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风声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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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2日,全国政协十四届原常委、民族和宗教委员会原副主任苟仲文,在落马半年后,被正式宣布“双开”,相关部门同时对其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立案审查。
乍一看,苟仲文的职务头衔可能显得陌生,但说起他曾经担任国家体育总局局长的身份,许多网友都会恍然大悟:
“苟局”,哦不,“亲爱的仲文同志”。
从“苟局”到“亲爱的仲文同志”,这段为时6年的体育总局时光,成绩与争议在苟仲文身上始终交错着。
据公开简历,苟仲文生于1957年6月,甘肃镇原人,早年毕业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电子工程系,后来还在母校拿到一个在职研究生学历,拥有管理学博士和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身份。
因为学的是信号与系统专业,苟仲文大学毕业后,被分配进国家机械电子工业部第二十九研究所,当了一名工程师。
曾历任第二十九研究所工程师、二室副主任、主任、副所长,部科技与质量监督司副司长,国家电子工业部、信息产业部计算机与微电子发展研究中心(中国软件评测中心)主任兼党委副书记、书记,信息产业部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院长等职。
不难看出,苟仲文前半生,基本都是机械电子工业部及后新成立的信息产业部工作,是电子工程领域的专家官员。
2002年3月,45岁的苟仲文被任命为信息产业部副部长,开始在仕途上崭露头角。
2008年3月,工业和信息化部改组为一个新机构,刚知天命的他继续担任副部长,原地踏步了五年之久。
一个月后,苟仲文便接到调令,离开长期工作的工信部,出任北京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党组成员。
出任北京市副市长后,苟仲文主要负责教育、科技、经济和信息化、质量技术监督、知识产权方面工作,此外还兼任了北京市委教工委主任与中关村管委会党组书记职务。
有消息说,是当时北京正进行信息化城市改造,有深厚专业背景的苟仲文被上级看中,将其调到北京市,专门负责信息化建设。
那一年,整个北京沉醉在奥运会的春风里。
依旧埋头在科技与信息化项目的苟仲文可能还没想到,自己日后会加入到这么一项充满激情和力量的新领域。
不过,苟仲文这次仕途“换道”,也被很多人视为其被某领导赏识,很快就要一步登天,继续高升。
没想到,苟仲文在北京市副市长位置一干就是五年。
直到2013年任期满后,苟仲文才跻身北京市委常委,同时兼任北京市委党校校长、北京行政学院院长、市委教工委书记、中关村管委会党组书记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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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在市委常委熬了三年的苟仲文,接替已落马的吕锡文任市委副书记。
正常情况下,59岁的他,要么继续高升,要么将调任其他省份或部门担任一把手,他自己也肯定在揣测未来的路。
彼时,中国体育团正迎来至暗时刻。
在第三十一届巴西里约奥运会上,中国代表团只拿到了26枚金牌,不仅被美国拉大差距,也被英国反超,排名跌至第三。
同时,那年中国体育代表团也是继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16块金牌)之后最差成绩。
面对奥运代表团奖牌榜不尽如人意,“三大球”一直徘徊不前,许多人都意识到,中国体坛也急需一场变革。
此时,在国家体育总局局长位置上干了11年之久的刘鹏,成了千夫所指。
2016年11月,国务院任命苟仲文为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北京2022年冬奥会和冬残奥会组织委员会执行主席。
一个仕途完全与体育不沾边的官员调任体育总局任局长,让许多人很失望:“呵呵,又是外行领导内行!”
