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武友看了之前戚继光拳经三十二势之【却地龙势】解析后留言咨询,说拳经三十二势中,有一个鬼蹴脚势,动作和却地龙一势很像,配图仅仅是正面背面的区别,但是配的文字却截然不同,问二者有何区别?鬼蹴脚大概是什么样子的。说实话,要回答这几个问题,实际上是比较困难的,因为拳经三十二势,虽然自明至今,多次印刷,不乏有收录在《三才图绘》这种大部头中,版本众多,每个版本之间差异较多(差异见下面三十二势各版本的对比表),绘图技法简劣,说明文字也非常简单,看不出每势之间的过度动作,所以很难理解招式用意。明人如何演练这三十二势的套路,我们无从得知。目前见到的三十二势套路,多是民国时期,按原谱中三十二个势子重新串连动作编排的。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拳势如何衔接变化?怎么从上一个动作过渡到下一个动作?其招式的进退躲闪攻防等等又如何变化?这些都是未知的。纵然可以根据自己发挥,补全势与势之间的衔接变化,估计也和原始面貌相去甚远。所以研究这些招式用意,更准确的,应该从现存拳种中的类似技法中去比对,因为人体结构相似,固定的架势,其技法变化也类似,再结合原谱文字理解。我们先来看鬼蹴脚势的原谱,下列多个版本的鬼蹴脚势,和却地龙势对比,可见确实和却地龙势很像,只是却地龙势正面绘图,双臂一高一低,鬼蹴脚势背面绘图,双臂几乎齐平。【鬼蹴脚势】所配文字如下:
鬼蹴脚抢人先着,补前扫转上红拳,背弓颠X披揭起,穿心肘奥妙难传。
“却地龙下盘腿法,前揭起后进红拳;他退我虽颠补,冲来短当休延。 ”拳架相似但是说明文字不同,说明这鬼蹴脚势和却地龙势很类似,但是招法用意是有区别的。
异同在哪里呢?
谱中说了,却地龙是下盘腿法,其解析看前文
戚继光拳经三十二势之【却地龙势】解析
而鬼蹴脚看配图,那么也应该是下盘腿法。可原谱中却说
“鬼蹴脚抢人先着”
鬼是何意呢?
马国兴老先生曾在解释鬼拉钻技法中说:“神从天降,鬼从地出”。
鬼拉钻是一种起腿极低的腿法,双手一前一后来回拉扯,犹如拉钻,手回拉时起低腿用足尖踢击,此腿法非常隐蔽,发腿极低。(旧时修补器物钻头,靠弓来回往复拉扯,驱动钻头,也类似火弓取火。)
“神从天降,鬼从地出” 天神地鬼,因此这个鬼有位置低而隐蔽的含义!鬼蹴脚中的鬼应该也是这个意思。而蹴就是用足踢;因此鬼蹴脚是一种出腿位置很低而隐蔽的腿法技术。形意八卦中多将这种腿法称之为暗腿,起腿位置低,发动隐蔽几无预兆,故不易被察觉。抢人先着,其中先着是先于别人采取的举措的意思。抢人之先着,就是先发要制人。能抢人之先着,要么是得机得势,招法运用的时机把握极其恰当。要么是招法隐蔽,快而冷脆,能打对手一个猝不及防。所以从“鬼蹴脚抢人先着”这一句中我们能得到的信息就是,鬼蹴脚这种低而隐蔽的腿法,在运用时要先发制人。
可是结合拳谱的配图来看,鬼蹴脚和却地龙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一模一样的技术为什么要重复呢?为什么鬼蹴脚就能抢人之先着呢?抛开配图拳架,仅仅从文字描述,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个鬼蹴脚不一定就是原谱配图的起始形态。
因为拳谱图中所绘的潜身扑步的架子,其技法不论是扑步铲腿还是直接用扫堂腿,虽然腿的位置极低,但是并不满足抢人先着的条件。鬼蹴脚作为腿法,能抢人先着,除了得机得势外,踢击的时候,攻击路线一定是低、快、隐蔽的。所以拳谱中的配图很值得商榷。
