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 三角梅盛开的海 (白绍林著)（第四章）

钟海涛隐约的听到有说话声，他很困难的睁开眼睛，屋里已经黑了，一缕缕带着绿色的灯光透进屋来。

“天黑了？！，这一觉睡的多长时间啊”钟海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扑到窗前往外看。

院子里有两盏电灯发着明亮耀眼的灯光，芭蕉树的叶子被灯光照的透明鲜绿。从一楼敞厅发出的灯光照的满院通亮，花草显得格外鲜艳，院子里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伴随着锅碗瓢盆发出的碰撞声，一股股饭菜的香气钻井鼻子里来。

“文涛，看看钟主任醒来了吗？下楼吃饭！”楼下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干脆爽朗果断，听声音，钟海涛凭直觉判断是高凤屿主任。

钟海涛赶紧拢了一下头发就往屋外走。自己初来乍到，绝对不能给同事留下拖沓懒惰的印象。

钟海涛刚推开房门，文涛就“噔噔”的跑上楼来，笑着说：“高大炮回来”说完又笑了，说：“我们平时都管高凤屿主任叫高大炮”。

钟海涛和文涛相跟着走下楼，来到一楼敞厅。

“欢迎钟主任，我下渔村，没能亲自接船，抱歉抱歉！”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棱角分明，声音爽朗，身材粗壮的男人迎上来。握住钟海涛的手。

“我叫高凤屿，他们都管我叫高大炮，是榴弹炮，炮管里没有弯曲的膛线，炮弹直来直去不会转”高凤屿自我介绍。

钟海涛也握住对方的手，笑着说：“高主任真幽默，我叫钟海涛，给您添麻烦了，请多关照”。

高凤屿大声的笑着说：“像韩国人，看韩剧看的吧，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革命工作，你来‘管委会’挂职锻炼，也是我们的工作职责，以后咱们在一起工作，就是一家人了”。

高凤屿说着话，眼睛却在钟海涛的脸溜来溜去显得有些异样，片刻，那奇怪的眼神又闪开了，他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吴师傅，再加两个硬菜！”。

“好唻！”随着“叮叮当当”炊具的响声，厨房里传出答应声。

高凤屿拉钟海涛坐到圆桌前，说：“工作上的事，咱们以后慢慢谈，今晚上咱们先吃饭！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海鲜！哈哈---”

钟海涛笑着说：“不要铺张浪费了”。

高凤屿大笑道：“在这荒岛上，你叫我铺张，我都办不到呀！”随后，高凤屿又喊道：“旺来、文涛、武静都拿凳子过来，陪钟主任吃饭”。

文涛、武静等人嬉笑推搡着围了过来。

一位头发白的剔透的男人走过来，向钟海涛伸出手：“我叫金旺来，欢迎钟主任”。

 “坐这边来，老金！”高凤屿把金旺来拽到身边的座位，对钟海涛说：“这是金旺来副主任，你以后就和他一个办公室”。

钟海涛忙站起来双手合十，说：“金主任以后多关照”。

金旺来挥挥手，说：“相互学习，相互学习”。

高凤屿笑着说：“别看他头发白的比我多，可他的年龄比我小得多，他还不到50岁，我再有3年退休了”。

金旺来开玩笑说：“高主任人老心红，革命青春常在啊”。

‘哈哈-，哈哈-’大家都开怀的笑起来。

大家说话间的眼神都有些怪异，有意无意在钟海涛的脸上扫过，又悄悄的顿开。

这种眼神让钟海涛感到不自然，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但是，大家的这种眼神，让钟海涛更加感到局促很不自然，他借口去趟洗手间。

钟海涛刚走进洗手间门口，就听金旺来小声的说：“怎么来个‘歪嘴子’主任啊，不知道将来这和尚会念什么经啊”。

餐厅里的人都哄笑起来，高凤屿严厉的说：“小点声，要尊重人，不能拿相貌取笑人！”

