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 三角梅盛开的海 (白绍林著)（第五章）

高凤屿成了钟海涛的贴身教练，风雨无阻的带着钟海涛在海里摸爬滚打。慢慢的，钟海涛这个来自北方的‘旱鸭子’，逐渐的变成了‘浪里白条’，胆子也大起来，自己觉得离高凤屿说的‘合格蓝海人’差不多了。

这天，高凤屿外出开会。临走前，高凤屿嘱咐钟海涛：“你自己不要单独下海，遇到海况你还应付处理不了，要下海，也要有别人陪着”。钟海涛笑着答应了。

高凤屿走后，钟海涛来到海边，一个人在海边上溜达。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碧海蓝天万里无云，海鸥低鸣飞过，海面上一丝风也没有，偶尔的有年轻人驾驶摩托艇吼叫着，风驰电掣般的从海面上驶过，在蓝色的海面上划一道道优美的白色曲线，像兔子一样在海上蹦来窜去。

钟海涛看的心里发痒，漫无目的的在海滩上悠闲的散步，脚下是细软洁白的海沙，清澈的海水温柔的抚摸着脚面，赤脚踩上去软绵绵细滑滑的，一种别样清爽的感觉从脚心传遍全身，快乐怡悦的想呼喊。

海边一片椰子林在海水上遮出一片绿荫，钟海涛跑过去爬上歪在海面上的一棵椰树，像猴子一样在树上跳跃起来，一边跳一边忘乎所以的喊叫。这是钟海涛来到蓝海后，最开心最放松最童年的时刻。他忘情的在树上跳着喊着，横卧在海面上的椰子树，在钟海涛的蹦跳下，快乐的拍打海面，在海面上激起一片片水花，披头士一样的树冠，也在钟海涛的跳跃节奏中，上下婆娑。

一条海鱼游摆扭动着银亮细长的身体游过来，好奇的打量着钟海涛，钟海涛用力踩踏椰树拍打海面，一边呼喊：“哈去---，哈去--”驱赶那条海鱼，可那条鱼就是不走，围着椰树游来游去，好像也要参加到这场欢娱之中。

好奇心驱使钟海涛跳下海去，想要捕捉这条海鱼。当钟海涛跳下海朝那条海鱼游去时，那条海鱼却突然一甩尾巴，打出一个水花游走了，箭一样朝大海深处逃去。

钟海涛扫兴的游回来爬到横在海面的椰树上，浑身淌着海水坐在树上张望。

一会儿，海面上抖起来一道箭形波纹，仔细一看波纹下，那条鱼又游了回来。游到水浅的地方，那条鱼竟用健硕的尾巴，拍打水面扬起一片浪花，像是有意向自己挑衅。

钟海涛大喊一声：“哇呀呀-----！哪里跑！把命留下！”就又跳下海里，朝那条海鱼扑过去。

那条海鱼又快速的游走。这次，海鱼没有游回大海深处，而是沿着浅海滩朝别处游去，一边游，一边用尾巴拍打海面，激起一串串浪花。

钟海涛气愤了，他使足力气拼命追赶。无奈，那条海鱼总是游在钟海涛的前面。钟海涛用力游，海鱼就快游，钟海涛漫游，海鱼就漫游，总是和钟海涛保持一定距离。

就这样，你追我赶，钟海涛追赶海鱼也不知道游出多远，眼前来到一个小海湾，那条鱼竟然朝浅滩游去，在海湾里打转转。钟海涛抬头一望，沙滩上有一条小舢板，没有多想，钟海涛跑上岸跳上舢板摇起双桨，朝那条鱼追去。

那条海鱼在海湾里‘噼里啪啦’的用尾巴拍打海面，在海面上激起一片片浪花，在它的感召下，似乎又有好多鱼游过来，围着那条海鱼‘噼里啪啦’的打起水花，好像在欢呼什么，又好像在密谋什么。

