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做博士的方式提出质疑

面对当前内卷的社会环境，博士生未来的不确定性似乎笼罩一切。

这种不确定性使得很难规划和专注于你的博士工作。你可能会想：现在读博还有有什么意义？你曾经相信进入学术界会为你增加竞争力——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可能了。当你想到博士毕业后自己的工作前景时，焦虑和惶恐接踵而至——甚至可能感到愤怒和沮丧。你会想，如果不能成为一名学者，自己还能做什么工作？尽管你知道自己拥有各种出色的技能，可就是感觉这些技能似乎无法转为现实的就业机会。

恐惧和不确定性的双重打击会让你感到有点无望。而绝望才是最糟糕的部分：早上起床困难，穿着标准已经降到前所未有的低点。

如果你感同身受，请继续往下阅读。

我尝试给你注入一些希望，但在此之前，必须揭露一些真相。我们目前攻读博士学位的方式必须改变，否则它将不再具有价值。我们不必等着学校来调整博士学位培养方案以适应现代社会的需求：我们可以自己做出改变。

尽管这篇文章的标题可能显得悲观，我依然相信博士学位的潜力。即使学术工作机会逐渐减少，我们的研究表明，仍有许多非学术领域的工作岗位是你可以从事的。事实上，我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并完成学业，并鼓励更多人继续攻读博士，因为我知道，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们的研究技能。而你们正是适合做这项工作的那群人！我们从最聪明、最具创造力的人中挑选博士生。你们都非常了不起。

而读博本身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这是你能想象的最纯粹的以学生为中心的学习方式。它赋予你时间、资源以及专家指导，去探索未知领域的可能性。你可以去研究那些没有简单解决方案的大问题——那些别人不愿意付钱让你去尝试解决的问题。这是一个可以真正改变现状的机会。

大学也是攻读博士学位的理想场所。大多数大学都提供丰富的资源——图书馆、实验室、工作室。还有各种支持人员来帮助你。每所校园都拥有丰富的知识财富，而你几乎可以不受限制地利用这些资源。

尽管读博的潜力巨大，我们这些学者却会根据学术界的期望来占据你的时间。更糟糕的是——你们通常会相信我们的指导，并按照我们说的做，即使这些要求有时意义不大，很值几乎没有意义。

导师的期望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由于你信任我们的指导，很少有学生能够充分利用博士学生所能获得的资源与机会。正因如此，学术界过去已建立的某种秩序继续困扰着我们，影响着我们对未来的展望。

专家们指出，我们倾向于用对过去的记忆来想象未来，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对未来的展望实际上是一种怀旧的表现。想想科幻电影中的场景。我的老朋友电影《大都市》（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就描绘了一个未来城市，这个城市看起来很像那个年代的芝加哥，只是加入了更多的人们的想象。下面这张图的未来城市，更多地反映的是当时人们的思维和行为，而不是未来的：

想象未来对我们的心理健康至关重要。我们对未来的看法激励着我们现在的行动。我们的博士学位本应是为未来打造的学习熔炉，但大多数时候，人们却被鼓励去模仿一个想象中的过去学术界。

我们要求博士生参与各种接近仪式化的行为。例如，我们鼓励学生在只有其他学者阅读的期刊上发表论文，强化了一种“外界的意见并不重要”的学术规范。我们鼓励学生去往世界各地参加学术会议，而这些会议几乎只对专业学者开放。更别提在涉及产业相关研究时，那些无形的障碍了。我们鼓励博士生建立“学术资本”——例如通过发表文章来参与学术出版的竞争——却忽视了那些能够直接转化为在学术界外能获得稳定工作的技术技能（在学术界外，没人关心你发表了多少篇论文）

博士学生经常被劝阻去做那些可能有助于自己职业发展的事情，例如参加公共演讲比赛、写博客、制作播客或纪录片、发展商业创意，甚至教学。这种劝阻方式有两种表现：

你很难真正责怪他们：他们知道如果不发表能提升大学排名的论文，就会受到压力。他们必须发表文章才能争取到研究经费。我们都是这个体系的受害者。然而，这个体系让博士生难以把时间投入发展自己的专业技能，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总是在和文化惯性作斗争。博士们很聪明！他们更可能模仿身边成功的榜样。

完成博士学位论文是博士生涯最具仪式感的部分之一。这将消耗大量时间，我深深怀疑这个过程的意义。导师们让你花大量时间撰写论文，因为这实在太难了。我所在的大学甚至聘请了一大批专业写作导师，因为写一篇论文实在困难。然而，几乎每个人都说他们不喜欢阅读论文！此外，我不认为通过发表论文来评判是否满足获得博士学位的资格是更好的方式——这只是让难度更大，因为它还要面对同行评审、繁琐且长时间的期刊发布流程。

读博的确应该是有挑战性的——但这种挑战可以有其他的形式。同行评审很重要，但它不一定需要通过阅读冗长、枯燥的文字来进行。因为很难避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写论文更像是一种仪式，而不是学习体验。

当然，大学早就认识到博士课程的不足，这也是像我这样的职位存在的原因。我的团队帮助学生发展职业技能，如沟通和项目管理能力。帮助博士生提升适应力和韧性，以便能够自信地面对其他职业选择。但只有大约一半的博士学生会参加这种类似的工作坊。

类似的团队有很多。然而，大多数博士生并没有花足够多的时间学习前沿的分析软件或提高自己的统计素养：而这些技能在私营部门能够立即转化为经济价值。学习这些技能可以通过“旁听”本科或硕士课程来轻松获得，但大多数导师甚至不建议这样做。在我的大学，像其他大学一样，大家愿意去参加写学术文章的课程，却很少参加公共演讲课程——而后者一种更可转移的技能。

