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吴雨航
编辑 ｜王静仪
想象一下，六年后的公路上是这样的场景：放眼望去路上跑的多是新能源车，燃油车已停止销售，充电桩密布在路边，就像如今的加油站一样。
这极有可能是2030年海南岛的交通状况。
“海南新能源车很多，充电桩也很多。充电没有烦恼，即使是节假日高速上的充电桩也不用排队很久，连乡村里都有高压快充。”一位在生活海口生活多年的滴滴司机用短短几句话描述了海南新能源车主的生存状态。
8月，海南省工业和信息化厅网站发布了《关于海南自由贸易港促进新能源汽车发展规定立法咨询服务项目的询价函》，其中写到：为有序推进2030年停售燃油车，计划开展海南自由贸易港促进新能源汽车发展规定立法研究工作。
这标志着：海南停售燃油车进入了立法准备阶段，距离2030年停售燃油车又近一步。
停售燃油车的说法要追溯到2018年，当年博鳌论坛年会上，时任海南省长沈晓明透露，海南将于2030年前全岛使用新能源汽车，为全球岛屿经济体在推行绿色能源上作出海南贡献。
图源：IC
2019年3月，《海南省清洁能源汽车发展规划》发布，明确指出“2030年全面停售燃油汽车”。此后，该目标多次在《海南省碳达峰实施方案》、《海南省新能源汽车推广中长期行动方案(2023-2030年)》等文件中出现。
据统计，2024年上半年，海南省新能源车乘用车渗透率达到57%——也就是说，每卖出两辆汽车，有一辆都是新能源车。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燃油车或将成为岛上的“稀有物种”。
01
海南留给燃油车的时间不多了
“海南遍地都是新能源车。”刘兆钧刚刚毕业于海南大学，他告诉我们，“四年前我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了。
根据盖世汽车研究院终端销量数据分析，2024年上半年，海南省新能源车乘用车渗透率达到57%，比排名第二的广西、浙江高7%，比渗透率最低的西藏高出了37%。
来源：盖世汽车研究院
“广汽埃安，比亚迪秦、汉，吉利几何，北汽，长安。基本就这几个品牌的电动汽车。”一位海口滴滴司机将自己的观察告诉我们。
已有的数据也有这样的表现。据雷科技报道，2023年海南省乘用车中卖得最好的品牌是比亚迪、埃安，其次就是丰田、本田、日产等合资品牌，最后才是特斯拉、理想等产品价格偏高的新能源品牌。
再从汽车保有量来看，据海南省工业和信息化厅最新消息，截至今年7月底，全省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已达35.38万辆，占汽车保有量的17.04%。
这个占比，已经比全国平均水平高了一倍还多。公安部7月8日发布最新统计数据，截至6月底，全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占汽车总量的7.18%。
按照2023年8月出台的《海南省新能源汽车推广中长期行动方案（2023-2030年）》和2024年6月出台的《海南省空气质量持续改善行动实施方案（2024-2025年）》的规划，到2025年，全省将累计推广新能源汽车超50万辆，新增新能源汽车占比超过60%，新能源汽车保有量达到全省汽车保有量的20%，总体车桩比在2.5：1以下。
到2030年，全省将累计推广新能源汽车超150万辆，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占比超过45%，总体车桩比在2：1左右。
图源：IC
可以说，海南新能源汽车在全国走上了引领之路。
回顾近几年的相关政策文件发现，海南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可以说以建设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为起点来不断推进的。归根到底，是为了“环保”。
2018年10月，海南明确“三区一中心”的战略定位，即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试验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国家重大战略服务保障区和国际旅游消费中心。
