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副局长自首，KTV强男下属，搞垮这家品牌企业

民生 2024-12-29 00:38 加拿大

2023年3月的一天，春寒料峭，天空阴沉，仿佛压下了一层厚重的幕布。一位中年女性站在湖南省纪委大门前，她驻足良久，然后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迈开步伐走进了大门。这个女人，是株洲市公安局副局长凌娅。这一天，她不是作为一名公安局领导走进这座大楼，而是以嫌疑人的身份主动投案。

就在不久前，她的丈夫吴兵被带走调查，供出了她。她明白自己即将被调查，自身难保，只好主动自首来获得一些罪行的减轻。果然，不久后湖南纪委微信号宣布，株洲市公安局原党委委员、副局长，现任株洲市公安局二级高级警长的凌娅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主动投案，目前正接受株洲市纪委监委的审查。

这一消息迅速在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作为从警43年的资深警官，凌娅从16岁进入株洲市公安局，一步步晋升至正处级，原本即将顺利退休，迎接耳顺之年，却为何在这个时刻选择自首？要追溯这一切，我们得从15年前的太子奶案谈起。

据公开资料报道，创建于1996年的太子奶集团，曾是中国乳品行业的耀眼明星。在其巅峰时期，不仅凭借常温乳酸菌饮品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市场，还在全国范围内树立了强大的品牌影响力。2007年，太子奶集团纳税额高达1.7亿元，其中在总部所在地株洲市的纳税额高达6000万元。这使得株洲市政府对太子奶集团尤为重视，将其视为当地经济的中流砥柱。

然而，这样一家备受瞩目的民营企业却在2008年后风云突变，形势急转直下，仅在两年后便陷入破产重组的泥潭。究其原因，创始人李途纯冒险激进的扩张无疑是灾难的开端。而在企业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当地掌权者，例如凌娅等人的鲸吞蚕食更是将本就陷入危机的企业推向绝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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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奶的诞生

太子奶的成功起源于一个奇妙的机缘，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上世纪90年代初，中国消费市场逐步开放，随着经济的增长，居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中产阶级群体开始崛起，消费需求发生了质的变化。

1992年，牛奶被列入中国居民膳食指南，乳制品被认为是必需的健康食品，奶制品也逐步走进寻常百姓家。而这一时期的中国乳业仍处于初期发展阶段，市场相对开放，竞争较少，为有眼光的企业提供了巨大的机会。太子奶的创始人李途纯正是看到这一行业的潜力，决定投入乳酸菌饮料市场，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个“蓝海”市场，具备相当大的发展空间。

当然，太子奶的成功只靠天时地利是不够的，其实这款饮料并非一个全新的产品，而是从一款名叫“活力宝”的饮料发展而来，然而活力宝早已名不见经传，太子奶反而大获成功，究其根本，离不开李途纯的独到眼光和战略布局。

说起李途纯，他早期的人生经历与创业故事和同样从国企出来的许家印有几分相似：出生于湖南临湘县的一个农民家庭，靠高考改变了命运。1978年他考上了株洲师范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湖南株洲市饮食服务公司工作了10年，在国企论资排辈的环境里，得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于是在90年代初的“下海潮”中，他买了一张开往深圳的单程车票，带着300元人民币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到了深圳后，他暂时在一家粮油公司获得了一份工作，一个月1000块工资，后来的采访中，他说“那时候，我全国各地跑业务，如果当时给我三五千，可能就没有太子奶了。”这段话跟许家印说的 “如果当时老板同意给我10万或者20万的年薪，我可能就不会想自己创业了”简直是如出一辙。

回忆起这段经历，李途纯总带着几分戏谑和感慨。辞职后，他又陆续做了几份工作，都因为觉得不合适而辞职。不过，在深圳的经历却帮助李途纯开拓了眼界，见识了不少做生意的手段。

