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进入梅拉尼矿场地狱
梅拉尼D矿段矿场由几百个小矿权区组成，一起拥挤分布在几百平方米内，极像香港棚户区的平房，每个矿权区周围都是带刺的铁丝网环绕着。到达基库尤矿后，大门被轻松地打开，然后很快在我们身后砰地关上了，第一坦桑石公司的矿场并不是唯一矿权区问题较多的地方。事实上在这些老的矿权区块中，经常在地下深部有相互盗采的事件发生，在这些阴暗的坑道里，人们生存求富的欲望都胜过了政治边界。
在这个小矿场里，有60名矿工分两队，每30人组成一队，每队工作6个小时轮换值班。矿场经理尼克松·蒙加是位很亲切的主人，自九年前他父亲去世后，这个24岁的孩子开始和两个合作伙伴一起管理着矿场。他告诉我们，在过去两年里，几乎没有发现什么价值的宝石，因此工作变得越来越困难，而且坑道也越来越深。
图1 矿场经理尼克松.蒙加
当我们的向导开始用头巾裹住脸时，并告诉我们必须先从垂直深度大约100米的主竖井下去，而且是沿着木制梯子往下走。主竖井下面连接几个狭窄的分支坑道，大约沿一个开采坑道行进了200-300米，我们来到正在开采的采矿面上（也叫掌子面）。
嗯……这时候我们都提出需要有人负责一旦有事故发生，要有人给医生打电话。他们很快就有人自愿当报信员，站在山头上，一直保持警惕状态。我们中几个成员像兔子钻洞一样消失在坑道里，偶尔有矿工从坑道深处出来，从头到脚都沾满了石墨粉尘。在地下呆了6个小时后，他们就出来跑向栅栏，急冲冲去买一小瓶牛奶或水，很明显地下的环境条件是令人绝望的。我们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朋友们都回来了。最后当太阳开始在乞力马扎罗山落下时，矿工们才像黑鬼一样从洞里爬出来，然后瘫软在地上。满身滴着汗水，并涂满石墨，需要花几分钟才能站起来，才能说话了。
图2 队友整装待发
他们描述的场景直接和来自地狱一样，都是开始要沿着木制梯子垂直下降有一百米。虽然在几个地方可以休息一下，但如果没有绳子或安全帽，人们只能祈祷上面下来的人没有在下降过程中跌下来，因为这意味着所有不幸的死亡都可能发生在这梯子上。到达垂直竖井的底部，人必须被迫爬进这些水平坑道内，虽然坑道大致是水平的，但也是底部坑洼不规则，往往需要上下蠕动着行进。
图3 涂满石墨粉的矿工
执行这个任务对我们中高个子的人就更加困难了，因为这些坑道一般不超过一米高，这意味着我们不能手脚并用一起往前爬，只能被迫像蛇一样匍匐着滑动。当不巧有相反方向的矿工过来时，每个人都感觉像一个强奸受害者，浑身沾满了对方的汗水和污垢。
图4 下吧，别害怕！
充满石墨的空气使人感到窒息般难受，我们很快就摘下了防尘面具，因为感觉吸进去一些碳远比根本不能呼吸要好得多。我们现在明白为什么矿工们不愿意戴头盔和防尘面具了：坑道里是坚硬的岩石而且太狭窄了，戴着头盔很快就会让人变得焦躁不安。当你像老鼠一样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爬行时，硬硬的帽子和口罩只是一个障碍。我们考察了第二个坑道后，来到主采矿区，这里更宽敞一些，也略高一些。更让人惊喜是这里是进气孔，有一个孔洞可以让地面的新鲜冷空气涌进来。在吸入了一个小时的热呼呼的石墨粉尘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纯粹就感觉上了天堂。
在工作面上，矿工们兴奋地描述了他们在做什么，并指着他们正在开采的矿脉，正在沿着黄铁矿和石墨矿脉追踪。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眼里流露出兴奋，很明显是宝石矿激励了他们在如此极端的条件下工作。他们充满了希望，希望能采到宝石矿囊，希望能像其他人一样富有，希望能摆脱这充满黑暗的坟墓。他们吃力地解释说，如果他们仅仅居住在村里或城市的贫民窟里，未来是没有半点机会的。但在这里，虽然深入地下，做着艰苦的工作，还会有星点般希望，可能会得到足够的钱来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们感觉这个希望就像一个受苦的情妇，抱着唯一心愿能有人让她获得自由。
图5 地狱之光
在地下几个小时后，我们经过长时间走动和爬行才到达地面。往上爬比走下去要困难得多，整个坑道内十分干燥，尘土飞扬，弥散着令人口渴的石墨灰尘，有很多次我们必须停下来才能呼吸。矿工们带着微笑帮助我们，还解释说第一次下井都是这种情况，我们多下几次就会习惯了。人们真的能习惯这种地狱般的节奏吗？
图6 地下休息驿站
最后我们来到了木梯边，开始往上爬。当时已经完全疲惫了，唯一担心的是不要摔下来。我们一米一米地朝蓝色的天空爬着，空气似乎变好了些，抬起头时，看见出现了一个小光圈，这是登上天堂的唯一通道！我们一步一步地爬着，光圈越来越大，当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满满的希望，仿佛是触及到了女主人丝滑皮肤般的愉悦。
图7 复活了
我们像黑色的魔鬼出现在地面上，然后迅速倒下了，张着大口喘着气呼吸，以致没有力气去吮吸放在嘴边上的水。矿工们开始是微笑，然后都大笑起来。几个小时后，他们又要下去了，不是去参观，而是去工作，去打破坚硬的岩石，来寻找一点希望，翻找每一个岩石碎片，去发现黑暗世界里的一点亮光。所有这一切，用普林尼的话来说，“我们手上的一个关节可能会闪亮。”艰苦工作能让一个千里之外的男人为他梦中的女人找到一块可爱的石头吗？希望和艰苦的工作能变成爱和现金吗？是的，只有在十分幸运的形况下，这石头才是坦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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