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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东虚假出资,公司无力还债,可要求提供循环转账流水的银行赔钱吗?
👉作者：唐青林 李舒 张德荣 (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
阅读提示：通过循环转账制造假流水，然后将假流水作为验资凭证，提供给验资机构，获取验资报告，完成虚假出资，是很多公司、股东、银行常用的操作模式。这种虚假出资的模式必然会减损公司的清偿能力，进而损害债权人的利益。那么，在公司和股东都无财产可供执行的情况下，债权人可以要求提供循环转账流水的银行赔钱吗？
银行为公司循环转账提供资金证明，使股东完成虚假出资的，在公司、股东的财产依法强制执行后，债务仍不能清偿债务的，由银行在虚假资金证明金额范围内，根据过错大小，承担赔偿责任。
一、2012年7月2日，科隆公司与舜天公司签订采购合同，合同约定科隆公司向舜天公司供货，总金额2178000元。合同签订后，科隆公司依约交付214万元的货物。但是，舜天公司未能按照合同约定支付货款。
二、2013年2月23日，在科隆公司多次催要货款的情况下，科隆公司、舜天公司及其股东张伯禹三方达成《还款协议书》，约定：确认欠款共计214万元，在六个月内付清；若舜天公司不能按时付款，需承担50万元违约金，张伯禹对全部债务提供连带责任保证。
三、另悉，2009年12月18日长安银行贷给舜天公司1935万元，紧接着公司就以工程款名义转入张伯禹个人账户；同日，张伯禹又将该笔1935万元以投资款的名义转入舜天公司。此后，长安银行向金鹏计师事务所出具了张伯禹上述1935万元投资款的银行询证单，金鹏会计师事务所据此出具了实缴出资的验资报告。
四、因舜天公司及张伯禹未还款，科隆公司即诉至法院，请求判令舜天公司、张伯禹连带给付其货款214万元及违约金50万元，判令长安银行在出具不实验资报告涉及注册资金范围内向科隆公司承担民事责任。长安银行则辩称，不能因为加盖了印章就承担监管验资的责任，不同意承担责任。
五、本案一审法院，在判决舜天公司、张伯禹承担责任的同时，判决长安银行在经强制执行后，在其出具验资不实部分范围内承担补充赔偿责任。本案二审法院则判决，长安银行在依法强制执行后仍未能受偿的部分，在验资不实部分范围内，承担50％的赔偿责任。
本案中，法院判决舜天公司和张伯禹承担还款责任，均无争议。问题在于，长安银行是否应当对科隆公司承担责任，应当承担多少责任。二审法院最终判决长安银行应当对公司及股东的财产经依法强制执行后仍未能清偿的部分，在验资不实部分范围内对公司债权人承担50％的赔偿责任的判决。我们认可该判决较为合理，理由是：
一、要求长安银行承担赔偿责任拥有法律依据。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金融机构为企业出具不实或者虚假验资报告资金证明如何承担民事责任问题的通知》的规定，出资人未出资或者未足额出资，但金融机构为企业提供不实、虚假的验资报告或者资金证明，相关当事人使用该报告或者证明，与该企业进行经济往来而受到损失的，应当由该企业承担民事责任。对于该企业财产不足以清偿债务的，由出资人在出资不实或者虚假资金范围内承担责任。对上述情况，企业、出资人的财产依法强制执行后仍不能清偿债务的，由金融机构在验资不实部分或者虚假资金证明金额范围内，根据过错大小承担责任。
本案中，长安银行在明知张伯禹利用其贷给舜天公司1935万元借款重复转账形成张伯禹的投资款的情况下，而在银行询证单中加盖印章予以确认，适用前述规定。
二、长安银行在明知资金流动状况和知晓询证函用于验资目的情况下，无视股东账户余额和股东应缴存的数额不一致的情形，存在过错。本案中，因舜天公司用该账户向长安银行贷款1935万元，长安银行作为出借人对该账户的资金使用情况应有监管责任，而舜天公司的股东张伯禹利用该笔贷款重复转账形成虚假出资，长安银行对其中资金的流动情况应当是明知的。
尽管该账户属于舜天公司在长安银行开设的一般账户，长安银行没有限制该账户上资金正常收付的权利，并且长安银行所确认询证函中载明的张伯禹在确定的时间节点缴存的出资额与账户记录一致，但截止到询证日期，股东张伯禹应缴存的出资总额与该银行账户显示的余额并不一致，即账户余额明显低于其应当缴存的出资额。
虽然，询证函没有明确询证出资款是否存在变动或截止询证日期的账户余额，但该询证函已明确告知系对缴纳的注册资本进行审验，应当询证本公司股东向长安银行缴存的出资额，长安银行对此询证的目的是为了增资验资使用应当是明知的，在此情况下，长安银行应当在询证函中对张伯禹向该账户内所缴存投资款的资金变动情况进行必要的提示和说明，但长安银行未尽到提示和说明的义务，存在过错。
综上，长安银行应当在在舜天公司、张伯禹的财产，经依法强制执行后仍未能受偿的部分，在验资不实部分范围内承担50％的赔偿责任。
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唐青林律师、李舒律师的专业律师团队办理和分析过大量本文涉及的法律问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大量办案同时还总结办案经验出版了《云亭法律实务书系》，本文摘自该书系。该书系的作者全部是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战斗在第一线的专业律师，具有深厚理论功底和丰富实践经验。该书系的选题和写作体例，均以实际发生的案例分析为主，力图从实践需要出发，为实践中经常遇到的疑难复杂法律问题，寻求最直接的解决方案。
