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前的一夜,生了根
情感
2024-10-16 19:28
安徽
当马小乐拉着一个孩子蹦到马自强面前,兴奋地喊,爸,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长得和我像双胞胎的李双。马自强凝神看了一眼那个叫李双的孩子,心跳漏了半拍。两个孩子站在一起,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小方脸,单眼皮,厚嘴唇,塌鼻梁。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右边眉毛上都长着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痣。尤其是现在,他们俩都半张着嘴笑嘻嘻地仰着头看向他,仿佛等着他夸奖的样子,憨憨地,还有些调皮,真的是太像了,他小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可马自强却如同一片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吹落进冰冷的河水中,冷岑岑地,孤寂,惊骇。儿子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三不五时地向他炫耀,班里有个同学长得和他特别像,老师和同学们都说他们是双胞胎。马自强没往心里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中国十几亿人口,长得像说明有缘份。他随口对儿子说,那你们就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发小,长大了,也是好兄弟。他忙,很少来接孩子上下学,都是老婆来接,今天老婆临时加班,让他来接儿子,他才震惊地看到了在儿子嘴里念叨了快2年的李双。他第一直觉,就是这事儿不简单,当李双回头叫了一声:妈。马自强抬头看到立在他面前的李双妈妈时,心头一黑,天,他的直觉是多么准确。李双的妈妈是贺婷,是马自强相恋了3年,到谈婚论嫁时,被双方的妈棒打鸳鸯的前女友。两个妈初见面,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像是一对宿敌,今朝相见,格外眼红。她们曾经在新华路农贸市场的水产摊上,打过架,两人互拽着彼此的头发,把彼此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还是市场管理员把她们拉开了。贺婷爸妈在农贸市场有个卖水产的摊位,经营各类鱼虾。她说了几遍,自强妈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把活蹦乱跳的虾从池子里捞出来,再丢进去。贺婷妈恼了,推了她一把,并把她的手从虾池里甩了出去。两个女人先是对吵互骂,而后又打在了一处,自强妈把虾池踹翻,满地的虾垂死弹跳,贺婷妈也不是吃素的,把自强妈推倒在地,还狠狠踹了两脚。两个女人就结了仇,自强妈逛一回菜市场,就会转悠到贺婷家的水产摊前,或是对着虾池踢两脚,或是对着贺婷妈狠狠瞪一眼,嘟囔两句含混不清的脏话。贺婷妈面对挑衅,不甘势弱,回瞪两眼,再回上几句国骂。所以,当两个妈以准亲家的身份相见时,当场都炸了毛,拉着各自的孩子撤场。自强妈摞下一句,一身的鱼腥气,抹多少沐浴露都洗不脱,我儿子打一辈子光棍都不要你们这种货色。贺婷妈回道,泼妇,浪\货,我女儿当一辈子老闺女,也不进你家的门。两家的妈都用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绝食的传统手段,逼得马自强和贺婷不得不做了分手的决定。往后几十年的岁月,要在两个妈互相仇视,敌对的际遇里度过,想起那鸡飞狗跳的日子就不寒而栗。直到3年后,自强妈生病住院,他在医院陪护时,遇到了做护士的小姐姐锐敏。那一脸恬静,温柔,微微笑起来,眼睛弯成一轮新月的样子,让他的心又有了一丝悸动。彼时,马自强的事业已有了不小的进步,在市内最大的家装公司做设计师,有了自己的小团队。除了工资和提成,每到年底,老板还会额外再发给他一个大红包,是对他工作勤谨努力,业绩卓有成效的肯定和奖励。他买了车,在蓝景丽城小区首付了一套三居室的学区房,就等着女主人的驾临,再按着女主人的喜好装修了。马自强抱着鲜花,拎着一大包零食造访了几次医护站后,锐敏含羞地在一众小姐妹的起哄声里,任马自强牵了手。锐敏也受过一次情伤,空窗了2年,马自强的出现恰逢其时,刚刚好。没有过多的激情澎湃,更多的是踏实心安和心意相通,我理解你,你体谅我,很合拍,很融洽。半年后,双方父母见面,相谈甚欢,结婚就提上了日程。房子是按照锐敏的心意装的,设计师马自强亲自跟进,老板也按公司进价给他提供原材料。当房子装修好后,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梦境,让马自强心里生出无限的幸福感。婚期将近,马自强心底深处的那个小洞却是莫名的伤感,他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共度一生,这辈子再和初恋无缘了。马自强兀自伤悲,他想找贺婷道个别,也是和他的青春道个别,毕竟那是他少年时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就想看一辈子的姑娘。