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的舅舅,一个让人怀念的老人,一个充满故事的人生。在那个深秋的夜晚,我踏上了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安丰。夜色朦胧,月光洒在老街的小巷,凸凹不平的水泥路面上,我拖着自己的影子,步履沉重。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便如洪水般涌来。记得第一次见到舅舅,是在养和园酒店的一个中午。两家人欢聚一堂,那是我们的“会亲”之日。舅舅高高的个子,鹰勾鼻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模样颇有些像老年版的刘德华。他一出现,就认出了我的外公,两位老人相视一笑,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喝酒聊天的日子。
原来,当年外公“下放劳动”的地方,就安置在舅舅工作的商业社附近。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喝酒聊天,直到后来外公进城,才断了彼此的联系。这次重逢,让两位老人都感慨万千。
没过几天,我又在丈母家遇到了舅舅。那天,我正搬着一些重物,舅舅来串门,看到这一幕,他立刻严肃地对丈母说:“少让小沈干这个,在家他也是惯宝儿。”我满脸通红,赶紧解释:“没事没事。”却完全忘了和舅舅打招呼。
“惯宝儿”这个词,在舅舅的语境里,充满了慈祥。每次想起这句话,我的心里都是暖暖的。舅舅总是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家人的关爱和呵护。
舅舅走的前一年,我最后一次见到舅舅,他喝着小酒,乐呵呵地笑着,只是话比以前少了一些,手比以前抖了一点。丈母指着我们一帮小辈,问舅舅:“认识他们吗?”舅舅盯着大家看了半天,才吐出了几个字:“都——是——熟——人。”这就是他的厚道和善良,在这个时候,仍然怕我们失望,让大家感到温暖。
舅舅前年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在最后的两年时间里,他陆陆续续地忘记了所有的人,包括身边的亲人。听到舅舅离世的消息,我并不觉得惊讶。半个月前,岳母去病房看他时,舅舅就已经不能进食了。
大表哥说,希望能挨到省运会结束,三妹夫才有时间回来。三妹夫是泰州体育局局长,舅舅可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明白省运会对于泰州的重要意义,他不想让家人为他分心。
舅舅一直等到9月5日的黄昏,窗外的晚霞映在了他慈祥的脸庞上。他走的时候应该是清醒的,他居然还叫了一声大表哥的小名。在这一刹那,所有的亲人他仿佛都记起来了,然后才安祥地离开,享年89岁。
走在安丰的街头,我仿佛还能看到舅舅的身影。他总是穿着一件干净的蓝色中山装,手里拿着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悠闲地在街头巷尾散步。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微笑,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
在这个深秋的季节,我又站在了安丰的土地上,我又想起了我爱人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