崴脚。玩户外近三年，鄙人第一次教科书式崴脚就在林贾尼出山这天。可能是觉得快出山了，精神懈怠，走路松松垮垮，一个没注意，脚踝来了个90度弯曲，还听到“啪嗒”一声，痛得我直接五官关闭。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走，后面三分之二的下山路基本都在练习单脚跳。真的很痛苦，大家走这种碎石路一定要提高警惕。而且感觉崴脚一旦崴过，脚踝好像就松了？从林贾尼之后，我又崴了三次，同一只脚同样的姿势，一次比一次痛。总之，还请各位万分小心注意！![]()
向导说马杀鸡可以缓解崴脚疼痛翻山之后的下坡路就是热带雨林的景观，一路上都是两三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树。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黑猩猩，我们就碰上了。向导说他来了两百多次林贾尼，看见黑猩猩的次数都不超过十次。午饭也在森林里吃，起初我以为就是吃个简单的路餐。没想到！我们的向导在森林里还要起火做饭！更夸张的是，仍然给水果雕了花摆了盘。这饭一端上来，就有队员说“我的身体在地狱，我的嘴巴在天堂”。而且细节真的做得太好了，出山这顿用西红柿雕了一个蝴蝶的形状，有一对翅膀；出发冲顶前雕的蝴蝶有两对翅膀（没拍），很有心！快要走出森林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同时感受到一种不舍。从前半段风风火火下山，变成最后在森林里一步三停留。问起理由，每个人都说不想面对出山后那种——被工作生活缠绕的——牛马日子。这几年户外尤其火爆，自然风光之于打工人们，就相当于黯然销魂饭、疗伤烧肉粽、宫廷玉液酒。林贾尼作为一次让牛马们能够短暂喘息的机会，超额完成了精神马杀鸡的任务。关于林贾尼，已经写了两篇游记。经常被问到去了这么多地方，最喜欢哪里？没去过林贾尼之前，这个问题回答不出来；去过之后，每次答案都是林贾尼。哪怕我去的那次天气根本不算好，除了登顶遇到了太阳高照，其他时候都是又起雾又下雨。但林贾尼仍然带来了全新的登山体验；以及登顶后极其开阔壮观的火山湖景和海景；还有因为其火山地貌，以至于跟国内山地景色迥然不同的风光。以及最重要的，火山、火山灰、还有那些植被，更直观地带给我关于历史时间的概念。岩浆变成土壤，最少要花几十上百年；植物在土壤上开花结果长成参天大树，又要花上几十上百年。人的一生也就几十年，跟大自然比起来转瞬即逝。所以想去的地方就要去，想做的事就去做。毕竟，时代的尺度是百年，个体的尺度是今天，和明天。我们都说要去尝试，要去看新的风景，尝试新的东西，但是人都知道，“新的东西”往往意味着昂贵，但这次不一样！徒步中国·第一届林贾尼火山登山节将于今年中秋（0915-0919）正式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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