许多博士生没有花时间发展自己的全面职业能力，而是选择继续模仿他们的导师，塑造自己未来学术生涯的模样，结果反而对自己不利。看着这些，我感到非常心疼。更令人难过的是，看到那些已经毕业六个月或一年仍然没有获得工作岗位的博士毕业生。他们这时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在学术界成功的标志上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而这种标志在学术界外根本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我的学校并不比其他学校差，只是对导师期望和学生行为之间的动态有更全面的视野。看着博士生心甘情愿地将导师的需求、愿望和期望放在自己需求之前，而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自己假想的未来。我已经烦躁、沮丧、脾气暴躁了15年。现在，看着导师鼓励学生继续活在过去，而世界却已经完全与过去不同，我真的很生气。

当我听到导师向学生施加压力，要求他们花时间写文章而不是发展技术分析技能（或请假处理焦虑/经济问题）时，我感到愤怒。虽然你应该听导师对你工作的建议，但你更应该听听自己对职业生涯发展的想法。我不希望你毕业 6 个月后仍因找不到工作而沮丧。我确实想帮助你充分利用这个博士学位的机会。

第一步是开始有意识地对待你的博士学位，如果你未来并不想成为一名学者，你应该拒绝这些明确和隐含的期望。

现在的就业环境似乎有些混乱。我们如何应对这种干扰，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都很重要。需要创造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博士培养模式，需要为博士生创造真正全面发展的条件。但遗憾的是，我担心改变的负担将主要落在你身上，只有你要采取不同的行动，才能带来改变。

你可以花时间发展旧形式的学术资本——比如如何应对期刊的同行评审过程。但作为博士后就业能力的专家，我的观点是：当工作保障十分有限时，更多的学术资本并不能转化为工作保障。裁减全职学术人员的大学可能会重新聘用这些职位，但以临时工的身份。少量稳定的工作岗位将导致你的同龄人出现过度竞争的情况。事实上，如果经济危机像一些预测的那样严重，许多经验丰富的学者可能会发现自己失业了，也进入了就业市场。那么你将与更有经验的人竞争，而不仅仅是你的同龄人。

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相信自己通过努力工作和智慧赢得这场竞争：这很好。我很高兴你对自己有信心。我也相信你——但我请你考虑一下：你会付出什么代价？你的情感、社交和精神会受到什么影响？你的健康如何？学术界的一份不稳定的工作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努力吗？

这并不意味着我认为你应该放弃你的博士学位——远非如此。事实上，在学术界以外工作的博士毕业生往往是高收入者，而高收入者在经济衰退中失业的风险要小得多。

从长远来看，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可能比放弃更明智。当然，我不能完全肯定，因为有些招聘单位不了解这个学位。如果你决定留下来，那么充分利用读博期间的时间和机会来发掘你的潜力，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你需要成为最优秀的研究人员、问题解决者和价值创造者。我说的“价值创造者”不是那种传统的学术者，我指的是那些做别人愿意付钱的事情的人（只有学术界为你写期刊论文付费）。

所以要做所有额外的事情！寻找业余项目。学习编程、与社区和行业讨论、争取带薪实习机会等。

也许你们中的一些人会感到不确定，甚至完全反对自己不应该像你的导师那样行事的想法。没关系，你或许现在还接受不了这一切。此外，你很忙，你也需要那篇论文来获得博士学位！”

我不是建议你敷衍了事，做一个不合格的工作，而是请你重新思考，尤其是对待论文这件事。如果你把它看作是一种成人仪式，而不是你作为学者身份的体现，那么你可以自由地问自己：我能做到的最低限度是什么？与其写一篇 10 万字的论文，不如计划一篇足够精彩的 6.5 万字论文——或者更少。把剩下的时间用来充分利用周围的机会。

如果你不打算成为一名学者，那么写大量的期刊论文就是对时间和精力的巨大浪费（不过，继续教学还是很有价值的——那里的沟通和组织能力非常重要）。认真问问自己，你还能做些什么来分享你的发现并获得其他专家的意见；特别是如果你在人文学科。当然，不要只参加教你如何写期刊文章的课程。不要把学术成功的标志放在其他类型的学习之前。如果你想提高写作水平，那就学习如何写一份简洁的报告或备忘录。或者利用你本来要花在写期刊文章上的时间来提升技术技能，增强你的统计素养，培养广泛的沟通技巧。

成为你想看到的改变。挑战学术行为规范很难，但我个人觉得这样做很有回报。放弃想象中的学术未来可能会解放你的创造力。如果你没有想象中的未来学术职业道路，你会写什么样的东西，你会制作什么样的物品？除了写期刊文章，你能写一份影响政策的公开报告吗？你能做播客、写博客、制作视频、制作纪录片剧本……还是做其他什么？我相信你能做一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当你遇到反对时，请记住，大多数人都在怀旧地想象未来。我们现在没时间再怀旧了。我强烈建议你利用大学的资源和专业知识，创造你想要的那种博士体验。它应该能把你变成一个训练有素的专业研究员、沟通者、问题解决者和价值创造者。这个博士学位让你能够解决问题，并利用研究洞察来帮助和治愈，而不仅仅是将它们全用于学术期刊上。这个博士学位将为你这样一个高智商和学习快速的人做好准备，找到一份你想要的工作——或者开创自己的事业。

我们完全可以朝着一种新的学术模式前进——唯一的障碍，可能是我们对于早已不复存在的、甚至从未存在过的学术世界的怀念。

原创：Inger Mewburn 

翻译：皓月

审校：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