1993年，一无所获的李途纯从深圳返回了湖南，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商机。当时正是毛泽东诞辰一百周年，韶山的主席诗词碑林、韶山烈士陵园、主席铜像广场相继建成，游人如织，但他发现这里售卖的纪念品却非常少。他决定做一批纪念毛泽东诞辰100周年的挂历试试看！2010年第9期《人民文摘》记录了李途纯这段创业史，称他设法从银行贷出了10万元，赶制了一批挂历在韶山售卖，几个月内就赚了一两百万人民币，由此掘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一夜暴富的李途纯用这笔钱四处投资，前后做过粮油生意，做《花花公子》杂志代理，开书店、酒店、录像厅，钢材生意等等，但却一无所成，赚的钱不仅亏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大笔银行债务。

走投无路之下，李途纯遁走南方，再次回到了深圳。在深圳的日子里，李途纯偶然接触到了一款叫做“活力宝”的乳酸菌饮料。当时，欧美和日本市场已经广泛宣传乳酸菌饮料作为一种对肠道健康有益的饮品，而在中国，这个市场仍处于空白阶段，再加上当年法国达能大举入股娃哈哈，成为商界热议话题，这让李途纯觉得乳制品饮料市场绝对是座金矿山，无论如何都要挤进去。

不少媒体记载，李途纯找到了活力宝的厂家，开口就要活力宝在湖南的总代理权。不过他又没经验又没钱，厂家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李途纯不死心啊，想要挖墙脚，找活力宝的技术骨干直接合作，他认为饮料最重要的是配方，有配方就可以自己生产，不需要获得厂家批准。一番三顾茅庐下，他终于成功“挖”来了活力宝技术副总裁、国内乳酸菌发酵奶专家盛延龄。

盛延龄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也是中国乳酸菌奶行业标准的制定人。1989年，56岁的他作为特殊人才被深圳市政府引进，之后几年，盛教授率领深圳“活力宝”公司异军突起，迅速打开了香港和东南亚市场。

李途纯一穷二白，厂家都对他不屑一顾，盛教授为什么愿意和他一起从头开始呢？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从清华校友总会2008年发布的一篇文章中找到了一个说法。。。李途纯跟清华怎么扯上关系的呢？原来啊，他成功后去参加了清华经管理学院首届EMBA项目，也就是俗称的总裁班，在清华校友录中留下了他的创业经历。

这篇文章称，当时“活力宝”机制陈旧，5年换了7个老总。在这个企业担任技术副总裁的盛延龄，虽然已经心灰意冷，但基于对企业的感情，仍在苦苦支撑。李途纯的满腔诚意终于打动了他。

“厂子小不怕，没钱也不怕，怕就怕没抱负，我就是想把乳酸菌这个行业做起来。” 在盛延岭眼中，李途纯是个有抱负、有眼光的人，正是这个原因，才使他决定加入太子奶。。。总之，挖到盛教授是太子奶问世的关键因素，也正因如此，李途纯格外重视人才，在他的管理词典中，有数不清的关于人才的论述，比如：“寻一个支点可以撬动地球，找一批人才可以改变世界，拥有了人才就无往而不胜。”从这些词条中，也能看出他过分强调人的因素，颇有些人定胜天的意味，这样的思想也为他后来的失败埋下了隐患。

1996年，李途纯带领一班人马回到了株洲，租下了六十多平米的国企厂房准备大展拳脚。可是做生意需要钱呐，当年他还欠银行一屁股债呢！咱们来看看李途纯是怎么搞钱的哈。

他拿着新项目的可行性报告找到那家银行的负责人，说这次指定能行！你们做道选择题吧：要么继续投钱支持我发展起来，要么就等着烂账吧。。结果银行真就继续给他借钱了！这种反客为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做事方法，在中国市场经济发展初期往往还真就有效！

不过这种叙事往往只是真相的一部分，现实中银行未必那么轻易就能买账，李途纯在这个借钱的过程中是否有利益输送，有其他人背书，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人在成功后常常选择性分享他们经历的故事。不论怎么说，事儿是成了，银行同意继续借钱给他，获得输血后的李途纯成立了株洲太子牛奶厂，同年年底，第一批产品正式面世，命名为日出牌太子奶，寄托着旭日东升的美好愿景。

