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宁丨我的自行车

时事   2024-11-05 10:03   山东  


 

记得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农村,谁家有辆自行车,那可是一件非常令人羡慕和值得炫耀的事情。当年农村青年结婚追求的“三转一响”,它可是稳居头把交椅,不仅是一个交通工具,而且是家庭中的重要财产,更是家庭地位和实力的象征。不管是出门看病就医、走亲访友,还是赶集购物、日常出行,家里的大事小情、在外奔波,全依靠它。特别是青年小伙子结婚娶媳妇,能骑上一辆自行车,那可是时尚豪华婚礼。

20世纪60年代中期,农村经济逐渐复苏,农民生活水平略有提高。我父亲在邻村教学,常去公社和县里开会,为方便出行,父母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买了一辆八成新的二手大“国防”牌自行车。在我们几百户的大村,有自行车的家庭不足10户,基本上都是男人在外工作的“薪金户”。

上世纪70年代初期,这辆自行车已经破旧不堪,用父亲的话说,“除了车铃不响,再没有不响的”,卖了20块钱,给处理掉了。我们家又趁年底前母亲卖了一头肥猪,加上平日积攒了几个钱,凑了100多块钱,托人从青岛自行车厂买了一辆“小金鹿”牌自行车。“小金鹿”与大金鹿的区别在于,小金鹿车体较小,灵活轻便,价格便宜30块钱。记得刚买回来的不是一辆装配好的整车,而是一套零散的部件,然后找村里铁匠铺的师傅给组装起来的。父亲视这辆新车为心中的宝贝疙瘩,十分珍惜。母亲专门缝制了车座套,车大梁和车架子都是用绿色的塑料带给紧紧地包缠着,每天晚上把车放在灶厅里面,生怕淋到一滴雨水。

新车刚买回来时间不长的一个星期天早上,父亲去地里干活,母亲在家里做饭,邻居大哥来我家借车去相亲。母亲一向为人善良厚道,一听说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二话没说就让人家把自行车给骑走了。父亲回家后,好一顿责怪母亲,心里特别的不舍。可巧的是,这天的上午正好下了一场大雨,当时的山路崎岖,一片泥泞。父母放心不下,一直没有吃午饭,等待着人家还回自行车。午后,自行车终于还回来了,但已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整个车身沾满了黄色的烂泥,父母心痛不已。不过听说相亲很成功,多亏了这辆新自行车时,父母的心情才有所好转,为能成人之美感到莫大的欣慰。

我12岁那年,在村里学校的操场上,用这辆自行车学会了骑车。刚开始学骑车时,在车后座上绑一条木棍,两个发小同学为我保驾护航。不过当时年少个矮,坐在车座上两脚够不着脚蹬子,因此不能坐在车座上正常骑行,只能从车梁架下面三角空间内掏腿蹬车。

对于恰逢少年的我来说,骑自行车是件令人特别开心愉悦的事情。刚学会了骑车,可谓有了一技之长,心里特别有成就感,常常蹭父亲的车出去走亲戚、办事情,借机过过骑车瘾。记得有一次骑着自行车去三里之外的管山村买猪肉,回来的下坡路上雨后泥泞,车速飞快,车轱辘蹭到了大马车的车辙边缘,瞬间把我甩出去老远,双手蹭破了皮且不说,令人心痛的是把珍贵的一斤猪肉沾满了泥沙,而不能食用,母亲只得忍痛丢弃了。

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母亲身患甲状腺疾病,经常浑身无力,卧床不起。这年的冬季,听说离我们村足有10多公里的汪疃镇小北宅库村有个出名的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疗效甚佳。我便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妈,慕名前往求医。这是13岁的我第一次出远门。临近中午,看完病出来的时候,天气突变,一会儿就风雪交加。山路崎岖,雪地路滑,我推着自行车,母亲扶着自行车,吃力地走了几里路,好不容易进入路况好一点儿的初张公路,带着母亲刚走不远,车轱辘打滑,连车带人“扑通”一声摔倒在雪地上,好在人无大碍,只是把自行车的一个脚蹬子给摔掉了。娘俩只能又顶着风雪,推车前行了10多里路,到了汪疃修车铺才把脚蹬子修好,直到傍晚时分才赶回了家。

