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江之神II 镇川第二

文化   小说   2024-07-24 22:52   北京  

(长江之神II镇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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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江之神II 镇川第一


        


 



我睡了三十年的床板,下面有可怖的怪物。他们几乎每个下雨的夜晚都会用手指刨我的床板下方,发出恐怖的呻吟声。但是只看到过他们两次,一次是我十二岁,看到了他们其中一个的眼球,今晚是第二次,我看到了他们其中一个的牙齿。

我压抑内心的恐惧,看着孔洞下方的两排牙齿,牙齿腐朽不堪,绿色的霉菌斑驳,缺失的牙齿下,能隐约看到黑色干涸的舌头。

我凝视这张嘴很久,轻声的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是他们第一次呼唤我的名字,我必须要问,这个疑问在我内心里很多年了。为什么必须是我要守着他们,用床板压着他们。为什么是我,和我的爷爷。一定要守着这口井,一直到死。

孔洞下的那张嘴,发出含糊不堪的声音,我从没有听过如此让人胆寒的声音,

我勉强辨认,似乎听到他在说“喝水”。我匆匆走到桌边,用水壶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轻轻滴了一滴在孔洞旁边,孔洞下的那张嘴感受到了水的气味,黑色干枯的舌头,如同蜥蜴的舌头,快速的伸到孔洞之外,探寻水渍,水渍早已经渗入到床板的木头,舌头一无所获之后,又缩了回去。那张可怕的嘴发出了极为失望的长叹。我将水杯凑近孔洞,“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克服内心巨大的恐惧,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就在我等着他回答的时候,远处的长江上传来了一声鸡叫。孔洞恐怖的牙齿迅速消失。

我犹豫了很久,没有把水杯里的水倒进孔洞。这是我们家的禁忌,我爷爷十分严肃的告诫过我,不要给他们食物和水,也不要跟他们说话。只需要睡在床板上,夜复一夜,年复一年……

这就是我贾镇川的一生,直到我死掉。

江面上的鸡鸣声接连的传来,证明天即将亮了,这是从江南过来的第一班轮渡,专门为了江南的菜农到江北城区贩卖蔬菜而设,发船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现在这艘装满了蔬菜和家禽的轮渡,已经横跨了长江,船身做最后的调整,将船头对准江岸,渡轮即将在江北的渡口靠岸,靠岸的地方,就在我房间前方的码头。

现在是夏天丰水期,渡轮几乎我的窗口平齐。如果是冬天的枯水期,码头就会在我窗下十几米的落差位置,那样我就可以居高临下看着轮渡上几十辆农用三轮以此从轮渡上行驶到码头,顺着江堤开到公路,融入到城市凌晨雾气之中。

天亮了,我知道他们下去了,退回到这口井的深处,等下一次雨夜,他们会再爬上来,用他们残破的手指甲,试图将床板刨穿。

我把水杯放在了床板上,看着孔洞,内心在思索,当下次他们再次抠穿床板,露出他们恐怖的眼睛或者鼻子,或者牙齿的时候,我还有没有勇气,去询问他们,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也知道,答案对我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便是我知道了答案,我仍旧不能摆脱我的命运。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长叹一声。

突然床板破裂了一个缝隙,伸出来一个干枯的手掌,只有一层皮包裹手骨的手掌,手掌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腕,我惊地跳起,用水杯不断锤击抓住我的手掌,水洒的床板上到处都是,那个恐怖的手掌松开了我的胳膊,那张嘴在缝隙之下贪婪的舔舐滴落的水珠,不肯放过任何一滴。

我看着自己乌青的手腕,刚才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才看到窗口外的世界,已经有了嘈杂的人声,随着菜农从镇川阁上岸进入到城市后,这个城市开始苏醒,锻炼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到了镇川阁附近。

我看着床板上的裂缝,一直到天亮。夜雨后的朝阳在五点半升起来,城市进入到明亮的白天。我的前一晚的职责已经结束,床板下的他们绝不会在白日里出现。我草草洗漱了一下,锁了门,顺着江边走到大南门,穿过步行街和中山路,走进儿童公园里的古佛寺。找到了住持,向主持伸出了我受伤淤青的手腕。