这个“又”,是指在体育总局待了11年的刘鹏。
他曾是地方官员,2004年从四川省省委副书记岗位调任而来,之前没有任何体育从业经验。
与刘鹏相比,成为体育总局局长之前,苟局长职业生涯唯一一次与体育产生交集,是2015年担任过北京市青少年校园足球领导小组组长,统筹全市校园足球工作。
当时,他逼着教育部门掏出5000万,用以鼓励北京小学每周拿出一节体育课时,用于足球项目的教学,据说深得高层称赞。
可体育毕竟是竞技与科学训练相结合的专业领域,人们对新到任的苟局长能否胜任,心存疑虑。
由于被质疑是“外行领导内行”,加上中国男足一再突破下限,民间乃至整个体育圈提起他,都没啥好语气。
苟局长的“长”字总是被自动屏蔽,成了“苟局”,多少有点调侃和不敬的意思。
当时,摆在国家体育总局面前的两大重任是备战东京奥运会和筹备、备战北京冬奥会。
对苟局长来说,可谓“压力山大”。
事实上,上级选择苟局长跨界入“局”,很大程度是看中其雷厉风行的作风。
比如在信息产业部,为了解决网络环境下的身份认证和伪造问题,他推动了电子签名法的落地实施,为发展电子商务领域和建立网络信任体系提供了技术支撑。
兼任北京教工委书记期间,他全力推动北京中学阶段教改,成为全国第一个公布中考、高考改革方案的城市。
此外,他还强力推动取消企业与学校“共建”,严禁区县、有关单位和学校以任何名义收取与入学挂钩的费用,还了学校一片宁静。
而且,苟仲文跨界来到体育总局,也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
2016年末全国体育局长会议的发言稿时,刚到任的苟仲文没有按照惯例让政法司起草文件,也没有让秘书代笔,而是自己亲自执笔。
现场的人回忆,苟局长在近一个半小时的发言中全部脱稿,而且条理清晰、声情并茂,显示出他对体育工作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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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次会议上,人们体会到苟局长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浪漫”。
据说,会议中,他认真建议:“我看篮球就可以请姚明当协会主席。”
然后,姚明就当上篮协主席了。
随后是围绕苟局长 “让体育人干体育事”思路,姚明之后,郎平出任中国排协副主席、李琰担任中国滑冰协会主席、王海滨出任中国击剑协会主席、沈金康担任中国自行车运动协会主席……大量专业运动员进入核心管理岗位。
苟局长还曾谈到体育总局的中心管理制,表示:“我们现在不是举国体制,而是举中心体制,中心主任选对了,项目就好了;中心主任选错了,就都瞎了。”
于是,国家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随即注销,中国足协与体育总局脱钩,成为独立的社团法人。
但足协形式上是脱离了体育总局,可很多工作还是向体育总局请示汇报,换汤不换药。
让姚明、郎平等深受老百姓喜爱的运动员回归,并走上教练岗位,为苟局长赢得了很多体育迷的掌声。
不过,由于中国乒乓球协会实行扁平化管理,撤销国乒总教练、男女两队主教练职位,男女队各自设立教练组,又受到不少圈内圈外人的明嘲暗讽。
比如刘国梁,就突然从教练岗位上调为中国乒乓球协会副主席。
可那时,乒协已经有18个副主席了,刘国梁成了第19个,啥也管不了,啥也干不了,像个吉祥物似的。
说白了就是明升暗降,其中又与乒协内部复杂人际关系有关。
此事一度引发国乒集体弃赛事件,多位国手在微博上发出“这一刻我们无心恋战……只因想念您”……
比较黑色幽默的,是苟仲文对体能的执念。
他觉得只要是搞体育的,或者从事和体育沾边的,统统都得有好体能。
2020年2月27日,一则《体育总局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强化基础体能训练恶补体能短板的通知》横空出世。
这项体能训练内容涵盖BMI(身体质量指数)、坐位体前屈、垂直纵跳、引体向上、3000米跑等10项内容,规定不达标者不能参加奥运会。
道理倒是不错,也很适合中国男足这样需要高体能的运动,可实际却出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局面。
比如棋牌类的竞技项目,也要体测达标才有参赛资格。
后面的很多事件就非常“抽象”了,比如全国游泳冠军赛暨东京奥运会达标赛,傅园慧预赛成绩第一,却因体能测试未进入前八,而无缘决赛。
同样,王简嘉禾、余贺新等在预赛中排名第一的运动员,也皆因体能测试分数较低而无缘决赛。
这还不算,短跑运动员和体操运动员也被拉去练3000米了,连苏炳添和谢震业这种也不能例外。
亚运会前,据说连五十多岁的围棋运动员都拉去练3000米了……
很多人说,苟局长终于不负众望展现出“外行领导内行”的教条主义精神。
体育界的人则私下骂他:“迫害运动员的官僚。”
有意思的是,明明知道自己是体坛的“门外汉”,苟局长又特别喜欢用“外行”领导“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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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时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校长的曹卫东,调任北京体育大学党委书记,同时兼任国家体育总局干部培训中心主任、教练员学院院长;同年年6月又兼任中国冰球协会主席。
同一时期,曾在高校就职,后在河北衡水市政府、国家开发银行、上海市法院系统工作过的胡光宇被任命为中国奥委会备战办常务副主任。
一年后的7月,胡光宇被官宣为政策法规司副司长。
此次跨系统调动,胡司长也实现了一步到副厅级实职的飞跃,而且担任奥运备战办常务副主任,可以调动很多资源,其中油水不是一般地大。
还有那位即将年满60周岁退休的竞技体育司副司长刘爱杰,在仅剩5个月就要到龄退休之际,突然被体育总局宣布出任备战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要知道,按照相关规定,60周岁正是司局级官员的退休年龄。
