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国内的同学来说，想要通过JD项目获得成为新加坡律师的机会，可供选择的就只有新加坡国立大学（NUS）和新加坡管理大学（SMU）两所学校。本次访谈，非常有幸能够邀请到正在NUS的JD项目就读的黄铄媛学姐和正在SMU的JD项目就读的符淇媛学姐，向大家分享新加坡JD项目的就读体验，从项目的申请、就读及毕业后可能的就业方向，为大家提供新加坡JD项目的概览。
个人简介
黄铄媛，国际关系学院法学本科，香港大学LLM（科技与知识产权法）毕业，新加坡国立大学JD在读。曾获“北京市优秀毕业生”、“北大-众达中国全球化与法治人才培养计划优秀学员”等荣誉，并在《电子知识产权》《上海法学研究》等多个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拥有英语专业八级证书，并有多段国际律所和新加坡“Big4”律所的实习经历。
符淇媛，华东政法大学知识产权卓越人才实验班本科，新加坡管理大学JD在读。本科阶段曾获“上海市优秀毕业生”荣誉，积极参与辩论、模拟仲裁庭等活动，在“贸仲杯”等大小赛事中曾获得“最佳辩手”称号。前知识产权、数据合规方向律师，有多段红圈、“Big4”、外所及跨国企业实习经历。
新加坡JD的申请与录取
Q：为什么选择来新加坡读JD？
黄铄媛：在选择项目时，我通过律师前辈了解到，目前中国内地相对来说拥有新加坡执业资格的律师数量较少。目前新加坡与中国的商业往来愈发密切，有很多中国企业选择在新加坡设立海外分支，并以新加坡为“支点”开拓东南亚市场。我希望成为一个精通中国内地、香港特别行政区和新加坡三大法域法律知识的律师，帮助更多中国企业“走出去”。生于中国东盟博览会的永久举办地，广西南宁，我见证了这个小城市里民族企业的出生和发展，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家乡的企业“出海”，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另外，我在年少时期就随母亲多次来新加坡旅行，新加坡是我童年记忆中一个美丽而发达的国家。看过京城的历史、香港的繁华，我想来新加坡体验森林城市的生机盎然。这里四季如春的气候，和熟悉的东南亚菜口味，和我的家乡非常的相似，常常带给我一种亲切的感觉。
符淇媛：我本科毕业之后在国内工作了三年，因为个人原因计划到新加坡长期发展，于是申请了SMU的JD项目。我认为自己的工作经历对于申请JD项目来说有很大的帮助。一方面，我在知识产权及数据合规领域的工作经历能够很好地充实我的申请材料。另一方面，过去的工作经历也让我更清楚地知道希望从JD项目中获得什么，从而能够有针对性地选择课程、申请实习，同时也有助于我选择在新加坡的执业领域。
Q：陆本同学在NUS和SMU的JD项目中的录取情况如何？
黄铄媛：NUS的JD项目按照申请者是否具有法学学位，分为两年制和三年制的项目，每届JD的人数在30人左右。关于项目录取的硬性条件大家可以在NUS的项目官网上查阅。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来自内地的同学在本科毕业的时候普遍都是有能力保研到国内领先的法学院。关于英语成绩，NUS的最低要求是托福100分或雅思7.5分。从最低要求来看，NUS对申请者语言成绩的要求会比英国的一些学校要低，但是因为JD项目需要经过难度比较高的英语笔面试，所以最后能够被录取的申请者，英语实力往往不容小觑。在标化成绩之外，大家的经历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比较常见的经历包括模拟法庭的奖项、文章发表等。在申请时，尽管NUS不要求提交LSAT，有些同学也会提交。
符淇媛：SMU的JD项目并不区分法本或非法本，统一为三年制，可以加速到两年或两年半完成。每一届JD应该最多可以招40人左右，我于2023年入学，目前我们这一届有28人，其中有8位中国同学，其他大多数都是新加坡本地的同学。
Q：JD项目笔面试的内容是怎么样的？
黄铄媛：申请人在提交申请后，NUS会先进行初步筛选，随后邀请通过初步筛选的申请者参加笔试和面试。笔试是线上进行的，要求申请者提前一小时到45分钟登录系统准备并布置双机位摄像头。笔试的内容是一大段阅读材料，描述事情的经过，然后让你进行法律分析。在面试中，面试官主要是根据申请者的简历进行提问。
在准备面试时，我就在想象，如果自己是面试官，我会对自己的简历提出什么问题。我希望在面试的时候可以主动引导面试官，向面试官展示自己的兴趣所在。例如，我可以和面试官说，我最近在做公众号，并在公众号上分享过自己的文章，然后挑选自己认真思考和研究过的文章进行分享。假如现在让我去面试，我就会分享黑神话悟空摄影作品的著作权保护问题。