一、对于债权人来讲，在债务人公司不能清偿到期债务的情况下，不但可以要求出资存在瑕疵（未出资/虚假出资/抽逃出资）的股东在出资范围内对未清偿的债务承担清偿责任，而且，若发现股东存在循环转账虚假出资的，可以要求出具出资流水的银行，对经强制执行公司和股东财产仍不能清偿的部分，在出资不实的范围内承担赔偿责任。
二、对于银行来讲，在向公司或验资机构出具银行流水的时候，不仅要核实股东是否将资金实际注入了公司，还要核实公司是否在验资之日前的账户余额是否满足出资的标准，若发现股东通过循环转账制造流水的方式虚假出资的，不可为其出具加盖印章的转账流水等验资证明，以免对公司债务承担赔偿责任。
（我国并不是判例法国家，本文所引述分析的判例也不是指导性案例，对同类案件的审理和裁判中并无约束力。同时，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司法实践中，每个案例的细节千差万别，切不可将本文裁判观点直接援引。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律师对不同案件裁判文书的梳理和研究，旨在为更多读者提供不同的研究角度和观察的视角，并不意味着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律师对本文案例裁判观点的认同和支持，也不意味着法院在处理类似案件时，对该等裁判规则必然应当援引或参照。）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若干问题的规定（三）》
第十三条 股东未履行或者未全面履行出资义务，公司或者其他股东请求其向公司依法全面履行出资义务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公司债权人请求未履行或者未全面履行出资义务的股东在未出资本息范围内对公司债务不能清偿的部分承担补充赔偿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未履行或者未全面履行出资义务的股东已经承担上述责任，其他债权人提出相同请求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股东在公司设立时未履行或者未全面履行出资义务，依照本条第一款或者第二款提起诉讼的原告，请求公司的发起人与被告股东承担连带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公司的发起人承担责任后，可以向被告股东追偿。
股东在公司增资时未履行或者未全面履行出资义务，依照本条第一款或者第二款提起诉讼的原告，请求未尽 公司法 第 一百四十七条 第 一款 规定的义务而使出资未缴足的董事、高级管理人员承担相应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董事、高级管理人员承担责任后，可以向被告股东追偿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金融机构为企业出具不实或者虚假验资报告资金证明如何承担民事责任问题的通知》
一、出资人未出资或者未足额出资，但金融机构为企业提供不实、虚假的验资报告或者资金证明，相关当事人使用该报告或者证明，与该企业进行经济往来而受到损失的，应当由该企业承担民事责任。对于该企业财产不足以清偿债务的，由出资人在出资不实或者虚假资金额范围内承担责任。
二、对前项所述情况，企业、出资人的财产依法强制执行后仍不能清偿债务的，由金融机构在验资不实部分或者虚假资金证明金额范围内，根据过错大小承担责任，此种民事责任不属于担保责任。
三、未经审理，不得将金融机构追加为被执行人。四、企业登记时出资人未足额出资但后来补足的，或者债权人索赔所依据的合同无效的，免除验资金融机构的赔偿责任。五、注册会计师事务所不实或虚假验资民事责任案件的审理和执行中出现类似问题的，参照本通知办理。
河南科隆新能源有限公司与长安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渭南分行、陕西舜天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等买卖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2015）新中民二终字第15号】认为，关于上诉人长安银行在本案中是否存在过错以及是否应当承担责任的问题。对此，本案中长安银行根据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询证函，在对舜天公司所开设的60×××20银行账户核对后，在该询证函中盖章确认。因舜天公司用该账户向长安银行贷款1000万元，长安银行作为出借人对该账户的资金使用情况应有监管责任，而舜天公司的股东张伯禹、李宏宇利用该笔贷款重复转账形成虚假出资，长安银行对其中资金的流动情况应当是明知的。尽管该账户属于舜天公司在长安银行开设的一般账户，长安银行没有限制该账户上资金正常收付的权利，并且长安银行所确认询证函中载明的张伯禹、李宏宇在确定的时间节点缴存的出资额与账户记录一致，但截止到询证日期，舜天公司股东张伯禹、李宏宇应缴存的出资总额与该银行账户显示的余额并不一致，即账户余额明显低于其应当缴存的出资额。