2019年1月23日，为进一步建设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海南）实施方案》出台，其中一个战略定位就是清洁能源优先发展示范区。《方案》提出推动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建设“清洁能源岛”。要加快推广新能源汽车和节能环保汽车，在海南岛逐步禁止销售燃油汽车。此时，禁售燃油车的时间表已经在酝酿中。
2019年3月，“2030年停售燃油汽车”正式写入《海南省清洁能源汽车发展规划》。在这份官方绘制的蓝图中，全域汽车清洁能源化将分领域、分阶段进行。以2020年、2025年、2030年为三个重要时间节点，分别实施公共服务领域先行，社会运营领域引领，私人使用领域引导的具体推广路线。
如能按照计划顺利推进，海南省，留给燃油车的时间不多了。
02
为什么是海南？
国内停售燃油车的第一省，为什么是海南？
海南全年平均温度23℃-29℃，在这一温度条件下，新能源车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电池充电和续航性能都很稳定。而且这里夏季多雨，雨量充沛，新能源车的涉水性比油车更好。
岛内面积较小，从海口到三亚的几条路线最长不超过400公里，根据2024懂车帝夏测结果，纯电动车平均续航里程约500公里。
况且海南覆盖广泛的充电设施，能有效消除新能源车主的里程焦虑。海南目前已实现所有高速公路服务区和所有行政乡镇充电桩覆盖率100%。
据海南省新闻办公室，截至2023年11月底，海南全省已建成充电站3400多座，换电站63座，累计建设充电桩达到11.68万个，新能源汽车总体车桩比约2.5:1——作为对比，据中国充电联盟数据，2024年8月全国新能源汽车总体车桩比才达到2.6:1。
新能源汽车的置换补贴也加大了吸引力。今年5月海南省实施新能源汽车置换补贴，三个月后又提高补贴标准，由原来的最高6000元，提高至最高1.5万元。
图源：IC
还有一点优势是便宜，虽然充电比加油价格更低这已是共识，但在海南，因为油价包括了高速费所以更加昂贵。
不少人到海南旅游自驾都会选择租新能源车，年初曾到海南自驾旅游的姜宇告诉我们，“虽然新能源车租车价格更贵，但比较一下电费和油费，还是选择新能源车。”
不过当前海南推进新能源汽车也面临着不少阻碍，例如台风等极端天气对充电设施的影响，新能源车进出岛难题，取消燃油车摇号政策等，让部分消费者在社交媒体上对购车产生动摇，也对海南能否真正在2030年停售燃油车表示质疑。
海南的汽车市场似乎也对停售燃油车的政策反应不太明显。
一位海口的大众汽车销售告诉我们，目前来店内买油车和电车的人数还差不多，也没有客户会因为考虑到未来燃油车将停售而不购买油车。
另一位新车销售也对油车的未来持乐观状态，“就算是真的停售油车那也不影响用车，毕竟油车的保有量那么大。且还要六年后才是2030年，这期间的油车销量也还会很多”。
图源：IC
在面对顾客“推荐买电车还是油车”的问题时，海南二手车商们还是认为要考虑自身的用车需求和习惯。一位当地二手车商对政策的态度比较冷漠，他认为政策对二手车市场没有影响。
国际智能运载科技协会秘书长张翔对我们分析，海南停售燃油车的时间表属于正常推进中，没有受到大的阻碍。但对于停售燃油车，政府政策只是引导作用，更多需要新能源企业的创新，以及提升消费者对新能源汽车的认可。
03
其他省份还没有类似规划
停售燃油车，一般从公共领域到私人使用领域循序渐进。
2023年11月，工信部、交通部等八部门确定将北京、深圳、重庆、成都、郑州、宁波、厦门、济南、石家庄、唐山、柳州、海口、长春、银川、鄂尔多斯这15个城市作为公共领域车辆电动化先行试点城市，试点期为2023-2025年。
公共领域车辆主要包括公务用车、城市公交、出租（包括巡游出租和网络预约出租车）、环卫、机场等领域用车，试点推广目标数量超过60万辆，其中城市公交、出租、环卫、邮政快递、城市物流配送领域力争达到80%。
这些试点城市中，根据已有公开报道，仅海口市公布了完成数据。据《海口日报》报道，2023年1月-6月，海口累计新增及更换公共领域新能源车辆达2.18万辆标准车，提前完成2023年-2025年试点期车辆总体推广目标。
海南在公共领域车辆占比超过80%之后，根据此前规划，到2025年要完成公共服务领域新增和更换车辆使用清洁能源比例达到100%。
公共领域车辆成为新能源转型的重要抓手，辽宁、北京、河北、山东、河南都计划，在2025年或2030年实现新增或更换公共领域车辆新能源比例达到100%（或基本实现电动化）。
图源：IC
类似地，内蒙古、湖北、青海、江西也规划了具体的占比。其中内蒙古的规划最高，提出“到2025年，全区新增和更新新能源公交车占比达到85%”。