1975年夏季,我考入文登一中读书。我们村距文城有30多里,我们路远的学生都是寄宿生,每周日休假回家一趟。当时我们村同级的同学有20多人,除两名有自行车的同学外,我和其他同学全靠双脚来回奔走。有时候为了少走几里的路程抄近路,就需要翻山越岭,过河蹚水,长途跋涉,刚开始几周脚上都磨出了水泡。就这样走了半年左右时间,在母亲多次的劝说下,父亲最终还是同意新买了一辆28式大金鹿自行车自己用,把这辆破旧的小金鹿自行车给了我,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拥有自己的“专车”。

从此,我结束了每周徒步往返30多公里的日子,周末回家时我能骑上自行车了。途中不是捎上同学,就是带上自己每月交给食堂的粮食,让我感到非常开心。

1978年春季,我来到威海就读,这辆自行车又陪伴我来到了威海。当时交通不便,坐长途汽车回家中途需转乘过路车,有时候一天都赶不上过路车。老家距离威海百里的路程,每逢节假日或回家收拾庄稼,全靠这辆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来回奔波,从不厌倦。经常回家捎上沿途的同学,每次走到羊亭南山吐羊口的大陡坡中段,总是停下来,歇息几分钟,喝上几口路边井湾里的山泉水,然后继续前行。那个时候年轻力壮,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儿,每次单程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左右。

1983年春季,我与妻子确定了婚姻关系,她把自己骑了3年的一辆八成新天津飞鸽牌自行车给了我,成了我的第二辆“专车”。我们俩又拿出所有积蓄,给她买了一辆当时最时尚的女式红色小坤车。我的那辆旧自行车送回了老家,给兄妹们上高中读书继续使用。老旧的“小金鹿”自行车,一直陪伴我们兄妹三人读完了高中,最后已经破旧不堪,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这辆飞鸽自行车,时尚潮流,轻便灵巧,骑起来得心应手。与金鹿自行车不同的是,它是手闸制动,利用闸皮摩擦车圈来制动,缺点就是雨天车圈有水,闸皮就会打滑,刹车有些不灵。记得1987年初夏的一天早晨,外面细雨绵绵,上班的人流络绎不绝。已经怀孕数月的妻子,挺着大肚子,打着雨伞,吃力地走在塔山顶部上班的路上,我骑自行车从后面赶上来,让她上车捎她去单位。这里坡陡路滑,人车混行,她刚坐稳,车辆的惯性急速下滑,我双手一搂手闸,制动失灵。这时我预感到灾难即将来临,情急之中,我将两只鞋后跟,本能地用力夹住后轱辘,慢慢将车减速,然后我俩迅速跳下车,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多亏了当年威海的男青年时兴穿高跟鞋,鞋跟起到了关键作用。苍天有眼,有惊无险,我们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1990年年末,我由组织安排到新组建的高新区工作。组建之初,单位无办公设施和交通工具,只得租用现威海日报社对面的科技创业中心部分房间办公。那个年代,这里是远离市中心的郊区,从文化中路的口腔医院以西几乎没有任何建筑,路两侧全是耕地和果园。这年的冬季天气极端寒冷,多年不遇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区。一天早上,我骑自行车走在上班的路上,出城后向西北方向的路已认不清路面,只靠平日的记忆和感觉艰难地前行,刺骨的寒风刮到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痛。当走到现古寨东路与文化路交叉路口处时,突然一阵狂风暴雪呼啸而来,我从车上重重摔在了雪地上,自行车甩出去了好远,车轮还在不停地转动着。

老式自行车陪伴我走过了人生的少年和青年时期,留下了太多甜酸苦辣、刻骨铭心的故事,是心中永远抹不掉的印记。

昔日单车耀乡间,飞轮旋转如梦烟。

今朝回首心依旧,难忘当年那段缘。

  本文系作者授权,刊发于《威海晚报》2024年11月5日A10版

刘一宁



  文登人,中国诗歌协会会员、中国诗词楹联协会会员、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威海市文促会文化资深研究员。


监制:段晓明

统筹:王雪云
编辑:刘学珍
审读:张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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