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散文】怀念父亲
文摘
文化
2024-11-16 00:04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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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文//何芳（四川南充）
父亲过世已快二十年了，我昨天去公墓祭奠，看见刻在墓碑上我们几姊妹共同写的挽联：“豪爽耿直修路人，严教慈爱好父亲”，不禁思如潮涌，父亲的幽默慈祥和工作的苦辣辛酸像电影镜头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父亲年轻时身板挺直，他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毛、眼睛又大又圆、鼻梁又高又挺，按现今的话，妥妥一枚帅哥。他说话风趣，经常逗得大伙前仰后合地笑。他与朋友大声说话，大碗喝酒，虽不能大块吃肉（当时生活困难，一般都是一小盘花生米就酒），朋友们也是喜笑颜开。但父亲给我们讲《七侠五义》、《三国》、《水浒》时却是和风细雨的，我们总是听不够。尽管是和风细雨，父亲也是不怒自威，我们不敢不努力学习。父亲青年和中年时是养路段的工人，因为不怕苦不怕累，又有号召力，很快就当了道班队的班长。当了班长他仍然带头打片石，修路基，铺路面。道班上的叔叔和附近的村民都亲切地叫他：“何班长”。父亲管的道班队路修得好，他经常被评为先进个人，他们班也多次被评为先进集体。但有一天晚上半夜，我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闪电中见一高大的身影敲门进屋，竟是父亲穿着雨衣，冒着瓢泼大雨走了四十多里路回到家中。母亲连忙给他煮热汤面，竹子泥巴墙不隔音，只听父亲对母亲说：“他们今晚要斗我，全靠对红心（好朋友）老赵老李给我通风报信，我接过雨衣就走，晚饭都没吃”。当时的我真搞不懂，吃苦耐劳、年年先进的父亲为啥要被批斗？长大后，我才知道文化大革命来了，只抓生产，不抓政治的人就是被革命的对象。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哪怕经常饿肚子，父亲总是鼓励我们好好读书，还经常给我们带一些书回来。我们的学费、杂费他总是提前预备好。父亲也是默默地为我们铺路啊！后来，兴了一段时间的轮换，就是四十岁以上的工人可跟农村户口的子女轮换工作，子女提前顶班，但父亲要到五十五岁才能领退休金。于是，四十多岁的父亲就回家当起了农民，尽管经济拮据，上有老下有小，乐观的父亲还是呼朋唤友，谈笑风生。大家都尊敬地称他：“三哥”、“三爷”或“三公”（父亲排行老三）。直到九十年代初，父亲原来的老同事何叔叔主动来找他，说交通局有乡道公路可承包给私人去修，说老班长做事踏实，交通局也认可。家里经济困难，村民也不宽裕，父亲便组织民工队接二连三修了三四个乡的公路。然而修路难，收钱却更难。铁打的单位流水的领导，八九年下来，交通局的班子换了一届又一届。父亲总是奔忙在路上。五六十岁的父亲辛苦啊！修路质量要监督，到了进材料发工资时就犯愁，以个人能力又能垫付多少呢？从不爱求人的父亲不得不学别个请领导喝茶、吃饭，喝酒，食道溃疡都喝出来了。父亲的背驼了，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脚上的鸡眼让他一走一拐，那该有多痛啊！我们都劝父亲该歇歇了。父亲说：“我早就不想干了，可他们还欠我十几万工程款，民工工资倒是按时结了的，但我还欠别人几万元的材料款啊！”六十几岁的父亲不再修路了，他专心致力于要钱。每次回家灰头土脸，哀声叹气，我们就知道钱没要到又看了别个的冷脸。每每在这时，我们赶忙捧上热茶安慰父亲。有次父亲对我们说：“别人也被找烦了，说单位经费困难，如果答应按单据上的数字只要一半，就马上给他支付。”老妈立马就骂起来了，我们几个子女看见父亲满头的白发，满眼的无奈，都说：“算了，收一半就一半吧！”父亲收到钱支付了材料款后就所剩无几了，为此又落老妈一顿埋怨，但他脸上的愁容明显舒展多了。事后父亲悄悄对我说：“叫我签字的单子上远不止我领的钱！唉，哪儿不是雁过拔毛呢？”……二OO二年春天，不满七十岁的父亲得了食道癌，那真是个雨淋淋的春季啊，就像我们擦不干的眼泪。修了多年路的父亲，竟没多少积蓄，幸好妹妹妹夫拿出一万多元让父亲及时做了手术。尽管如此，父亲还是过早地离开了我们，享年七十二岁。慈祥的好父亲，您安息吧！但愿在天堂您依旧乐观豪爽，那边的路应该好修好走一些吧！
—— 编审：粟贵贤 ——
作者：何芳，女，1964年生，四川西充人。大专文化，退休赋闲的医务工作者。年轻时爱好文学，中年时忙于家庭工作，退休后想把爱好变成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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