钟海涛心里‘轰’的一下子炸开了，自己怎么成了‘歪嘴子和尚’了呢？真是岂有此理！他赶紧走到镜子前，一抬头惊呆了：镜子里真的出现了一个歪嘴子，自己的嘴真的是歪到一边去了，脸相丑陋的像个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在北京学院了可是出了名的‘帅哥’，学员们都叫他‘郭凯敏’啊。怎么一到蓝海就变成了‘丑八怪’？！，难道海上有什么魔怪妖术吗？

镇静下来，钟海涛转过脸来对着镜子仔细的查看，发现自己的右腮鼓起一个肿包，通红锃亮，再仔细看，鼓起的包上有一个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留下的痕迹。

钟海涛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右腮被蚊子叮咬了，肿胀起来凸起一个大包，把整个嘴都给拽歪了，看起来真像个‘歪嘴子’！

钟海涛想起来了，一定是自己在船上被蚊子叮咬了，由于自己被晕船折腾的死去活来，根本就没感觉到被蚊子叮咬的疼痛，以至于自己的嘴歪了都不知道，才闹出这样的笑话。

钟海涛回想起文涛、武静、高凤屿以及大家怪异的眼神，终于找到了答案。

钟海涛感慨了：钟海涛啊，连蚊子都要在你通往理想的路上，狠狠地叮上一口！

钟海涛苦笑着，用冷水擦洗一下肿胀的嘴巴，走出厕所回到餐桌前。

大家都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坐在桌边等着他。

钟海涛看了看大家笑了，自嘲的指着脸上肿包说：“蓝海的蚊子真是太热情啊，看吧我的嘴巴亲的”。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金旺来满脸通红，双手连连作揖，说：“误会，误会，实在是误会啊”。接着，金往来又开玩笑着说：“可能是母蚊子，还没有找到老公呢！”大家又笑起来。武静笑的从凳子上摔下来，文涛笑着说：“一下船，我就看到了，还以为钟主任真是歪嘴子呢”。

高凤屿瞪一眼金旺来，说：“瞎猜！没个正经的！上菜---，吃饭！”

很快，桌面上就摆上了一盆清蒸大龙虾，一盆大螃蟹。

大龙虾和大螃蟹都红艳艳的冒着热气。大龙虾个很大，半截身子担在盆沿上，“龙须”足有一尺多长，黑珠子一样的眼睛有豆粒那么大，一盆里只能装下3只大龙虾。大螃蟹也有手掌那么大，两只鳌钳比大拇指还粗。

钟海涛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心想：在北京谁吃的起啊！

高凤屿似乎看出钟海涛的心思，笑着说：“在咱们蓝海，虾蟹是家常菜，平常我们就吃这些。”

说着，吴师傅又端上一盆清蒸海鱼。盆里面是两条蓝海大平鱼，平鱼肥硕扁平的身体几乎和盆底一样大。吴师傅一边往桌上放盆，一边说：“趁热吃，海水煮平鱼，北京能吃到平鱼，但是没有海水，味道就不鲜啊”。

高凤屿说：“在永旺岛鱼就要当饭吃，快来”说着就给钟海涛夹过一大块鱼肉。

钟海涛用筷子头儿轻轻的拨一下，然后，就一小瓣一小瓣的往嘴里夹。

高凤屿笑着说：“咱们蓝海人，得这样吃鱼才行”。说着，高凤屿把一大块鱼肉，放在自己的碗里，拽出鱼骨头端起碗来，像吃米饭一样往嘴里‘填’。

钟海涛笑了。

高凤屿又把一个大螃蟹放到钟海涛盘子里，说：“在永旺岛首先要学会吃海货，这是到海岛生活的第一关”。说着，又把大虾也放到钟海涛的盘子里。

钟海涛看着满盘子的鱼虾，有些犯愁了。说实在的，钟海涛在北方长大，也不太习惯海鲜的味道。

高凤屿看到钟海涛犯愁的样子，说：“吃不惯吧，没关系，慢慢的就习惯了”。随后，又大声喊道：“吴师傅，那两个硬菜做好了吗？”