钟海涛感到好奇，他驾船游过去，那些鱼‘忽悠’一下子，朝大海深处游去，在不远的海面上又露出来拍打出一片浪花。

钟海涛更加好奇，使劲的摇桨追敢过去。

就这样，鱼群在前面，一会儿浮出水面拍打一阵浪花，又钻井海里，一会儿又浮出海面拍打浪花。

钟海涛追了一程又一程，当他回过头来朝自己的身后望去，已经看不到了原来的陆地，周边也是一片茫茫的大海。

钟海涛也有些茫然了，自己一时逞兴，竟忘了来路。回过身来查看舢板里，什么都没有，自己因为是出来散步，什么定位导航仪器也没有。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高凤屿主任的话，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亲切。

就在钟海涛茫然不知所措时，那群鱼又出现了，在前面又拍打出一片浪花，好像是在召唤钟海涛：快来啊，不要怕！

钟海涛想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一位常年在海上打鱼的渔夫，晚上在海上迷了路，是一群鱼把渔夫引到了海岸上。鱼是吉祥美好的象征，要不，为什么中国人到过年的时候，家家都喜欢贴上带有鱼的图案的年画呢，‘鲤鱼进门，吉祥满屋’啊。钟海涛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寓言故事：‘渔夫和金鱼’，说不定，那群鱼会把自己带到‘仙山琼阁’呢。

想到这里，钟海涛摇浆追了过去，那群鱼就又时隐时现的出现在前面的海面上。

钟海涛跟着鱼群，来到了一片宽阔的海面上。海水湛蓝，波光粼粼，海面像撒下了一片金子。

不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块，再走近些看是一个沙洲，金黄色的沙滩上面长满了墨绿色热带的植物，高大的椰子树长在在沙洲的沙脊上，像矗立在沙洲上的哨兵。

那群海鱼，又一窝蜂似的朝沙洲涌去。

钟海涛也驾船追了过去。

来到沙洲的一处小海湾，那群海鱼不走了，在那里扑打出一片白花花的水面，围在那里打转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哪里。

钟海涛好奇的架船摇过去，发现有一个大海龟趴在海滩上，旁边有一群‘贼鸥’‘呕呕--’叫着，围着海龟乱跑。

钟海涛赶忙弃舟豋岸跑到海龟跟前，发现这是一只巨大‘绿蠵龟’身体有一米多长。

海龟的头一动不动埋在沙子里，两只前鳍无力的摊在海滩上，前鳍的肩部渗出殷殷鲜血，露出白生生的体肉，有‘贼鸥’不时的跑过来，啄食海龟的血肉。

钟海涛“哄跑”跑‘贼鸥’，来到海龟跟前，用力翻过海龟，原来‘绿蠵龟’是被废弃的渔网缠绕，整个下半身都被渔网缠住，有些地方被渔网勒的已经腐烂，渗出鲜血露出腐肉，海龟已经奄奄一息了。

钟海涛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渔网从‘绿蠵龟’身上解下来。

‘绿蠵龟’慢慢的睁开眼睛，它用无神的目光呆呆的看着钟海涛，粘着海沙的眼帘流出了泪水。

钟海涛的眼睛也模糊了，他吐出‘唾液’涂抹在海龟腐烂的肩膀上，他听老人们说，人的‘唾液’具有很好的消毒消炎作用。

绿海龟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钟海涛的疗治。

一群‘贼鸥’在头上‘呕呕’叫着乱蓬蓬的飞舞，伺机冲下来啄食海龟。

钟海涛愤怒的喊叫着扬起沙子，追撵‘贼鸥’。过了一会儿，海龟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它的眼光比刚才有了活气，也有了光亮。

钟海涛高兴的‘敲敲’海龟的背壳，说：“喂！活计，好点了吗？”

海龟似乎听懂了，眼神里有了生命的光彩。它大大圆圆眼睛忽闪着，似乎在说：“谢谢你救了我”，它的前鳍动了动，后腿也从龟背里伸出来，使劲的登进沙子里，吃力的朝海边挪去。