而蹴这个字也很有意思,经查询可知,蹴这个字的含义大概如下。蹴,蹑也,蹋(踏)也。这三个字都是用脚从上往下踩的意思。《一切经音义》中说“以足逆蹋曰蹴。” 逆蹋,就是从下往上踢。以足逆蹋就是用脚从下往上踢,这个动作就叫做“蹴”。《孟子·告子上》中说:“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用脚踢着给对方,连乞丐都不会接受。所以我们可以得知,蹴字有用脚自上而下的踩踏、自下而上踢起的含义。结合前面鬼字的解释,可踩踏,能自下而上踢击,速度又快,起腿位置低,还能抢人先着的腿法,其形态大概大概就只能这样了。这类用足尖、足跟、或是足内外侧攻击对方下肢的腿法,几乎任何拳中都有,名称各异,各有不同,如刮地风、堵门腿、拦门脚、截踢、鬼拉钻等等。这些腿法的特点就是起腿低而隐蔽,预兆很小,速度又快,指上打下,可抢攻试探,又可以反攻截击。还是很符合拳谱文字描述的。当然,以上猜想都是建立在鬼蹴脚势起始状态不是绘图中蹲身扑步铲腿或蹲身扑步蹬腿的前提下。
鬼蹴脚抢人先着,补前扫转上红拳,背弓颠X披揭起,穿心肘奥妙难传。1、蹲身扑步铲腿,用足掌外侧,直接铲击对方下肢。形意拳燕形就有类似用法,类似截踢,不过架子更低,手回拽,足前铲,上下交错将对方铲倒。
2、蹲身扑步铲腿,不过近似地趟拳的思路,借助铲腿插入敌方下盘后,主动扑身后倒,用双脚勾挂绞踢敌方。
补前扫转上红拳
补,填充弥补,这里是前招落空后,补手衔接追击的意思;
前扫,前扫堂腿,拳经三十二势中明确提到后扫技法,前扫应是前扫堂腿。
转,转变;上,自下而上,由低到高;转上就是身法自下而上起身。
红拳,在戚继光拳经三十二势之【却地龙势】解析中分析过,几种红拳的模式,结合拳经中提到的红拳,可以了解到红拳的使用状态,身势都是走下弧线由低到高起身,自下而上攻击的拳法技术。
结合上述内容再来看鬼蹴脚抢人先着,补前扫转上红拳。
如果这个架子为鬼蹴脚,那么大概率是扑步铲腿或前扫堂腿,补前扫,也就是再衔接一个前扫堂腿。转上红拳,前扫堂腿使了之后,身势走下弧线,自下而上打出红拳。
类似下面的形态。
背弓颠X披揭起,穿心肘奥妙难传。
这里说一下,多个印刷的版本中,缺失一个字,在手抄本中缺失的这个字为挑。也就是背弓颠挑披揭起,穿心肘奥妙难传。
背弓,这个词比较难以理解,望文生义的看,背,背部,弓,弓形,背弓就有背部弯曲如弓形的意思,武术中含胸拔背,缩身状态下,就类似这种形态,能看到背弓的形态,说明是侧身应敌,这是一种说法。
还有一种说法,背做动词,背弓就是将弓挂在肩背上的动作,不过古代弓的携带收纳有专门的弓囊,少有说将弓背负在身上的。
比较冷门的是,背弓一词和背棍类似,是一种源自于明代戏剧中,将幼儿打扮后背在身上游街表演的艺术形式。可以引申为将对手扛起
颠,跳跃、奔跑,近身之意。
挑,上挑。
披,用手分开、打开、拨开之意。又说手似披衣,手自下而上,自前往后将衣物披于身的这个动作。
揭,用手下而上,举起、高举,掀起之意。
穿心肘,武术中各家各派,用肘击打心口胸部的肘法,称之为穿心肘,多为横肘击胸。奥妙难传,这一势的变化细节很隐蔽,非常巧妙,难以表述。(下图为陈氏太极穿心肘)
综上所述,结合实际想象一下
背弓颠挑披揭起
这一句的意思是,弓着背,缩身靠近敌方,自下而上往上撑,用肩背将对方挑起,同时手向上掀举,将对方手臂拨开。
穿心肘奥妙难传
将对方手臂上挑拨开后,代表着对坏了对方防御或是进攻的身架,这时立刻巧妙的衔接上穿心肘法攻击对方的胸部。
按照这个描述,现存技法中和这个最类似的,应该是八极拳,八极拳的一些技术运用就很符合这个描述。。
鬼蹴脚抢人先着,补前扫转上红拳,背弓颠挑披揭起,穿心肘奥妙难传。
最后再结合前面的分析设想一下,鬼蹴脚蹲身扑步铲腿,是下盘低位腿法,能抢人先着,衔接前扫腿,身势由低变高同时打出红拳。打出红拳后,缩身弓背,侧身靠近敌方,把敌方手臂上挑掀开后,用肘击打对方胸部。
和却地龙势相比,鬼蹴脚势虽然动作大体类似,但是变化却各有不同,二者都是下盘腿法,身势由高到低,蹲身扑步铲腿的架子,后续的招式变化,也都是走下弧线将身势由低转高,衔接红拳不过鬼蹴脚多了扫堂腿的变化,而却地龙更偏向于摔投。
以上内容皆为按图索骥,望文生义的一家之言,仅供参考,欢迎各位朋友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