我们查阅了中国31个省市（港澳台除外）有关新能源车发展的规划，发现大多数省市都只对公共领域车辆的新能源化设定了目标，在私人用车领域，没有省份提出具体占比的规划。
在公共领域车辆实现接近100%的占比是容易的，但放大到整个市场来看，我们发现，各省市的计划是：到2030年，当年新增新能源、清洁能源动力的交通工具比例达到40%左右。
2030年实现40%，这是基于国家层面的政策规划。
2022年8月1日国家发布《工业领域碳达峰实施方案》，其中提到，到2030年，当年新增新能源、清洁能源动力的交通工具比例达到40%左右，乘用车和商用车新车二氧化碳排放强度分别比2020年下降25%和20%以上。
制表：吴雨航，整理自公开资料
基于2030年40%的目标，各省市的规划集中在2022至2023年间发布，个别省市稍激进，比如天津的规划是，到2030年新能源新车销售占新车总量的比超过50%。
不过截至目前，还没有一个省市像海南一样明确提出禁售燃油车。
04
停售燃油车
还有国家比海南更“激进”？
在全球范围内，停售燃油车并不算“新闻”。
早在2016年，荷兰、挪威就陆续提出，自2025年起禁售燃油车计划。
2025年，也是目前所有提出停售燃油车国家中的最早时间。在停售燃油车上，显然有比海南更“激进”的地方。
9月17日据媒体报道，挪威电动车数量首次超过汽油车，在该国注册的280万辆私家车中，目前有754303辆是纯电动汽车，汽油车数量为753905辆。在新车销售方面，挪威目前电动汽车销量占新车的90%以上。
据全球数据和商业智能平台Statista统计，截至2024年，全球已有60个国家和地区设定了目标、签署了承诺或宣布了在具体日期前逐步淘汰汽油和燃油汽车的计划。
2030年、2035年以及2040年是重要禁售节点。
来源：statista
这三个时间节点一方面是为了给新能源车更多的发展时间，以实现油车向新能源车的过渡，另一方面是为了配合各国为应对气候、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而制定的减排目标。例如《欧洲气候法》要求欧盟国家采取必要的国内措施，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目标。中国设定2030碳达峰目标，将净零目标设定在2060年。
然而，尽管不少国家和地区设定了电动化转型目标，但在目标的具体实施过程中，可谓是困难重重。
以欧盟为例，2023年2月，欧盟批准了一项法律，从2035年起禁止销售传统内燃机汽车。不过，这项禁令也遭到了包括德国在内七个国家的反对，它们提议保留达到环保要求的内燃机，而不是全面禁售。
据财新报道，今年7月18日，冯德莱恩在连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后的采访时称，欧盟2035年禁售燃油车的目标保持不变，但欧盟已经对该政策进行修订，允许使用电子合成燃料（e-fuels）。
也就是说，欧盟最终接受了德国等国的反对意见，修改了具体政策，但停售时间依然不变。
欧盟禁燃令未来是否还有继续“动摇”的可能？答案无法确定。但这项禁燃令还包括一个审查条款，即欧盟委员会将在2026年评估实现100%减排目标上的进展，以及基于技术发展来审查这些目标的必要性。
除了会出现停售燃油车的具体内涵有所更改的情况，还可能推迟最终的时间表。
根据国际能源署，最早提出2025年禁售燃油车的荷兰，已经将时间表改为了2030年。可能的原因是荷兰对此并没有相关的立法和监管，在目标推行上存在一定困难。
图源：IC
在阿姆斯特丹市的政府官网上，就写道：“阿姆斯特丹市的目标是到 2030 年实现市内所有交通方式（包括私家车）实现零排放。就目前情况而言，由于缺乏国家层面的立法和监管，我们不太可能实现这一目标。因此，我们很可能需要做出过渡安排和/或推迟最后期限。”
显然，停售燃油车面临着现实层面的多重阻碍。由旧到新，也势必要经历脱胎换骨的疼痛。从燃油车过渡到新能源车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但从全球新能源车发展来看，2024年第二季度全球新能源车（含纯电动车、插电混合式电动车、氢燃料电池车）销量达到376.9万辆，较第一季增长近30%、同比增长24.2%。
可以肯定，新能源车已是大势所趋。
责编：张雪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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