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学校,留不住乡村教师。
刘慈欣笔下的乡村教师,能拯救地球,而现实中的乡村教师,却很难拯救自己。
在新中国成立后,农村教育也曾辉煌过,村村有小学,乡乡办中学,让无数农村学生体验了一把家门口上大学的“初级版”。但好景不长,千禧年的到来也敲响了乡村教育的丧钟,21 世纪以来,每天约有 43 所村小消失 [1][2]。
冰冷的数据背后,是生锈的门锁,布满灰尘的课桌和寥寥无几的朗读声,是大量出走乡村的学生、进城务工的家长和流失各处的乡村教师。
有人转身离开,也有人怀揣着纯粹的教育理想走进大山,只不过,乡村教师们很快就会发现,大山之内,还有好几座更为棘手、更为现实的“大山”横亘在前。
把时间倒回改革开放前,带着扫除文盲的任务,百万所学校先后扎根在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了十里八乡孩子们看世界的眼睛。
然而,无序生长的乡村学校也埋下了质量参差不齐的祸根,在 80 年代后期,这些不合格的学校被撤并,农村小学数量大幅缩减 [3]。
紧随着 2001 年国务院的一纸《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轰轰烈烈的撤点并校行动拉开帷幕 [3],农村中小学在短期内大量撤销,在 2000 年往后的十年间,每过一小时,就有四所乡村学校走向消亡 [4]。
这样的裁撤步伐,直到 2012 年才被国务院紧急喊“卡”,要求制止盲目撤并 [3],但彼时乡村中小学的学校总数仅剩 2000 年的三分之一左右。
即便如此,乡村教育的衰败并没有因此转向。2022 年,乡村只剩下 8.42 万所中小学,相较于 2000 年减少了近 40 万,其中消失的农村小学就占了 91.9%。
乡村学生上着上着,学校就没了,为了获得更好的学习机会,他们涌进了城镇学校,挤在讲台旁的课桌,插在教室里的过道。
23 年来,乡村中小学在校生数量锐减了九千多万,《中国农村教育发展报告 2020-2022》显示,2020 年国内义务教育城镇化率为 80.25%,比常住人口城镇化率高出 16.36%,意味着有更多的农村学生在城镇接受义务教育 [5][6]。
学校裁撤,生源减少,身处其中的乡村教师,也走向了不同的轨道,能力强的教师被城镇学校挖墙脚,部分人则选择以考公、从商、外出打工等方式离开学校 [7]。
早在改革开放后,乡村教师就开始跟着乡村学校一同“退场”,从 1978 年到 2000 年,乡村中小学的专任教师缩减了 143.03 万人 [1][8]。
但经历过大规模的撤点并校,同样的 23 年,减少的专任教师数却翻了一番,变成了 322.56 万,流失率高达 59%。
为此,国家开启了特岗计划,招募高校毕业生到中西部贫困县的农村学校任教,对于逐渐衰老的乡村教育来说,有用,但还不够。
根据《中国农村教育发展报告 2020-2022》,2020 年乡村 55 岁以上的教师占比为 8.8%,比城区高出 5.5%,而在未实施特岗计划的县,老龄教师占比甚至达到 33.8% [5],与其说是教书,不如说在养老。
在骨干教师跳槽,青年教师转行之后,特岗计划的老师也路过了大山,留下了沉疴宿疾的乡村学校。
自带寒暑假、稳定上下班的教师,是不少人的梦中情职,从获得“父母开心证”的必通关卡——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的爆火,也能闻到教师行业的香饽饽气息。
但乡村教师既有政策支持,又有编制加身,为什么反倒让人直呼“快逃”?
