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不该走的奚延宏
文化
2024-10-18 15:20
山东
九年前（2003年）的元旦日，周年六十九岁的奚延宏，郁郁然驾鹤西行了。惊闻噩耗，疾赴华西路灵堂，叩首吊唁，痛惜失声。后听中石先生说，延宏本在北京住院治病，元旦的前一天，他执意要回石家庄过节，中石劝阻不听，虽然车上备有氧气瓶，怎奈途中心脏病发，司机怎么也打不开后车盖子，耽误了抢救，落下终生的遗憾。唉！怎么说呢？殡仪馆里挂有欧阳中石的送行：延宏师弟一路走好！我痛悼的是，正当京剧奚派再传弟子兴盛，啸声艺韵如日中天之际，奚门嫡传的正宗继承人奚延宏，却过早地撒手西寰，怎不说是奚派传承的一大损失！![]()
奚啸伯，身为满清皇室后裔，19岁违背祖训票友下海，先傍尚小云，后傍梅兰芳，27岁自立忠信社，不到40岁，就以独特的表演艺术，与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并驾齐驱，跻身中国京剧“四大须生”行列。怎奈建国后的“反右斗争”，就为替李万春抄写“检查书”，牵连奚啸伯被打成“右派”，含冤被贬离京，缘分使他加盟“石家庄专区京剧团”。可以说，奚派艺术黄金时期的最后二十年，就留在了石家庄这块热土，无怪乎，中石先生评定：奚派艺术的根就在石家庄。
奚啸伯从艺成名，独具慧眼，他的家人就是一台大戏：自己唱须生，儿子延宏唱花脸，儿媳杨玉娟（梅派入室弟子）唱青衣，孙子奚中路唱武生。延宏学花脸，先拜裘盛戎、李万春为师，奚啸伯还特意介绍儿子拜了自己的老师——李洪春，号称活关公的“红净大王”，那就是父子俩同师。同时还得到了厉慧良《钟馗嫁妹》的真传。延宏的架子花脸，以红净为主攻，就是“关老爷戏”，行里叫“老爷戏”。延宏特备“老爷行头”，唱出了关老爷的神威和自己的声望。记得，我看过延宏的花脸戏，一是现代戏《杜鹃山》，延宏饰演雷刚，杨玉娟演柯湘，夫妻对手戏，声情并茂，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二是传统戏《将相和》，延宏饰演廉颇，气韵灌满舞台；三是《龙凤呈祥》之张飞，“芦花荡”一场文武兼备，招式弛张，应是武花脸的绝招戏，很见神采。延宏还有编剧导演的深厚功底，为弘扬“老爷戏”的“忠义神勇”，他改编了“关羽和貂蝉”，传授弟子张秋生饰演关羽，唱念做打，红净神威。延宏还潜心开拓奚中路的武生戏路，传授“红净剧目”，中路不负父望，于2006年，向石家庄观众献演了父传剧目：《古城会》和《走麦城》。以纪念父亲“望子成龙”的期盼。![]()
我结识奚延宏，是八三年任地区文化局长时。我从小喜爱戏曲，好舞枪弄棒，还在山尹村自地班剧团学过戏。那时常听人说：“砸锅卖铁，也要看看奚啸伯。”天使我大学毕业回到石家庄，又当了管剧团的官，自然就关注上了奚啸伯任过团长的京剧团。因有“十年浩劫”所谓“白专道路”的流毒，所辖艺术团体的头头，全由行政干部当，言必称“外行领导内行”。我不信这个邪，认为应该是“内行领导内行”。时逢改革年代，我在考核任用干部中，首先拜访了奚延宏和杨玉娟两口子，了解了戏剧团体的艺术生产情况。随后作出决定，凡是艺术团体组建领导班子，一律由内行担当领导。梆子剧团、戏校、群艺馆、文管所等，都以此办理，京剧团就任延宏当了团长。为了解决京剧团振兴的出路，我就带几个老文化找延宏座谈，根据“品牌效应”的思路，我提出了“打出奚啸伯旗子”的口号。起初，延宏心有余悸说：“奚啸伯是我父亲，打他的旗号，是不是突出我们奚家，怕引起团里和社会的议论。”我说：“京剧是国粹，奚啸伯是国宝，奚派艺术是社会的财富，怎么是你奚家的呢？”进而，在1985年，策划完成了“奚啸伯诞辰75周年”纪念活动。新闻舆论认为，此次奚派大聚会，打开了振兴奚派的广阔天地。
我还记得，已拜在张荣培门下的奚派再传弟子张建国，因得了一届全国电视“荧屏奖”，中国京剧院想调用建国。延宏出于本剧团的利益，坚决不放行，杨玉娟也是这个态度，欧阳中石出面也不行。后来，中石托奚啸伯的琴师魏铭先生，找我讲清。已调离文化局的我找延宏谈心，我说：“凡自己手下的人才，有向上走的机遇，千万不要阻拦。否则，人家会骂你一辈子；如果支持了他，他会念你一辈子的好。再说，建国是你奚门弟子，不管走到哪里，弘扬的是奚派艺术。看来，你支持了他，就是支持了奚派的繁荣发展。”延宏沉默不语，我又劝说：“现在你任团长，那么京剧团是你家的吗？你不当团长了，还管着那么多事吗？”延宏最后高高兴兴接受了我的意见。多么挚着、坦诚、可爱的延宏大哥啊！现在，张建国弘扬奚派的成就辉煌，不就是为国粹京剧的振兴增光添彩了吗？![]()
我不会忘记我们的合作，那是“奚啸伯诞辰”纪念活动后，你、马建鹰和我编著的《奚啸伯艺术生涯》，你是内行、知情和人脉，马建鹰的勤奋、挚着和投入，我则是感念人才和组织倡导，并发挥了我掌握的阵地优势。三人合作，相得益彰。特别是欧阳中石的研究文章，及钮镖、厉慧良、张赢德等大家的回忆录，都给编著的成功注入了难得的人文精神。继之，你又编写了《奚啸伯图文集》，和马建鹰合著了传记文学《奚啸伯》；又有马建鹰和王律的《菊坛雅韵聚知音》等，为奚派研究提供了较为详细的资料依据。还记得，石家庄要筹建《奚啸伯大戏院》，成立“奚派艺术研究会”，创办《奚派研究》杂志，准备邀马建鹰出任主编。遗憾的是，老马走了，你也撒手不管了，我越发感到失去挚友的孤单无助，能不痛心疾首吗？延宏大哥，社会不会忘记你。在你诞辰72周年的2006年，你的弟子杜彦吉，以博大的气魄，在石家庄人民会堂，举办了大型纪念演出活动。你的好弟兄梅葆玖、尚长荣、叶少兰、张学津、李维康、耿其昌、谭孝曾来了；马永安、孟广禄、朱强、董圆圆、李宏图等都来了。以及奚门弟子、再传弟子们，可谓阵容强大。诸路名家演唱一个高潮接一个高潮，中路还演出了你精心传授的“老爷戏”，博得了全场一阵阵的鼓掌，创出了石家庄演出规格颇高的记录，足见你在艺术界的人缘和影响。你虽然离开了我们，传承奚派艺术的大事，我们会继续干好，绝不辜负你的殷殷之情。近日中路在上海请我吃饭，他说知道我们哥俩好，还说一看到我就想起你，心里酸楚就想哭。好了，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