符淇媛：小红书等平台上有关于JD项目以及SMU其他法律研究生项目的详细介绍，其中可以找到笔面试的内容、形式等相关信息。
每场面试一般会有2名教授及2名候选人。在面试中，面试官会不断地就你的回答进行追问，与我们真实的课堂教学模式较为相似，在考察我们逻辑思维的同时，也会观察候选人之间的交流合作。除此之外，面试官还会就个人经历发问，所以面试体验是比较因人而异的。
JD项目的学习体验
Q：JD是如何上课的？
黄铄媛：新加坡的JD课程有Tutorial、Seminar和Lecture三种形式。Tutorial是国内没有的教学模式，比较像美国法学教育里的苏格拉底式教学法。在Tutorial中，我们要在课堂上和老师一起解决一个案例。我们需要不断地输出自己的观点，然后老师会对我们进行纠正。Seminar是主要由老师来讲，但是我们有不懂的问题就可以直接举手提出，可以和老师当堂辩论。Lecture就是主要由老师来讲授的课程。在NUS，JD和LLB在Lecture中一起上课，但是课程评价相互独立。LLB大多为新加坡本地的同学，在和LLB一起上课的过程中，我能够更加快速地融入新加坡社会，了解新加坡的风土人情。而且这种教学模式也使我们的课堂更加多元化，我可以从LLB身上学到很多新想法。
相比于我们国内的法学院课堂，新加坡的法学院会更加强调课堂参与（Class Participation），这是课程评价的一个重要部分。在Tutorial中，老师会首先向我们提供一个案例，然后介绍相关的一般规则。我们需要根据自己的知识思考这个一般规则有什么例外的情况，再应用到课堂案例中，看案例是否符合了某个一般规则或者例外。在Seminar中，老师会根据正在讲授的内容抛出一个观点，然后问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法律规定或观点，我们如何理解，以及我们是否同意这样的观点。我们可以基于自己在新加坡或其他法域学习的知识和经验，向大家提出自己的观点。即使有些同学比较内向，老师们也不会让他们错过表达自己的机会。每个同学都会轮到在某一节课On Call，这节课上的大部分问题老师会直接点你的名字请你回答。此外，我们还会有小组作业，需要和自己的组员们一起合作完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不断地和组员沟通，在一次次的讨论中反复打磨和完善自己的观点。
符淇媛：SMU对于课堂参与的要求和NUS基本一致，只是Presentation一般会作为独立于课堂参与的一部分进行评分。总的来说，课堂参与主要就是评价同学能对这堂课作出何种程度的贡献，这分为两方面。一方面在于同学回答老师问题的表现，另一方面在于同学能否问老师一些高质量的问题，推动这堂课的讨论。大部分教授的评判标准是质量大于数量，例如有些同学可能一个学期下来问的问题数量并不多，但是每个问题都能非常精到，那他的课堂参与分也可能会很高。
SMU的JD项目必修课程是不和LLB合上的。一般只有在选修课程同时对LLB和JD开放的情况下才有一同上课的机会。SMU JD项目的课程以Seminar的形式为主，这意味着同学们需要在课前充分地阅读材料和预习。在课堂上老师通常会提纲挈领地讲些重点内容，会留较多的时间给课堂讨论。很多老师都会采用苏格拉底教学法，也就是先抛给同学一个问题，然后不断追问，启发性地引导同学思考。
Q：JD是如何考试的？
黄铄媛：获得新加坡律师资格对于JD期间的成绩是有要求的。对于想要通过JD项目成为新加坡执业律师的同学来说，在JD期间努力获得良好的成绩非常重要。对于NUS的JD来说，他们至少要获得JD (Merit)学位，即所有课程的加权平均成绩达到C等以上。对于SMU的JD来说，他们的GPA必须要达到3.0以上。
新加坡法学院的考试重在考察理解，大多数考试都是开卷的，但是千万不能被开卷考试骗了。我在第一个学期就想着是开卷考试，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记忆上，而是把所有的重点都抄在一张纸上做成提纲，以便在考试的时候慢慢翻。但后来在考试里我才发现，这种方法在时间上完全来不及。于是我就改变了自己的策略，考试之前尽全力记忆重点案例的内容，以及梳理每一节课的内容。在有一定记忆的基础上，我在考试中引用材料的效率就提高了很多。