为了推广太子奶，李途纯也是很拼的，他也曾像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那样，骑着三轮车到街上去推销，不过这效果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后来，他请开连锁餐馆的朋友帮忙提供场地，在店里搞免费赠饮，一赠就是半个多月，再后来，开始有带孩子的客人来餐馆点名要喝太子奶，其他餐馆一看也纷纷下订单，太子奶这才在株洲打开一些局面。

1997年，李途纯把太子奶从株洲带到长沙这个更大的市场，同时野心勃勃地要把太子奶的名号在全国打响。他心里明白，乳酸菌饮料并非什么高门槛的技术，如果别人看到这个市场有利可图，很快会下场瓜分蛋糕，所以他想趁着全国市场基本处于一片空白的时候，让太子奶的商业版图迅速扩张，这里的关键词就是——快！

怎样才能让全国人民都认识太子奶这个品牌呢？李途纯想到了在央视上打广告！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中央电视台众多广告主不惜代价竞标，有些实力并不是很强的企业也愿意孤注一掷，因为一旦成为标王，就有机会一蹴而就！而《新闻联播》之后，《天气预报》之前那短短的几分钟，就是标王的诞生之地！

在首届黄金时段广告招标会上，孔府宴酒以3079万元的高价摘得桂冠。一句“喝孔府宴酒，做天下文章”的广告语，成为时代记忆，销售额翻倍。秦池酒业在第二届招标会上以6666万元的纪录破天价夺得广告位，他们的老板，形象地描述这一投资的回报说：“我们每天向中央电视台开进一辆桑塔纳，开出的是一辆豪华奥迪。”

李途纯也是一心成为广告标王的企业家，1997年他以8888万元拿下央视黄金广告时段“日用消费品标王”的广告位。而这笔资金对于当时的太子奶而言，几乎是天文数字——公司总资产都没有竞标费用高，就连竞标时的20万元入场费都是借来的。这次的背水一战，让李途纯奇迹般地拿到了8亿元的订单。“李大胆”这次一“赌”成名。

昔日的太子奶集团生产部门负责人阿成回忆称，“当时红旗广场，排起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尾巴，外省提货的车子，常常一等就是半个月。”这一戏剧般的变化让一同创业的高管们对李途纯敬之若神。他曾经亲眼看到这样一幕：厂区内，李途纯简装漫步，与秘书交待思路；身后是企业二把手开着豪车慢慢跟随，神色谦恭。

李途纯回株洲后，也找到了一些地方官员，“微言大义”表明自己的宏伟蓝图，纵论“标王”对于株洲的意义。“画的大饼，满满的都是将来就业和税收的增长。”政府机器随之开动，太子奶的命运由此改变。不过估计此时的李途纯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年帮了他一把的官员，日后也能推他进深渊。

不过李途纯也深知品牌和品质不可偏废，他研究了央视多个标王的死亡原因——有广告无品质，为了不走上这条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坚持从新西兰进口奶粉做原料，确保产品品质。至此，他算是独创了一条“先打品牌、再建市场、最后建工厂”的发展模式。

在享受到“以小博大”的广告营销效果后，李途纯在往后几年连续下注央视广告，让太子奶一举成为国民品牌。2001年，他还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婚姻，女方是湖南卫视金牌主持人金晓琳，金晓琳当时是湖南卫视王牌节目《玫瑰之约》的主持人，被称为“中国第一红娘”。婚后，她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奶的代言人，积极为自家品牌带货。不得不说，这一招“网红老婆营销”，玩得要比刘强东早了许多年。

在经销上，他别出心裁地推出了零风险经营”的销售策略——经销商若对销售成绩不满意，可随时解除合作；商品过保质期，公司负责无偿换货。这一大胆的政策，极大地刺激了全国经销商的信心和积极性。在一系列举措下，太子奶在全国迅速崛起，营销网络覆盖29个省、市、自治区的250多个大中城市，牢牢占据乳酸菌饮料行业的领先地位。