我们统计社交平台上的相关讨论后发现,光是乡村教师的三大原罪——压力大、环境差、工资低,就把很多人劝退到了离职的边缘。
教师荒下的乡村学校,把老师当成骡子用,人少课多就只能身兼数课、包班教学。一项覆盖全国 18 省 35 县的调查显示,乡村教师平均任教的班级数为 2.08 个,更有近 45% 的人同时任教三门及以上学科 [9]。
课后老师还得改作业,备课,应对频繁的检查,扶贫反诈禁毒消防样样全包,百忙之中再抽空上课。发表在《教师教育研究》上的一篇论文显示,乡村小学教师的周工作时间达到 53.35 小时,但其中教学时间仅占 20% [10]。
好不容易从教师的角色抽身而出,打开宿舍的门,感觉天更塌了:
两条腿的柜子,漏风的房门,摇摇欲坠的铁床,东倒西歪的办公桌,窜来窜去的蟑螂老鼠都是司空见惯的。
地处荒郊野外,工资也达不到期待。在广东省某市,仅 30.5% 的教师获得的补助足以抵消学校偏远所带来的影响 [11]。
特岗教师的处境更卑微,尽管政策上规定同工同酬,但事实未必 [12]。2019 年河南省的一项调查就指出,有 48.8% 的小学特岗教师工资低于当地教师 [13]。
嘘寒问暖不如一笔巨款,巨款没到,乡村教师还得先被不理解的家长问候祖宗,在一些落后地区,许多被传统观念紧箍着的人不相信知识改变命运,乡村老师的地位自然也不高。
要想改变现状提高工资,乡村教师就得拿到更高的职称,但这条路,远比城镇教师难走。
同样连续工作 10 年,城镇和乡村教师获得一级教师职称的机会相差并不大,但把时间拉长到 30 年,城区教师获得一级职称的机会比乡村教师多了 13.7%。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的调查也显示,乡村学校里 15 年以上未晋升职称的教师比例为 16.5%,远高于城镇学校 [14]。
乡村教师们上着超负荷的课程,拿着白菜价的工资,走难如登天的晋升路,更有网友吐槽:
做了快一年的农村教师,感觉自己是个三无产品,没钱、没闲、没地位。
传道授业的教育理想,再也支撑不起支离破碎的现实。
大山切割了乡村教师与外界的联系,却无法隔绝他们逃离的想法,一项基于云南省 5342 位乡村教师的调查发现,如果算等级的话,超半数的教师离职的意愿强度都在中等以上 [15]。
按下离职的选择键,有 49.4% 的教师依旧想从事教育职业,而 22% 的人选择转行,打碎事业编铁饭碗,只不过,其中过半的勇士是想转行去考铁饭碗的尽头——公务员 [16]。
尤其是特岗计划补充进来的青年教师,有不少人把乡村教师当作就业压力下短暂停留的避风港,是镀金的跳板,一旦有机会,就会借助政策支持迅速跑路 [17]。
而对于想在教育系统内调动的老师,37.8% 的人只要离家近,其余条件都不挑 [16]。
更加浩浩荡荡的,是超过 55% 的教师想走向城区或城郊的学校,而想调动到其他乡村学校的老师仅占 2.6% [16]。
向城、返乡,铺开了乡村教师离开乡村学校的两条路,都有看似光明的未来。
农民都知道一亩三分地里刨不出金坷垃,想赚钱就得进城,但乡村教师向上走,到手的工资却是不升反降。
以小学阶段为例,城镇教师的人均月实发工资总体上都低于乡村,城区教师的月补贴甚至不到乡村的四分之一。
毕竟赚钱的特性就是“哪里挣钱哪里花,一分别想带回家”,来到城镇,地处中心的优势取代了国家的补贴,呆在乡村,多余的补助又得覆盖遥远的通勤。
不过相比乡村,城市教师对工资更不满意,东北师范大学对 1.4 万名教师的调查结果表明,对薪酬不满意的城市中小学教师占比 59%,比乡村教师高出 10.4% [18]。
缩水的工资,却换来了更快的教学节奏,环境差的借口不再有用,学生成绩直接挂钩教学能力,“巨校大班”里的教师压力可想而知,此外,他们还要面对更复杂的职场人际关系,有时恨不得领导同事在天堂。
有些乡村教师进城后,还要按照城市标准二次评定职称,原先要求区级荣誉如今要市级,面对更激烈的竞争,多年的付出一下子归了零 [19]:
不进城的人不甘心,进城的人肠子悔青。
乡村教师想要进城,更多的人也想拿上乡村教师的编,毕竟在“无编为大”的现在,乡村编制好过城区代课,先端上铁饭碗,碗里有没有饭再另说。
她们都是普通女性,遭受到的困境也是普遍存在的,没糟糕到无法生活下去。如果忍忍,也能行。
但是多惠和梨帆都不愿意忍耐下去。
夏不绿,不著名作家,出版书籍十余本,售出多部影视版权,用写作丈量生活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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