在贺婷的公司外面候到她下班时,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马自强有了把贺婷搂在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贺婷也有了男友,对方大他8岁,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没孩子,很稳重,经营了一家物流公司,有房有车,父母是企业退休职工,有退休金,有医保,条件不错。两人相处得有些微妙,有过肌肤之亲,但又没到把彼此的后半生相托的地步,仿佛中间隔着点什么,阻碍着他们向前迈一步。喝了几杯酒,伤感上头,悲情击胸,想着此生再无相守的可能,两人不禁搂在一起泪水湿了衣衫。曾经的美好都化作今天的不甘,他们相\拥着去了酒\店,做最后一次身\体的交付和释放,从此天涯,再不相见。可10年后,他们还是又坐在了一起,自从那日在学校门口相见,疑问就在彼此的心里都打了一个深深的结,马自强和贺婷带着李双,到血液鉴定中心抽了血,做DNA测试。等待结果的日子,马自强魂不守舍,如果李双真是自己的儿子,他该怎么面对老婆锐敏。婚后10年,两人的生活挺和谐的,锐敏贤良温和,对父母孝敬,对自己体贴,对儿子慈爱,一切都是一个家庭里纯粹幸福的美好。正是这绵绵细细的爱把马自强心里的空洞一点点填满,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对事业有了更高的追求。但不管多忙,多累,外面有再多应酬,他每晚回到家里,喝一杯锐敏端过来的蜂蜜水,挨着她温软的身子睡下,听着她说些儿子和父母的锁事,他就感到心安,满足。除了留下必不可少的流动资金,他都悉数交给锐敏,这是他对家庭对爱人最深情的表达。贺婷在他脑子里的记忆也一点点淡去,如果不是那日相见,他都好像把她忘记了。贺婷确认怀孕后,李永明迅即求了婚,婚事也被迅速提上了日程,赶上快显怀时,举办了婚礼。她还记得,老公李永明在婚礼上笑得很开心,说以后会把贺婷和孩子捧在手心里疼。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贺婷满足了他的理想,他以后会尽最大的努力,对老婆好,对孩子好,也对岳父母好。只要他在家,贺婷就没摸过拖把,没进过厨房,做饭,收拾家务,样样在行。李双小的时候,他像几辈子没当过父亲一样,就连孩子拉出来的屎都要捧到鼻子尖闻闻,说,儿子拉的臭臭都有奶香味儿。也是在老公温暖的宠爱里,贺婷疗愈了情伤,舒缓了心痛,曾经苍白瘦削的小脸养得温润细腻,一天到晚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一看就是在婚姻中受宠的小女子。多年不见的好友看到她,都会惊呼一声,你吃了不老仙丹吗?怎么越长越好看,这哪像快40岁的人啊,分明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呀。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替别人养孩子的屈辱,虽说是婚前不忠,婚后再无丝毫瓜葛,但终究是自己的错,她该怎么求得老公的原谅,继续这美好的如童话一般的生活呢。结果终于在忐忑的盼望中出来了,正如马自强预料的一样,李双是他马自强的种,是他在和青春告别的那一夜播下的。马自强和贺婷坐在鉴定中心大门的台阶前,很茫然,不知道该处理手中的几张薄纸,纸里仿佛拴了炸弹,丢也不是,揣怀里更不是。末了,马自强说,还是向你老公坦白吧,纸里包不住火,这种事,迟早会露馅。你把他约出来,他是打是骂,哪怕是用刀子捅了我,我也认了,谁让我犯错了呢。马自强说,那是我的命,该有这一劫,总得让他出出气呀,男人,我懂,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可是,他要是因为这个和我离婚,孩子怎么养啊?贺婷不无担忧。你放心,我会承担抚养费,一直到孩子大学毕业,这是我的责任,我肯定担起来,唉,一时犯浑,搅乱了你的生活。马自强垂头丧气地说。你别担心这个,先把你的事处理好,我和我老婆的事,我解决。马自强努力地笑笑,试图缓解贺婷的不安。贺婷把约见地点定在一间茶室,马自强的心打了一路小鼓,他推开包厢的门,准备迎接贺婷老公的拳打脚踢,以及暴跳如雷的斥骂。李永明却一脸微笑地向他伸出了手,说道,终于见到你了。李永明递给马自强一根烟,帮他点燃,自己也燃了一根,夹在手指缝里,缓缓说道,10年前,我就见过你了,得知贺婷怀孕后,我就知道一准是你小子,但我急不可耐地和贺婷结了婚,知道为什么不?因为,老哥我,有一段不能对外人讲的伤啊,都窝在心里。今天你能对我坦白,说明你是个坦荡的君子,为你养儿子,我认了。迎着李永明有些泛红的眼睛,马自强终于明白他心里的伤。李永明和前妻结婚3年,没生孩子。两人去医院检查,结果如五雷轰顶,他是先天弱精,99.9%没有生育的可能。前妻去做过试管,两次都没成功,太受罪了,她被折磨得面色焦黄,像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又想领养一个,但福利院的孩子,要么有残疾,要么有病,也没碰上有眼缘的。两人在挫磨中,感情也有点变味,前妻还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两人就平和地分手了。没有生育能力的事儿,他只告诉了父母,瞒着所有人,不是为了欺骗谁,只是不想面对外人世俗的眼光,不会生孩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就是无能的代名词吧。此后好多年,他都没再碰感情,拒绝相亲,他觉得自己注定是孤独终老的命,就不再去霍霍人家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