“好唻，这就上来啰！”说着，吴师傅端着一盘醋溜白菜，一盘凉拌菠菜上来了。

高凤屿说：‘这是我们特意给你做的，平时我们是舍不得吃的，只有来了稀客才上桌的’。

高凤屿把两盘青菜，放在钟海涛面前，说：“吃吧吃吧”。然后用筷子头蘸了点菜汤，放在嘴里，吧嗒着嘴说：“味道不错”。

钟海涛赶忙把青菜推到桌子中间，说：“大家一起吃”。

大家看着青菜，眼睛放着惊喜贪欲的目光，没人动筷子。

只有金旺来夹起一小叶菠菜，放到嘴里，笑着说：“过年了”。说的大家又都一阵哄笑。

欢迎晚餐在一片欢乐声中结束。

第二天早晨，一阵急迫的敲门声把钟海涛惊醒，吴师傅用围裙擦着手推开房门，说：“钟主任，高主任他们在楼下院里，等你下去升国旗呢”。

“什么？！升国旗！”钟海涛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拉开窗帘往院里看。

只见院里草地上旗杆下，文涛握着升降国旗的绳索；武静怀前抱着一个录放机；高凤屿庄严的面对国旗立定站立，身后是一路纵队庄严站立的‘管委会’工作人员。

钟海涛抓起衣服就往楼下跑，慌张的跑到队伍后面站好。

钟海涛刚刚站定，高凤屿就高声喊道：“‘蓝海岛礁管委会’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升国旗！奏唱国歌！”

武静一下按下录放机的按键，雄壮嘹亮的国歌陡然响起，在清晨的海岛格外响亮。

嘹亮的国歌声中，文涛拉动国旗徐徐升起，鲜红的国旗随着微微的海风缓缓的飘动。

高凤屿激昂的放声高唱，脖子上青筋暴起，那声音像是从胸膛发出的炮弹。其他人也都高声齐唱，整个海岛小院上空，国歌在激荡回响。

钟海涛被这神圣的情景和仪式震撼了感染了，他没想到，到海岛挂职锻炼的第一堂课竟是爱国主义教育，自己原来的理想和追求是不是太狭窄了啊。他情不自禁的放声高唱起来，热血沸腾，泪流满面。

升旗仪式结束后，高凤屿走过来，说：“钟主任，这事不能错怪你，是我昨天忘了通知你，我们每周一都要举行升国旗仪式，这是‘管委会’的惯例。”

钟海涛赶紧说：“高主任，我记住了”。

高凤屿严肃的说：“我们这跟内地不一样，在这蓝海海岛升国旗是一件大事，使我们每个人都要牢记，我们时刻和祖国同呼吸共命运，国旗要时时刻刻在我们的心中”。

钟海涛重重的点点头。

是啊，以前在北京没有这种突出的感觉，好像很习以为常，甚至不以为然。今天来到这边陲海岛，才确切的感受到个人和祖国的情感，才真切的感受到祖国在心中的特殊份量，自己挂职锻炼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建设伟大的祖国吗！。

早餐后，钟海涛来到高凤屿的办公室，询问征求工作安排事宜。

高凤屿转身关上房门，说：“你先别急，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是准备在蓝海蘸蘸海水镀镀金，呆够三年就回北京？，还是准备在蓝海撸起袖子实实在在干点事情呢？”

果然是“榴弹炮”，直来直去，果然是部队干部，果然直率，一点都不客气，一点不隐瞒观点，一点弯都不拐。

高凤屿的话单刀直入，携风夹雨，一语中的。

钟海涛愣住了，他吃惊的看着‘高大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回答了。

高凤屿认真的说：“不要急慢慢的想，这是根本问题。如果你想到三年就回去，那就应付一下，混时间就可以了。放心，只要你不出别的问题，别犯错误，我照样给你做一份好的鉴定，不耽误你回去升迁重用”。