住持托住我的手腕,看了一会之后,轻声说:“不碍事,普通伤,红花油就可以。”我听了住持的话,悬着的心才放下。

在我离开之前,住持拿了一叠黄表纸,用毛笔画了几十张符篆交给我。我谢了住持,拿着符篆回到家里,回家的路上,吃了一碗面条。吃面条的时候,我心里就隐隐觉得,今天一定还有事情要发生,心情隐约惴惴不安。

怀着不安的心情,我回到家里,把住持给我的符贴慢慢贴在四周的墙壁和窗户上,我很快就贴完了。贴完之后,我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有人在敲门,敲门声很轻,间隔也很长,我分析敲门的人,一定是一个十分内向的问路人,很多外地的游客,因为镇川阁慕名而来,但是不知道镇川阁早上开放的时间,他们往往因为来的太早,无处可去,看到我的房间里有人,因此过来询问。大部分的游客都粗鲁无礼,很多故作天真无知,都没有因为打扰到我而感到愧疚。这个敲门声不同,这个游客为打扰我而迟疑。

我开了门,我分析错了,来人并不是游客,而是她。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女孩。

我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预感终于有了答案,原来是这件事情。我抱歉的说:“能不能在外面等我?昨晚那些东西来了?”我指着床板给她看,她看见了中间裂开一道口子的床板,点点头,抱着孩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我关上门,贴上了符篆后,问她:“过早没有?”

她看着我苦笑一下。

“等等。”我飞快的跑到马路对面,找到一个包子铺买了一笼包子和两盒酸奶,回来交给了她手里。

“我要去换床板……”我边说边打手势,“我会尽快回来。”

她仍旧是点点头,用吸管插了酸奶,喂到女孩嘴里。

我转身走了,坐公交车到黄花,去找柳木匠。九十年代开始,我们的城市已经强制性的推广火化,但仍旧还是有家底丰厚的百姓买通关系,偷偷延续土葬的传统。因此土葬就需要棺材,棺材需要有木匠来打造。因此黄花柳木匠的棺材铺就一直开到了今天。

柳木匠的棺材铺并不在黄花的街上,而是在一个水库边村落里。当到处都是棺材铺的时候大家都并不以为意,当只有一家棺材铺的时候,就成了所有人眼中厌恶的事物。柳木匠在村落的边缘,单门独户。

二十多年前我见过柳木匠一次,那次我与床板下的他隔着一个鸡蛋大小的孔洞对视了很久。第二天早上爷爷就带着我到了这个叫黄花的小地方,见到了这个专门打棺材的木匠。十二年后的我又来了,柳木匠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询问我的爷爷。

柳木匠一辈子跟死亡打交道,已经对人的故去毫无波澜。

“后天早上再来。”柳木匠说,“我要找一块合适的木材,需要时间。”

我点头,表示理解。回头走了半小时到了公路上,等待县际公交。等我再次回到镇川阁,已经是下午。

她还没走,女孩仍旧躺在她的怀里睡觉。我打开门,她抱着孩子跟着我进屋。我看着屋内的床板犯愁,柳木匠要我后天再去,也就是这个破烂的床板还要坚持两个晚上,天气预报今晚和明晚都有雨,夏天的雨季连绵不绝。

我想了想,将墙壁上的符篆扯了一半下来,又仔细把符篆贴在床板的裂缝和那个孔洞上。

这是古佛寺住持给我的符篆,用来布置抵抗夜间外部妖怪和游魂的结界。床板下的那些东西,昨晚出来了,镇川阁附近长江和岸上所有的精怪都会被他们的味道吸引,从而在夜间到我的房间来。

我没有预料到柳木匠的棺材板需要两天才能完成,现在我只能选择阻拦更可怕的东西,镇川阁之下镇压的他们,远比房间外面那些精怪可怕的多。我宁愿把符篆用在床板上,去面对游荡在深夜的那些东西。

我贴好了床板后,叹口气问她:“这么说来,是我的孩子?”

她仍旧是点头。

“但你是七年前离开的。”

她抱着孩子,努力挤出笑容,“早早六岁半,她只是看着比同龄的孩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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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从革
蛇从革,代表作《宜昌鬼事》《八寒地狱》《大宗师》《异海》《蛇城》《翡翠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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