“我来帮你回大海，大海是你的家，大海是你的故乡啊”钟海涛吃力的抱起海龟，把它放到海里。

海龟在海水里漂浮起来，又慢慢的转过身来，头几次伸出海面，似乎是向钟海涛致谢。

钟海涛朝海龟挥挥手，说：“走吧，回家去吧，一路平安”。

海龟缓慢的沉下海面朝大海深处游去，在它的身旁激起一片欢快的水花，是那群海鱼欢送海龟得救回海，也是为钟海涛鼓掌致谢。

送走海龟，钟海涛回过身来张望，太阳已经西下，海面上波澜起伏雾气昭昭，不知道什么时候，海上刮起了微风，风向正是和来时的方向相反。

离开‘永旺岛’多远？海风能否停下来？这一切都成了未知，已知的是天越来越黑了，靠他钟海涛单人孤舟，无论如何是走不了，只能在这个沙洲上过夜了。

钟海涛把舢板拖到沙脊，转身朝椰林深处走去。

这是一片热带岛屿混交林，树林里面有低矮的草海桐灌木、高大的椰树，还有硕大叶子的芭蕉、旅人蕉等热带雨林特有的阔叶植物。地上和枯枝败叶间鸟巢蕨、散尾葵、车凤草等热带到处都是。

热血动物都有这个习性，到了夜晚，首先要找到一个安身藏头的巢穴，人也不例外。

钟海涛走到一簇茂盛的散尾葵前用脚踩踩，觉得地面很结实，就从旁边的芭蕉树上，劈下几片叶子铺在地上，然后就仰面躺在上面。

总算有个窝，有个睡觉的地方了。以前，高凤屿主任曾经特意训练钟海涛在海边的礁石上睡觉。这里的芭蕉叶比礁石舒服多了，即柔软还清爽，远离海浪的喧嚣。

钟海涛很惬意的躺在那里，心里对高凤屿主任充满了感激。若不是高凤屿的‘传帮带’，有针对性的训练，自己现在流浪到这个荒岛上，指不定恐慌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生存还难说啊。

躺了一会儿，钟海涛肚子‘咕咕’叫起来，他快一天没进食了，确实感觉饿了。

钟海涛借着落日的黄昏来到海滩上，在那里找到了几枚鸟蛋，他把鸟蛋装到衣兜里回到驻处，他把鸟蛋的两头，磕出两个小洞，用手指捂住一个小洞，把另一个小洞对准自己的嘴，然后，手指放开小洞，蛋清就顺利的流进嘴里。

生鸟蛋很腥，还有一股咸咸的味道，钟海涛‘吸’了两枚鸟蛋，就不想再吃了，一阵子‘干呕’，‘吸’下去的鸟蛋又都吐了出来，他把剩下的鸟蛋扔在一边，‘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钟海涛被一阵‘嗦嗦’的响声惊醒，睁眼看去，月光下一只大‘椰子蟹’正在啃食撕拽一个大椰子，钟海涛‘呼’的站起来，一脚踩住‘椰子蟹’的后背，一手抓住一只螃蟹的前鳌拧了下来，‘白生生’的蟹肉被拽了出来，钟海涛拽下一块放到嘴里，感觉‘滑滑脆脆’的，味道很不错，钟海涛就把‘椰子蟹’抡起来，往树干上摔。只几下，‘蟹壳’被摔碎了，露出满满的蟹肉，钟海涛狼吐虎咽的吃起来，这味道比鸟蛋好多了。

一个大‘椰子蟹’吃光，钟海涛感觉吃饱了，他又拿起刚才‘椰子蟹’撕咬的子，对着树干摔砸了几下，椰汁流了出来，钟海涛举起椰汁，大口的喝起来。钟海涛很庆幸，是老天帮忙，如果没有‘椰子蟹’，他还真没有办法喝到椰子汁啊。

