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照常送来了大量的像我们这样的游客。
手机里关于丽江的第一张照片,是在站台步梯口远眺望到的玉龙雪山,山很宁静,云藏在山里。
已经从各种地方听闻丽江的“美”,也听说一点有关纳西的美丽传说,后来看书知道了洛克,知道了木氏土司。未知的人未见的风景,让我们决定出发到云南,丽江是第二站。或许,踩在那片土地上,去见生活在这里的人,才证明自己没有被困在一个地方过着百无聊赖的一生,想起了一位永远留在珠峰的攀登者的一句话:“山就在那里”。
“好的,等一下,马上过来……”挂掉电话,我们在大厅等了一会儿,客栈老板踏着落地窗外的青石板松松垮垮地从外边走进来,看到我们,什么也没说,坐在茶桌旁,水烧开了,茶水在杯盏中晃动几圈,均匀地被泼在托盘上。“来,喝茶” !一杯七八点钟早茶的问候,我们像是初次见面的老朋友,即使空着肚子也得陪他喝几杯。或许是聊天带着东北人的亲近感,一杯杯的茶水入肚,顾不得肚子的抗议,我们畅聊了很久,从古城旅游的“坑”,到他母亲的去世,再到疫情那几年的创业经历。在这种慢节奏的生活里,他自会接待很多外地的游客,也探听到许多别人的故事,聊聊家常,煮茶喝酒。他也厌倦了人情世故,和后来我们在泸沽湖认识的客栈老板一样。尽管他们不习惯当地的饮食,丽江仍旧留住了他们。
吃过茶,总得出来逛上一圈,早上到中午,古城几乎没什么人,热闹从下午开始,各种旅游商店林林总总,游人簇拥,酒吧、商店,窗外是穿行古城的渠水,倒映着灯火,光彩迷离,除此之外,人赶人的商铺,那景象和外边的许多古镇一样。下午我们在古城逛吃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老板的语音“哪儿呢老弟?我们在巷口儿,过来一起吃火锅吧”,听到这里,我们相视而笑……
第二天,动身去玉龙雪山,我们没有选择缆车登顶,而是选择在白沙镇顺着进山路线骑行,因为时间和路线的选择,料想这趟必然不会看到震撼的雪山瀑布和壮观的日照金山。从香格里拉大道出来,自生态林场的进山,四下皆不像北方的山道,这时节路边早已没了花,更没有庄稼田地,山路蔓延平坦,坡度却不大,朝远处望去,深黛色的不知是山还是云,山其实是绵延不断的,分不清哪里是主峰,若赶上雨,一定会比平常更令人恐惧。我们飞速地翻越高山和草甸,耳畔竟没有夏日里杂乱的鸟虫的声音,只有僻静,这种静让人略带一点紧张和迟疑,然而却使人由不得自己。我们停下车,从背面望去,山的另一边似有一种力量吸引着我们,阳光被飘忽不定的云层遮住,清凉的风像秋水一样绵长,恣意和自在是散落在路边的石子,我好像看见它们在随着风滚动。中国有很多省份都是以山,湖命名,只有云南的云,来自天上。云,包裹着群山也透露着秘境。再往前,群山不断迫近,山上的云杉和雪松冷静地注视着铺展开的大地,鼻腔填满了旷野里的土腥味儿,果然,我们到达“玉柱擎天”的时候,降雨带被我们甩在了后边。
古城外二十里的山里,我们在这发现了嵌在山脚下如翡翠般的玉湖,发现了下边是石头上方堆满木头整齐的屋子,荒弃了的围栏和几个人才能抱住的巨树,这里曾是最早一批纳西人为土司护宫养鹿的地方。以前,云南庇护了动乱时期逃难的人,玉龙雪山庇护了纳西人,他们的祖先是汉代南迁的羌人,来到这里远离权力的纷争与战乱,他们在土司的治理下接受汉化,安居乐业。后来洛克住在这里,呕心沥血地采集植物标本开展风土研究,那时处于战乱和被入侵的国人却晚一步发现这方净土。下山的时候我们进了玉湖村,确是房顶的瓦猫,墙壁上的东巴图腾。对自然的崇拜,在外人来看,纳西人枕山栖谷,餐风饮露,如今他们中的许多村民从事着旅游业,或牧羊牧马,种着荞麦和土豆,也有一些草药。
泸沽湖是湖泊,也是四川凉山一个镇子的名字,世外桃源,云上仙境,泸沽湖的山是一幅变幻着的画,由近到远,重重叠叠。这里时常出现阴晴变幻,雨中的湖水是绿色,远处是磷白色,远处的山已经看不清颜色,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水汽。我们好像有了预知雨的能力,也开始变得期待雨,云在走路,雨也在走走停停。
泸沽湖边的三家村,这里是摩梭人的聚集地,饭店有十几家,中午跟团吃的泡面,下午一早就准备找一家特色菜一饱口福,虽然刚落下太阳,问了好几家老板都说炒菜没有了,石锅鸡石锅鱼也没有了,老板解释说运送菜都要提前下山去远在百里外的镇子。
根据口音大致辨别身边的人最屡试不爽,每家饭馆都会有来自各地的游人,自我们到达丽江到迪庆再到盐源很少见到山东人,客栈老板是陕西人,入住的时候只听普通话不怎么标准觉得他也是本地人,他笑着说“黑是晒黑的”。菜上来,端上来一大盘竹笋炒肉,是意料之外的,我们在说,在三家村,最家常的小炒也必定带着摩梭人的私家厨艺,这是古城商铺里没有的。这菜醋味重,竹笋新鲜,肉质纤维感很重,纹路清晰紧实,很有嚼劲,明明是猪肉确吃出了牛肉的口感,肉条和青椒红椒同样长,每次夹一根青椒带一根肉条,香味和鲜感放到嘴里回味无穷。摩梭粑粑用荞麦做的,像是北方的黄米饼,软糯细腻,上边撒的芝麻很密,有种蛋糕坯的香气,微甜。旁边桌子坐着老板和当地人聊天,正吃饭,突然“兄弟,抽不抽烟?”话题转到菌子,他告诉我们云南人吃菌子看纤维,而且喜欢把油脂渗入纤维组织。见手青、牛肝菌有,本地人也不敢吃,只待八月底九月初见手青一篓一篓地背。屋外下雨了,店里人酒气菌子火锅的烟气氤氲,开始还哄闹着,后来越来越散,我们去的晚,饭吃完我们两人毫不犹豫的把剩下很多的粑粑打包。天空下飘着细雨,这细雨本就没有任何情感掺杂其中,可它知道我们脚步轻盈,没有打湿地上的泥让我们弄脏裤脚,在我们没察觉的时候准又变成露珠滑落到草根深处了。
这一程我们走得慢。时间慢了,好像真能多一些闲散时光,在丽江的每一天我们都起的格外早,想到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会拥有随时出发的时间,就会格外珍惜,但后来一想,声色美妙的转换,虽是短暂,在许多人忽视的某些时刻,我十分确信这里属于我。在山的面前得到慰藉,我们还要返程。也许在许多人的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光山色、落日余晖每天都在发生,我不可能每次都自负而贪婪地拿起相机拍下那一刻,而山就在那里,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哪怕再晚。
作者:王玉珏
编辑/徐从美
校对/高金华
责编/付金标
审核/孟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