从2001年到2007年，太子奶的销售额从5000万元跃升至30亿元，连续6年业绩翻番，太子奶市场占有率达到76%，“中国驰名商标”、“国家免检产品”、“国家火炬计划高科技产品”，各类荣誉纷至沓来，太子奶成为中国乳酸菌领域无可争辩的老大，在全国的经销商多达7000多家。

然而，经销商数量的激增也为太子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管理难题。2000年前后，中国许多地方的交易仍以现金为主，特别是在三线城市和偏远地区的小经销商中更是如此。经销商将货款以现金的形式交给太子奶的业务员，由业务员负责带回公司，这种模式下，业务员掌握了货款的第一道控制权，如果公司内部监督机制不完善，便为侵占货款提供了便利条件。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2001年，株洲市公安局荷塘分局新任政委凌娅与太子奶建立了特殊关系。根据太子奶副总王克的描述，凌娅上任后，太子奶集团主动送上了20万元的见面礼，从此两方达成了默契合作：太子奶委托凌娅协助追回被业务员侵占的货款，每年能有一、二百万。

但据王克透露，这些被追回的货款并未返还给太子奶，而是进入了凌娅私设的小金库，由她亲自管理。。。或许是出于民不与官斗的心理，又或者是在太子奶眼中，与凌娅保持合作关系远比追回这点货款更加重要，总之李途纯没有对此提出异议，王克甚至主动为这些款项出具了收条。正是因为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逐渐喂大了凌娅等人的野心，鲸吞太子奶的结局在此时早已埋下了伏笔。

草莽英雄的大败局

2007年11月底的一个夜晚，全国政协礼堂灯火辉煌，这里正在举办“中国成长百强”颁奖典礼。李途纯凭借太子奶集团连续3年累计超过1000%的销售增长率荣登榜首。他接过奖杯时，满面红光、神采飞扬。站在台上，他豪情万丈地对全场宣布：“10年之后，太子奶的销售额要超1000亿元，跨进世界500强！”此时的李总是无法预料到10年以后的事情的。不要说10年了，仅在一年后，李总便从巅峰跌落，被冠以“2008年表现最差企业家”的头衔，评选理由直言不讳：“败绩、失策、失责。”这是为什么呢？

早在2005年，李途纯为太子奶描绘了一幅雄心勃勃的蓝图，他将其称为《千年构想》。在这个构想中，他提出太子奶要成为“千年企业”，而实现这一目标的首要条件是“凝聚英才”。李途纯认为，企业的成功链条从“一流的薪酬”开始：薪酬吸引人才，人才带来技术和管理，技术和管理缔造优秀产品，从而形成一流的企业文化和经济效益。

然而，在他的企业管理实践中，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口口声声重视英才的李途纯在管理模式上遵循的却是典型的家族企业模式，任人唯亲。他自称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第46代后裔，而太子奶集团俨然成为了他的“封地”，儿子22岁就做了集团副总，前妻负责五仙山度假旅游开发项目，现任妻子金晓琳接管了太子奶童装和传媒业务，弟弟和弟媳负责集团采购，妹妹负责广告，妹夫负责北京市场，外人在太子奶公司难以得到重用。《环球人物》总结称，太子奶集团常常是直接颁布“太子令”，老板一言既出，所有人必须照办，企业一直没有建立起科学规范的管理模式和组织平台。

李途纯带着下属参观牧场的时候，对着5000亩地指点江山：把牛放出来，搞几十匹纯种马放牧，让牛喝啤酒吃菠萝，喝啤酒的可以产生啤酒奶，吃菠萝的可以产出菠萝奶！话音刚落，身边响起一阵阿谀之声，老板的智慧又解决了一个5000多亩牧场的管理难题啊！

如果说李途纯早期是个成功的创业者，那么几年后，他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适度的冒险是必须的，但优秀的创业者在冒险的背后都有清晰的战略布局，长期的执行能力和有效的资源调度，只有赌徒才会根据情绪或直觉孤注一掷。而恰好李途纯最有名的口头禅就是：“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全身心投入，不留后路。”