高凤屿接着说：“如果不论时间长短，打算在蓝海干出点成绩来，实实在在的做点事儿，那就不一样了”。

钟海涛语噻了，呆呆的看着高凤屿。说心里话，钟海涛还真没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或者想也是避重就轻的考量过。当时来蓝海不能说没有激情因素，一时出于冲动出于热血激情。他想更多的可能是干几年就回北京的，挂职吗，不可能在这里扎根。

高凤屿看着钟海涛游移的目光，说：“蓝海现在正是好机会，国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海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国家把建设海洋强国，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蓝海将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沿，需要有大批有理想、有觉悟、有知识、有能力的年轻人加入到蓝海的建设中来，为年轻人提供了更大的发展空间。我相信，蓝海的未来不是梦！”

高凤屿越说越激动，脸色也变得红光起来，自豪的说：“我爱蓝海，我生在蓝海，当兵在蓝海，部队转业后，我又挑选了到蓝海最偏僻的永旺岛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省领导说我年龄大了，几次要我到省里大机关条件好的单位工作，都被我决绝了。在蓝海永旺岛面对大海激情澎湃，有使不完的干劲儿，我的事业追求都在大海里面，大海的汹涌的波涛就是我的激情！”

高凤屿激动的在屋里走动起来，滔滔不绝的讲起来蓝海的现在，蓝海的未来。

“保卫蓝海，建设蓝海。在建设海洋强国大潮中，迎风站立，敢于担当，勇于牺牲，是历史赋予我们这一代蓝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高凤屿拳头一攥。

高凤屿快人快语，说话像炮弹一样，根本不给钟海涛说话的机会，又涛涛不绝的讲起了蓝海的历史，蓝海的现实，以及蓝海的未来。讲起来在维护国家海洋权益斗争中牺牲的战友，讲的热血澎湃泪流满面。

最后，高凤屿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红布包，拿到钟海涛眼前打开，里面包裹照的是一块弹片，有乌黑的血迹。

高凤屿说：“这是在那场海战中牺牲的一个小战士身上取下来的，这个下战士牺牲时，年仅23岁，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大学生，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一辈子在蓝海，建设蓝海，把蓝海建设成美丽的海上花园”。

钟海涛被高凤屿的激情感动了。从高凤屿和小战士身上，钟海涛看到了奋斗者的身影，看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伟大的理想和追求。

还有什么比祖国的需要和召唤更加高尚，更加伟大呢？

钟海涛走上前去，握住高凤屿的手，坚定的说：“我也要和你一样，为蓝海，为建设海洋强国，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蓝海贡献我的一切！”

“好！好！！，这才是我想要的兵！”高凤屿激动的握住钟海涛，手臂颤动着。

“高主任，我怎么做起呢？”钟海涛诚恳的说。

高凤屿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丈高楼平地起，不要好高骛远。要实现远大的理想，就要从脚踏实地做起。你首先就要把心安顿下来，从做一个合格的‘蓝海人’做起吧。只有做一个合格蓝海人，才能实现建设蓝海的伟大理想!”

“我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蓝海人呢？”钟海涛问。

“简单的说，第一步就是在蓝海的‘吃’‘住’‘行’”高凤屿笑着说。

 “首先说‘行’。在蓝海出门就是海，坐船、划船、开船是基本功。再说‘吃’，在蓝海，‘吃’可不是简单事，我们现在吃的食物，大部分都是用补给船运来的，有时候海况天气原因，补给船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上不了岛是正常的。这就需要自己解决吃的问题，就是海岛上找到啥吃啥，特别是出海，没有吃的，在海里捞到啥吃啥，为了生存，生海货要吃，海水要喝的”

高凤屿咧咧嘴，做出很痛苦艰难的样子，继续说：“这‘住’的问题，应验了那句话，在蓝海工作是四海为家啊，遇到船驻船，遇到礁石睡礁石，翻了船抓住一块木板也能打鼾。

钟海涛神情专注的听着，心里波涛翻滚。一位中国古代哲人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钟海涛郑重的说：“那我就从做一个合格的蓝海人做起吧”

高凤屿爽声笑道：“对着哩，这是实现远大理想的第一步，是梦开始的启点！我来当你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