钟海涛吃饱喝足，满意的躺下来仰望天空看着星星，他盼望天亮，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就在钟海涛准备睡下时，他看到天空中升起一颗绿色信号弹，同时，海上传来摩托艇发动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海空里特别响亮。

钟海涛知道是同志们营救来了，他跳起来呼喊着扑向海滩。

原来，金旺来发现钟海涛一天未归，找遍了‘永旺岛’也没发现踪迹，就吩咐人马下海寻找，终于在后半夜找到了钟海涛。

两年多来，钟海涛的心理发生了很大变化，由最初来挂职锻炼的激情，变成了在蓝海踏踏实实干一番事业的决心。他的心踏实下来了，激情也就变成了基石，他不仅成为了一个合格的蓝海人；多次被‘蓝海岛礁建设管理委员会’评为先进工作者，蓝海省优秀挂职干部等荣誉。结合工作，钟海涛还撰写了大量调研文章，为蓝海的发展建设献言献策。《转变观念，乘势而上，迎接蓝海新时期建设的到来》，《蓝海，建设海洋强国的摇篮》等文章，在蓝海省内部通讯发表后，引起很大反响。

时光荏苒，转眼3年过去了。钟海涛挂职锻炼时间到了。北京行政学院商调钟海涛回学院任职。蓝海省委付书记杜博良征求钟海涛的意见，是否愿意留继续在蓝海。

钟海涛经过认真考虑，做出了他人生又一个重要抉择：决定留在蓝海。不久，钟海涛接替高凤屿任“管委会主任”。单位名称也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上‘生态’两个字，变为“蓝海岛礁生态建设管理委员会”。

虽然单位的名称只有2个字只差，由原来的‘蓝海岛礁建设管理委员会’，变为‘蓝海岛礁生态建设管理委员会’，但意义绝非一般，它传达了一个重要信息：蓝海的建设新局面就要到来了。

高凤屿主任临走的那天，把钟海涛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锦盒。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是一盒磁带。

高凤屿郑重的把磁带递到钟海涛手里，说：“也没有什么留给你的，我把这盒磁带交给你，里面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是‘蓝海岛礁建设管理委员会’第一次升国旗时用的。现在，国歌磁带、录放机都换了好几茬，第一次升国旗用的国歌磁带，我保留下来了，他是我们‘管委会’的‘传家宝’，我把他交给你，你要按时在岛上升起国旗，保证国旗永远在海岛上飘扬，国歌永远在海岛上唱响。”

高凤屿走后，钟海涛把这盘磁带放到录放机里播放。

磁带播放出国歌的声音确实不是很清晰了，有时“呼啦-呼啦-”像刮风一样，有时又有像‘轰隆-轰隆-’的雷电声，或者枪炮声。

钟海涛听着听着，眼睛湿润了。透过录音机发出来的“呼啦-呼啦-”阵阵海风声，‘轰隆-轰隆-’枪炮声，钟海涛仿佛看到了‘轰隆-轰隆-’的炮火中，战旗“呼啦啦”的迎风作响，仿佛看到了革命人高举战旗，呐喊着，冲向胜利目标勇猛的身姿。

钟海涛接任‘管委会主任’职务后，高凤屿就退休回到了省城。不久，钟海涛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让钟海涛参加高凤屿的追掉会。

这消息让钟海涛感到头脑炸裂，五雷轰顶。

在高凤屿的追悼会上，蓝海省委付书记杜博良也来了。直到现在钟海涛才知道，高凤屿是杜博良的姐夫。

杜博良副书记沉痛的对钟海涛说：高凤屿早就检查出患有癌症，为了不耽误工作，他一直没跟任何人说，包括他的家人。退休后第二天就住进了医院，再也没能出来。

杜博良叹了口气，哀婉的说：“他这个人，心里只有蓝海，没有自己啊”。

钟海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永旺岛的。高凤屿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晃悠。什么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高凤屿就是最好的诠释。

高凤屿的品质化做了钟海涛心中的偶像和精神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