这种不留后路的做派从2002年就初见端倪，这一年，李途纯号称要打造“东西南北中”的全国性战略布局，斥巨资在全国启动五大乳酸菌生产研发基地来扩大产能，根据太子奶方面透露的数据显示，为建这些生产基地，耗资高达33亿人民币。然而，看似宏大的布局背后，却充满了隐患——这些项目不仅耗费了大量现金流，还远超实际需求。破产前太子奶固定资产约为80%，流动资产仅为20%，这种资产配置在快消领域难以应对市场的突然变化和危机，无异于自掘坟墓。

2005年后，伊利、蒙牛、娃哈哈等大型乳品企业在风味酸奶和乳制品饮料领域强势崛起，在产品和渠道上都严重打击了太子奶。此时，李途纯像许多其他中国民营企业家一样，开始尝试走多元化道路，先后进入童装市场，超市零售业，辣椒酱业务和房地产市场。然而这些与乳业毫无关联的投资都未能带来预期的回报，再加上之前扩建产地的投资，太子奶的财务骤然紧绷。

为了补足资金缺口，2007年的李途纯再次豪赌了一把。太子奶拿到英联、摩根士丹利、高盛的7300万美元。另一方面，李途纯还以个人名义担保，向花旗银行牵头的6家财团借到了5亿元无抵押、无担保的低息贷款。

他放出豪言：“太子奶要在一年内超光明，三年超伊利、蒙牛。”但伴随外部资本而来的，还有李途纯和对方签下的对赌协议，双方约定，在投资后的头三年，如果太子奶的业绩增长超过50%，投资方就降低股权，反之，李途纯将失去其所持有的61.6%股权。

然而一向相信”人定胜天”的李途纯遭受了两场“飞来横祸。”这仿佛是老天爷给他量身定制的一课。2008年，国内外先后发生两场前所未有的黑天鹅事件。第一场黑天鹅事件是美国雷曼兄弟破产引发的全球金融市场崩盘。这场金融危机加剧了信贷紧缩，企业融资难度陡增。

仅一周后，三聚氰胺事件曝光。9月21日，中国政府公布的调查结果震惊全国，点名批评多家知名乳制品品牌，包括蒙牛、伊利等。尽管太子奶在这次危机中未被直接点名，但消费者对整个乳制品行业的信任瞬间崩塌，市场需求大幅下降，整个行业陷入寒冬。

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外资银行纷纷收紧政策，对太子奶采取了步步紧逼的策略。以花旗银行为例，其不仅在原有利率基础上额外加息20%，还以提前还贷为由，要求太子奶追加土地、厂房等核心资产作为抵押。然而，就在太子奶将核心资产抵押给花旗银行仅5天后，花旗便向北京高院提起诉讼，要求太子奶提前偿还全部贷款。

花旗银行的这一突然发难，无异于一块巨石砸向了本已摇摇欲坠的太子奶大厦。这一举动不仅直接切断了太子奶的融资通道，还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国内外债权银行闻风而动，纷纷提前收贷或拒绝提供新的贷款支持。巨额债务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将太子奶彻底压垮。

2008年10月，太子奶陷入全面危机，停产、裁员、员工讨薪、经销商逼债，资金链断裂四件套毫不留情的直击企业命脉。在这场空前的债务风暴中，三大投行开始逼迫李途纯履行早先的对赌协议。11月21日，太子奶集团股东之间达成协议，高盛、摩根士丹利、英联三大外资投行再注资三千万美金，接手李途纯的全部股权。一向对控制权极为看重的李途纯，不得不接受一个象征性的头衔——“名誉董事长”，以此勉强维系这家他一手缔造的企业的最后一点联系。

公权私用，惨遭鲸吞

眼看就要失去对太子奶的控制权，李途纯彻底慌了。他悄悄向株洲市政府递交了一封求援信，一反往日的豪气，坦言自己因“决策失误、过快扩张、管理不善、用人不当”导致企业陷入危机，请求政府出手相助。