虽然询证函没有明确询证出资款是否存在变动或截止询证日期的账户余额，但该询证函已明确告知系对缴纳的注册资本进行审验，应当询证本公司投资者（股东）向长安银行缴存的出资额，长安银行对此询证的目的是为了增资验资使用应当是明知的，在此情况下，长安银行应当在询证函中对张伯禹、李宏宇向该账户内所缴存投资款的资金变动情况进行必要的提示和说明，但长安银行未尽到提示和说明的义务，存在过错。为此，长安银行所确认的询证函内容与询证目的不符，其确认的投资款总金额与截止到询证日期张伯禹、李宏宇实际应当缴存的出资额不一致，存在不实之处。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金融机构为企业出具不实或者虚假验资报告资金证明如何承担民事责任问题的通知》的规定，长安银行应当承担一定的过错责任，根据本案实际情况，本院酌定长安银行在验资不实范围内承担50％的赔偿责任，即对本案债务长安银行应在舜天公司、张伯禹、李宏宇、远望公司及深远望公司的财产经依法强制执行后仍未能受偿的部分，在验资不实部分范围内承担50％的赔偿责任。
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河南科隆新能源有限公司与长安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渭南分行、陕西舜天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等买卖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2015）新中民二终字第15号】。
在检索大量类案的基础上，云亭律师总结相关裁判规则如下，供读者参考：
裁判规则：若银行出具的验资证明与债务人的债权不能实现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银行不承担责任。
案例一：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天台银华投资咨询有限公司与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杭州宝石支行侵权责任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2014）浙杭民终字第2392号】认为，银华公司通过债权转让享有了对青宇公司的债权，且通过诉讼分别向青宇公司及青宇公司的出资人青少年中心主张权利，经法院审理、执行后仍未能受偿，其损失现实存在。但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系认定侵权行为的构成要件之一，《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金融机构为企业出具不实或者虚假验资报告资金证明如何承担民事责任问题的通知》第一条关于“出资人未出资或者未足额出资，但金融机构为企业提供不实、虚假的验资报告或者资金证明，相关当事人使用该报告或者证明，与该企业进行经济往来而受到损失的，…”的内容亦强调金融机构为企业提供虚假资金证明与企业的债权人的损害后果之间的因果关系，本案中，银华公司的损失实质为未受清偿的因编号950117号《资金借款合同》所享有的债权，该债权发生在1995年1月，而建行宝石支行在青少年中心对青宇公司增资过程中出具虚假资金证明的行为发生在1996年6月，从时间顺序看，两者不存在因果关系。综上，银华公司要求建行宝石支行承担补充赔偿责任的诉讼请求不能成立。
*此处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为作者完成文章写作时所在工作单位。
延伸阅读
👉股东出资8000万4天后将该出资全部借款给关联公司,算不算抽逃出资?
👉债务人已进入强制清算程序,债权人能否申请对债务人进行破产清算?
👉出资期限尚未届满的股东转让股权后,对转让前的公司债务是否承担清偿责任?
关于我们
唐青林律师、李舒律师 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均从事法律职业多年，实务经验丰富。专业论文曾发表在《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指导与参考》及《法学研究》等。曾代理多起在最高人民法院审理的疑难复杂案件并成功获得胜诉，参与办理的各类案件总金额累计达百亿元。领衔的律师团队专门办理来自全国各地的重大疑难复杂案件，团队“十大金刚”最低学位为硕士学位，全部毕业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政法大学等著名高校，均取得法学专业博士或硕士学位，理论功底深厚，实践经验丰富。在北京大学出版社、中国法制出版社等出版《公司诉讼法律实务精解与百案评析》《公司并购法律实务精解与百案评析》《企业家刑事法律风险防范》《公司保卫战》《公司法司法解释四裁判综述及诉讼指南》等法律专业著作十余部。团队深度耕耘的业务领域：公司法（含公司并购及公司控制权）、合同法、担保法、金融、土地与矿产资源法、工程建设与房地产法、高端婚姻家事纠纷、重大财产保全与执行、商业秘密法律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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