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颗牙齿马上就要掉了，确切地说，是有一颗牙齿的1/3马上要掉了。
这颗牙在去年裂开，随着时间的推移，裂开的地方从一条缝隙逐渐扩张到能塞进一颗黄豆，其中的2/3依然稳固在牙床上，剩下的1/3犹如寒风中马上要掉落的残叶一般，随着嘴部的运动而飘摇。
这个变化严重影响了我吃饭的节奏，因为要掉的牙已经非常不稳固，吃饭的时候一旦食物不小心滑落到患侧，一口咬下去必然的结果就是钻心的痛，所以每一口饭都要很小心地把食物运动到健侧咀嚼后方能下咽。这样吃饭的时候就很滑稽，一边咀嚼，一边还要想办法绕开那风雨飘摇的半颗牙。
这像极了那些在印象中，满脸皱纹和只剩几颗牙在嘴里囫囵着的老人们。
衰老，其实并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而是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随时发生着。几年前还能熬夜随便刷视频的眼睛，已昏花到看小字也开始吃力，虽然还顽固地不肯将手机的字体调大，但每天盯着的电脑早已换成了大屏幕。而曾经矫健的腿脚也逐渐变得笨拙起来，乃至于上下大巴车的时候偶尔还需要拉一把扶手。
佛经上说，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欲临是世间的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八种苦难。面对这种种苦难，我们很自然地会害怕、排斥和逃避，更不要提去欣然地接受乃至拥抱了，却很少意识到这其实就是无常，而无常就是人生。
可能很多人听到无常两个字会立即心生排斥，却没有去思考到底什么是无常。《次第花开》有一段话：“时间刹那不停地流逝，冬去春来，花开花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之中，这就是无常。无常乃事物普遍具有的性质。”而所有的事物都有一体两面，无常也一样，所以“倘若没有无常，离别的人就永远没有相聚的机会，生病的身体就永远不可能痊愈，黑夜永远等不到白天，低落的心情永远快乐不起来。这样的世界不是很糟糕吗？”
衰老确实让我们感受到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奈，而这种无奈只是因为看清了自然规律，如果能接受它乃至拥抱它，我们就能更宽和地面对衰老。“我们终于开始学会冷静理性地看待生命之流变，意识到不是只有自己在失去、在衰老、会生病、经历挫折、没有安全感。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变化起伏，有得有失，这是普遍的，也是自然的。”
过几天，这颗坏牙可能就会被拔掉，再种上一颗新牙。感谢无常，让年近五旬的我还有机会拥有一颗全新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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