李途纯之所以写这封信，原因有二：一是希望政府看在太子奶作为株洲明星企业，为地方经济、税收和就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份上，予以救助；二是他看到娃哈哈借2008年公布的《反垄断法》成功抵制了法国达能的兼并，他希望太子奶也可以打一出“反击外资掠夺、保卫民族企业”的爱国情怀牌。

最终，株洲政府出面干预，提出了一套妥协方案：三大投行不再向太子奶追加资金，而股权分配维持不变，李途纯持有61.6%的股权，三家外资股东合计占股31.26%。由当地国有企业株洲高科集团成立子公司“高科奶业”，以租赁方式对太子奶进行封闭式托管。同时，高科奶业垫资1亿元人民币，帮助企业恢复生产。在此期间，李途纯与三大投行的股权全部质押给高科奶业，而李途纯本人则被完全排除在太子奶的管理之外。

此时的李途纯，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太子奶不能破产，更不能沦为“帝国主义资本”的囊中之物。他接受了株洲市政府的提议，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决定将他推入了更深的深渊——伴随着高科奶业的成立，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不久之后，这家国有性质的企业被悄然私有化，李途纯的股权被迅速稀释，作为昔日的创始人被逐步边缘化。他拼命抵抗，试图保住最后的阵地，却发现自己早已深陷泥潭，四面楚歌。

从表面来看，狸猫换太子的操盘手名叫文迪波，他的官职是株洲高新区管委会副主任、天元区委常委和株洲高科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不过从后续发展来说，文迪波也只是背锅侠而已，李途纯自述迫害太子奶的株洲市五人小组，是时任株洲市副市长肖文伟，宣传部长阳卫国，高新区党工委副书记何剑波，还有前文中提到的公安局荷塘分局政委凌娅，对了，此时的凌娅早已摇身一变，成了株洲市公安局党委成员、纪检组组长。。。而凌娅的丈夫吴兵，时任高科奶业的副董事长，是公司的实际话事人。。。他们的计划，就是先把李途纯运做出局，让太子奶恢复生产经营，然后再出手售卖，总之，太子虽瘦，犹可食之。

根据株洲市政府与李途纯等太子奶股东签署的《会谈纪要》和《资产租赁合同》，高科奶业的租赁经营旨在“保护性经营”太子奶，帮助其恢复正常运营。所谓“正常运营”是指一年内销售额达到12亿至14亿元，且利润用于偿还债务。如果未达到目标，李途纯可取消政府托管。李途纯本以为这会给太子奶带来生机，然而，这只是他被迫接受的开始，接下来将上演一场更大的“猎杀”游戏。

首先，高科奶业接管太子奶后，株洲本部生产基地莫名停产了6个月，导致2009年太子奶全年销售收入仅为5亿元，而2008年上半年销售额接近13亿元。更令人困惑的是，托管后太子奶的元老级员工全部下岗，员工人数在不到一年内从1万减至2000多人。

2009年7月，文迪波公开宣称，太子奶已经无可救药，所有引入战略投资者的努力都失败了，破产重组是唯一的出路。对于文迪波的提议，李途纯无法接受，他坚持认为只要太子奶按照托管协议每年达到12-14亿元的销售额，就完全不需要走破产重组的道路。

李途纯多次向株洲政府表达，自己才是最了解太子奶的人，应该重新掌控经营权。根据协议，若高科奶业的年度销售额未达规定，他有权收回经营权。然而，他三次尝试收回太子奶的经营权都以失败告终。

更令李途纯愤怒的是，2010年1月，高科奶业引进了北京商洛和上海明观两家公司作为战略投资者，并在株洲市工商局完成了股权变更。这两家公司分别投资1000万元，共占高科奶业60%的股份，导致本来控制高科的那个国企的股权被稀释到了15%。

