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此静坐,手捧一闲书。
读书中水墨,水似清泉墨如云。一笔是山,一划是水,左转有风,右转有云,多少禅意在其中。
读书中草木,花间滴露云如影。字词生绿,句段开花,“空山松子落”“禅房花木深”。
还有一些日常,笔锋起落间,月白风清,轻怨浅愁,尽是烟火人间柴米油盐酱醋茶。
所有的字,被一个标题一个标点一个分行,隔开,如留白的国画,如初开的莲荷。
云烟浩渺的一方天地里,有一程又一程山山水水的旷达与幽静,也有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的境界与通透。
一字一字的读,遇山,便觉有云在肩头。遇水,便有叮咚响耳畔。遇阳光,便有温暖溢心底。遇小巷,便生出丁香一样的忧伤与彷徨。读到风定素花开,便有十万里花苞哗啦啦盛开,风轻雨微,一瓣花一滴露,一朵蕊一缕香。读到明月容颜是故人,好似邀一枚明月,进屋,向月抚琴,与月对坐,浅诉衷肠。
一行一行的念,念一句是情思切切,念两句便泪雨纷纷。所有的情意,所有的相逢,所有的百娇千媚,都在一行行文字里。那杨柳青烟,那枫林霜叶,那白露如珠,那清川澹澹,都因“我心素已闲”而自有别样一番端庄鲜丽。
一篇一篇的看,清喜是一篇,旧物又一篇。一低眉一折戏,雨露一眼清风一念,一枚词语一门静,一个身体一座城。茶风三道,簌簌清香细,见素见美,看取莲花净。
最是那“寂静欢喜”,写爱的无私,爱的神圣,爱的稀世明朗。
落花处,落叶处,落雪处,两个不离不弃的身影,同处花木中。春风秋水不敢呼吸,明月更不敢别枝,怕扰了那一世长情厚爱。
然而,真爱又能怎样?“这一卷锦,到底是凉的”,待芳华暮春,能守着的也只是自己,只有自己。
所以,爱与不爱,大可不必执着,只要心融朗月素花,一样可以目光生暖,寂静欢喜。
更是那“惹凉书签”,写凉的往事,凉的时光,凉的崎岖饱满。
凉,是一个名字,一个物件,轻轻一触碰,心中一凉,往事般般应。美的东西都生有凉意,烟花凉,绸缎凉,落雪的黄昏凉。昏暗的灯光下,踩着一层一层的雪,守着一波一波的凉。“惹点凉意,才能看得清那纷纷扬扬的寂寞”。薄薄的凉,如指尖的风,如心尖的雪,似乎不着痕迹,却让眉目添上微微的哀恸。
凉,更是一种顿悟,一种清醒,“惹上点凉,在互不相干的岁月里,我将是多么的奢华,一个人,一杯茶,一个黄昏,一场看老电影……任岁月更迭,芳华迁徙,你在来路上来,我在去路上去”,永无转角,永不重逢。
往事已静,已老,隐在尘封的角落,似无始,所以也无终。
一读再读。
读到深处,便觉眼前文字俨然是一幅画、一处景,是山长水远,是风清月明,是花瓣上的一滴露、晨露中的声声鸟鸣。在画中,我被风带着,被云载着,被月托着,被千丝万缕的情思浸润着。读着读着,那一撇一捺的字就是方向,就是归途。由字而组成的词,就是一片云,“白云生处有人家”,有炊烟袅袅,有家雀儿喳喳。
彼时,你已不知不觉成为了字中人。
读至最后,便也有了文中“宛如初见”的浅喜低眉,有了“坐来云我共悠悠”的怡然自乐。一如稳坐在自己心灵的属地,任天荒,任海枯,任前尘散尽,“任月开半窗,风惹一点凉”,任一声鸟鸣扯出一片春天深绿。
一读再读,把夕阳读下山,把夜读到深处,把光阴读到苍老。
无事此静坐,手捧一闲书。
这闲,是闲情逸致的闲,这书,是白音格力先生的古意散文精选集——《见素见美》。
也只有用这份闲,才能读出这本书的真意,品出这本书的真味。
也只有有这份闲,才能在闲闲的时光里,闲闲地打开,闲闲地读下去,闲闲地欢喜。
我静伫在风中的姿态
就是我活着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