谁知刘爱杰不仅到龄未退,后来还兼任了中国赛艇协会和中国皮划艇协会主席,兴奋异常。
事实上,能被苟局长相中的官员,都是其在担任北京市委常委、市委教工委书记期间相熟的老朋友,被引为自己人。
既然是熟悉的下级,自己反正是“外行”,再多几个“外行”也不是问题了。
如果说上述三位“外行”,成为国家体育总局的高官,或多或少因为其自身的行政能力和职务,勉强还能令人接受。
那么63岁“高龄”的陈戌源,由国企高管跨界担任足协主席,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2019年5月,63岁的上港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的陈戌源,突然调任中国足协换届筹备组组长,三个月后正式就任中国足球协会主席,接着又担任中国足球协会党委副书记。
这位被人们戏称为“程序员”的中国足协历史上第6任足协主席,不仅是第一任专职主席,也是首位来自非体育管理部门系统的协会主席。
一个码头工人出身的国企老总,成为万众瞩目的足协主席,这种感觉不亚于一个补鞋匠突然成为造原子弹的总工程师。
倒不是瞧不起补鞋匠或是码头工人,而是职业有分工,不同岗位对技术背景有着高度匹配需求,外行很难理解其中特殊性和职业性。
对于陈戌源来说,放弃上海国企一把手职位,去足协跨界就职,很难说是因为“喜欢足球”,更可能是利益更多罢了。
陈戌源落马后,就曾被披露,他到任足协主席当天,就收到了两名地方足协负责人送上的60万元“拜码头钱”。
而到其落马被查时,敛财金额高达8100多万元,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
陈戌源上任后,中国足球一次又一次刷新人们印象中的下限。
东京奥运会上的中国女足以2:8惨败;中国男足踢一场输一场,能输不能输的比赛统统输了一个遍,被几乎所有亚洲球队轮番凌辱。
虽然陈戌源并未亲自指导球员怎么踢球,但他的无知和贪腐,以及李铁等人的上行下效,带来中国足坛劣币驱除良币,快速衰退,却是不争的事实。
李铁为了当上国足主教练,给陈戌源送了300万,为了赚回来,他当了主教练就只关注一件事:想进国家队,拿钱来!
想想看,陈戌源借卖国足主教练来捞钱,李铁靠卖国脚资格来赚钱,都是一丘之貉,这球还能踢得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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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苟局长运气还是不错的。
2020年东京奥运会,被他折腾到死去活来的中国体育代表团迎来佳绩。
中国代表团431名运动员,共计收获了38金32银18铜,总计88枚奖牌的好成绩,金牌数仅次于北京奥运会;与2012伦敦奥运会持平,在参赛史上并列第二。
奥运结束后,满面红光的苟局长带队回国,四周是热烈欢迎的人群,人们都尊敬地喊他:“苟局长好!”
那个久违的“长”,终于加上了。
2022年北京冬奥会,中国体育代表团再创辉煌,收获9金、4银、2铜,金牌数和奖牌数。
苟局长不仅再次赢得网民夸赞,甚至互联网上,还传出“对不起,仲文同志,以前是我的声音太大了,我向你道歉”的热梗。
从“苟局”到“仲文同志”,时年65岁的苟仲文局长同志,腰杆也终于挺起来了。
可仅仅数月之后,原本被万众期待再接再厉的“仲文同志”,突然不再担任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党组书记,调任全国政协民族和宗教委员会副主任。
随即,一场以国足为突破口的体育界大反腐悄悄拉开帷幕。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2022年11月,中国男子足球队前主教练李铁被查,随后,陈戌源、杜兆才等中国足协及体育总局的高层官员也相继落马
2023年初,杜兆才和陈戌源先后被提起公诉,陈戌源更是在庭审中向全国球迷鞠躬道歉。
他们背后的苟仲文,也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
2024年3月,苟仲文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为中国体坛反腐毫无悬念画了一个感叹号。
虽然曾为中国足球“做检讨”的苟仲文,是否与中国足坛反腐风暴有关,目前还没有明确答案,但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他执掌体育总局六年时间,有太多被大众关心的问题需要交代清楚。
比如中国足协独有且臭名昭著的引援调节费,各俱乐部加起来上交了十几亿,钱究竟去了哪里?
还有奥运会金牌中,有多少是通过归化运动员和资金投入获得的?
谷姓运动员、南美的萧涛涛以及两支冰球队……砸了几十亿给他们,但他们究竟是什么国籍,又在哪里生活?未来又该怎么算?
为了参加冬奥诸多冷门项目,比如钢架雪车项目,体育总局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广招良才,可从数万人选出的300人集训队,最终只有2个人参加了比赛……也只是参加了而已。
体育圈也有人发问,足协主席蔡振华是如何被架空的?为何要调什么都不懂的陈戌源进足协?
前中国足球协会秘书长刘奕,与苟仲文的儿子又是什么样的生意伙伴?
更重要的是,六年时间,几十亿的体育经费砸下去,除了某些竞技体育,全民体育设施建设,中小学的体育课程改革,究竟有何发展?
……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问题虽然未必都是苟仲文直接负责和操作,但或多或少都与其有着关系。
刚到体育总局时,苟仲文曾感慨道:体育的水很深。
最初,他似乎也曾希望通过大刀阔斧的改革,推动中国体育事业的进步与发展。
但在权力和利益的诱惑下,“苟局”也很快落水,最终“溺死”在这潭说不清道不明的“死水”中。
如今,身陷囹圄的苟仲文,最怀念的身份,或许还是那个部委里的技术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