经过这一系列操作，高科奶业由“国有控股”变成了“民营控股”公司，唯一不变的是公司法人依然是文迪波。更令人震惊的是，媒体报道称，这两家投资公司实际上都是刚成立不久的空壳公司，所谓的投资几乎全是虚假注资，银行里的资金在注入当天就被提走了，此举使得太子奶价值30亿的资产和20亿元的商标最终落入了五人小组手中。

至此，李途纯的商业帝国彻底崩塌，他倾注毕生心血打造的太子奶如流沙般滑落指间。在意识到太子奶已被强占，且拯救无望后，李途纯带领创业团队在河南创立了仙山奶业，其产品和市场定位几乎与太子奶一模一样。他的真正意图是通过新公司夺回太子奶的经销网络，然而，这一举动彻底触动了五人小组的敏感神经，局势变得愈发凶险。。。

凌娅成立了太子奶专案组，亲自负责处理此案。此时的她，已在一年前从纪检组组长升任株洲公安局副局长，年仅45岁，权力空前。2010年6月12日晚，凌娅亲自带队将李途纯从北京的办公室抓捕，并连夜将其带回株洲。7月27日，株洲市委宣传部发布通报，李途纯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与此同时，他的儿子李帅、妹妹李冠军、弟弟李洁纯，以及太子奶党委书记韩月平和多位高科奶业的知情人也被一并批捕。

据悉在太子奶2008年的自救过程中，李途纯曾向包括经销商和高管在内的不少人筹集资金，月息高达1分，就是借一块钱，每月还利息一分钱，月利率1%，对应的年利率是12%，李途纯被批捕，原因正是这些所谓的“高息借款”。然而，所筹资金主要用于生产经营，并未扰乱金融秩序，因此并不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但是没关系，株洲市公安局先后又对他罗列了职务侵占罪、抽逃资金罪、挪用资金罪等罪名，一位曾经为李途纯辩护的律师证实说：“一位办案人员曾说，中国有几百项罪名，我们一条一条地查，就不相信李途纯一清二白。”

为了给李途纯定罪，凌娅对他进行了多场狂风骤雨般的审讯。李途纯后来出狱时表示曾在狱中写下过遗书以防万一，与死刑犯关在一起，时刻受到生命威胁，在刑讯逼供中五次当场晕倒，被狱医、狱友多次抢救，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拒绝承认任何罪名。凌娅等人转而从李途纯的亲人朋友下手，让他们检举揭发。

据人民网报道，在这场围猎中，最先遭遇压力的是太子奶的创业元老、总工程师李立军。2010年10月11日，李立军被“邀请”到一场饭局，要求他交代李途纯所谓的“犯罪事实”。他被迫问一句答一句，若回答不了就被灌酒。最终，李立军因酒精中毒抢救无效死亡。

然而随着事件的升级，凌娅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对李途纯的其他亲友施压。。。接着遭殃的是李途纯的舅舅高博文，他虽然是太子奶的“皇亲国戚”，却只是负责后勤工作，2010年12月31日，株洲市公安局专案组威胁高博文交代和举报李途纯的“犯罪事实”，期限为一个月，否则就要将他家里人一起抓起来。老实厚道的高博文从此生活在极度恐怖中，他的女儿当时刚考上公务员不久，他既不愿诬告外甥，又怕连累宝贝女儿的事业。两难之下，他在专案组最后期限到来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天正值除夕之夜，李途纯的母亲为此哭瞎了眼睛。

事实上，李途纯的家人几乎无一幸免于这场浩劫。他的弟弟李洁纯在被释放后，因长期羁押造成的身心折磨，中风偏瘫。李途纯的妹妹李冠军不仅偏瘫，还出现了面瘫，几乎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李途纯的儿子李帅则被无端羁押38天，在重压下，年轻的李帅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创伤，难以估量。

专案组为收集李途纯的“罪证”，无所不用其极，连孕妇都不放过，曾在太子奶担任机要文员的唐夏燕，因遭受株洲公安局的反复传唤、无故威胁，3个月的胎儿不幸流产。这一连串的事件不仅加深了李途纯家庭和企业的困境，也为许多人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痛苦和创伤。

这场闹剧疯狂持续到2011年8月，五人小组中的文迪波由于在任期间的其他贪污行为引起了湖南省纪检部门的调查，株洲市的势力鞭长莫及，文迪波遭到双规。为了掩人耳目，凌娅等人也放松了对李途纯的逼迫，同年10月，李途纯获准保外就医。

2012年初，湖南省株洲市天元区人民检察院发出文件，认定对李途纯提出的所有犯罪事实都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予以驳回。2月14日，李途纯被宣布无罪释放。而此时他已被超期羁押15个月，名誉及身心都遭到严重摧残，高墙铁窗内，昔日的乳业英雄再无反击之力，那句“千年企业”的豪言壮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回荡在空谷中的叹息。

出狱后，高墙之外早已变天，昔日庞大的太子奶集团早已在几个月前被破产重组了。新华联控股和三元食品联合提供7.15亿元资金，获得重整后的太子奶100%股权及全部资产。而李途纯的全部个人财产也落到了凌娅的手中，包括在全国的数百套房产、汽车以及众多珍贵的收藏品。

尽管李途纯从未被判有罪，这些财富却在没有任何合法程序的情况下，被强行没收。而这样的结局，却被业界认为是最好的结局了。。。财新周刊称：“在李途纯之前，曾有很多“前辈”有过极其类似的经历，比如江苏铁本的戴国芳、广州健力宝的李经纬、广东三九的赵新先、日照钢铁的杜双华、东星航空的兰世立，他们中一些人的结局，甚至比李途纯更为悲惨，这份名单是如此之长，以致于让当代企业史始终无法挥去悲凉的底色。

出狱后，年过半百的李途纯仿佛又回到了1989年怀揣300块南下深圳创业的原点，不过彼时的他才30岁，一切都来得及，而这时的他家破人亡，财产散尽。他决定为自己讨回公道，一边向纪检委写举报信积极揭发凌娅等人的犯罪行径，一边四处奔走试图夺回太子奶所属权。

不过这两者都没能迎来他预期的结果，前者，他热热闹闹的举报并没有什么下文；后者人家通过合法程序收购了破产重整后的太子奶，他想要推翻这一事实，几乎没有可能。

时间来到了2022年，李途纯出狱10年后，那年参与过“五人小组”的其他三名关键人物，终于一个个落网。2022年6月，曾任株洲市市长的阳卫国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10月，株洲市常务副市长、市委常委何剑波也因涉嫌违纪违法被调查。2023年1月，凌娅的丈夫吴兵，株洲高科集团原党委副书记、副董事长，也被带走调查。株洲知情人士表示，吴兵私自注册高科集团子孙公司转移太子奶房产土地约二十亿资产，有关部门发现他家有巨额财产不能说明合法来源。两个月后，凌娅终于选择自首。

此时，李途纯终于才敢在社交媒体上揭露凌娅的罪行。他发长文举报凌娅身为公安局副局长不仅长期与黑恶势力勾结，而且还吸毒。李途纯回忆称在荷塘区时他曾多次陪同凌娅出入KTV这类娱乐场所，亲眼目睹凌娅吸毒后丧失理智，逼迫公安局男下属与其发生关系，丑态百出。目前凌娅尚未接受法庭的审判，从资本归属以及法理的角度上来说，李途纯也还没有获得一个公道，太子奶的故事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但或许也仍未完结。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太子奶的命运折射了中国民营企业普遍面临的生存困境。从世界范围来看，中国民营企业的平均寿命远低于发达国家。太子奶的兴衰可以看作是中国民营企业发展的一个缩影。它的崛起，反映了民营经济在市场化浪潮中的无限可能；而它的陨落，则揭示了民营企业在复杂的制度环境、激烈的市场竞争以及内部管理等多重压力下的无奈与挣扎。这不仅是太子奶的悲剧，也是众多民营企业的真实写照。（本内容视频版请到YouTube搜索M2档案观看）

魁北客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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