我们的考试分为两种题型，论述题（Essay Question）和案例分析，大家的分水岭主要是论述题。论述题考察的内容并非是单纯的解释，更多的是考察学生在理解基础上进行分析的能力。这些问题通常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重点在于考察我们是如何进行分析、陈述理由的，关键是我们进行批判性思考的能力。因此，虽然是开卷考试，但是我们要看的文献还是很多的，而且还必须要对文献有自己的理解。寄希望于考试的时候现场翻阅材料不太可能会来得及。我写论述题的时候会倾向于先写判例等权威的法律渊源，然后补充新加坡学者的观点。
符淇媛：SMU的老师会鼓励同学们在有法律渊源支持的基础之上有自己的观点。在不同的判例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立场，难以调和且并无定论时，老师通常会希望我们选择一个立场进行说理。在此情况下，答题时的观点可以和老师上课时的主张不一致，只要说理过程合理，一样可以获得高分。在法学院里，老师最关注的并不是结论，而是得到结论的论述过程。一般来说，因为学者的观点并无法律约束力，答题的时候学者的观点较多作为补充，例如解释其背后的政策原因。关于这一点打moot的同学应该会有比较深的感受。
JD的职业发展
Q：从JD到新加坡律师的成长路径是怎样的？
黄铄媛：就读JD项目的同学想要成为新加坡律师，需要在读完JD以后先用半年时间学习新加坡法考Part B课程并考试，完成法考之后再在律所完成一年的Training Contract（TC），然后才能成为新加坡律师。虽然TC在法考完成之后才开始，但是需要提前一年去确定TC的offer。
虽然对于NUS和SMU的JD学生来说，找到TC这件事本身并不十分困难，只要想找还是能找到的。NUS法学院的就业率很高，学院会提供很多就业支持。首先，学院有一个Law School Alumni Program（LAMP），这个项目会给每一个学生匹配一位Mentor。这位Mentor通常是学生所研究的或感兴趣的领域的律师，可以给学生提供很多职业选择上的建议。其次，学院也有Career Advisory Center，有专门的老师可以给学生进行一对一的面试辅导，指导学生修改自己的简历。另外，学校平时会开很多Career Seminar，律所可以借此机会进入学校，让学生们了解关于律所的更多信息。在Career Seminar上，会有不同律所的律师来给我们分享自己的执业经历，同学们可以通过参加不同的Seminar来了解行业动态、发掘自身兴趣，并且和律师前辈们进行交流。总的来说，学校会给学生提供很好的平台，所以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学校的平台资源挖掘合适自己的机会。
对于法学生而言，实习是找TC的另一种方法。新加坡实习周期较短，一般为2-3周。在律所实习期间，同学们可以获得大量跟律师前辈们交流的机会，了解律所的工作内容和文化，再决定自己是否适合这家律所。此外，律所实习也是经验积累的过程，我们有机会走进法庭旁听辩论，感受争议解决的“刀光剑影”。也有机会通过资本市场实践捕捉市场动态，不断学习新的知识，拓宽自己的视野。
Q：作为外国人能在新加坡拿到外所的实习机会是非常不易的，符淇媛学姐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拿到某美所新加坡办公室实习机会的经历？
符淇媛：本科时我曾有幸在该所的上海办公室实习过，所以一直关注该所在新加坡的实习生招聘信息，积极的参与networking event加深了解，例如团队的主要业务、对于实习生有何要求等。总的来说，新加坡外所在招实习生和实习律师时通常都有对于绩点的最低要求，所以拿到实习机会的第一步是在JD开始阶段好好读书，达到准入的绩点门槛。另外可能是运气比较好，过往的工作经历与IPTech团队较为匹配。
Q：除了律所的实习之外，学姐们能否分享你们在某跨国零售企业获得实习机会的经历？
符淇媛：我选择该公司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因为我自己对该公司所销售的产品比较感兴趣，想进一步了解该公司旗下的诸多品牌及其所处的行业；第二个原因是想弥补自己没有公司法务实习经验的遗憾，想体验一下。
在JD刚开学时，我碰巧在领英上看到了该公司招聘数据合规实习生的机会，这和我之前在上海时主要的执业领域高度相关。虽然在投递时看上去希望渺茫，但这个岗位实在是比较符合我个人的兴趣爱好和过往工作经历，我觉得不试一试的话就太可惜了，于是就投递了简历。因总部位于欧洲，该企业非常注重GDPR（通用数据保护条例）合规。巧合的是，由于我过去参与的一些项目以及撰写的研究文章涉及GDPR，我对GDPR有一些初步的理解，因此获得了这个机会。同学们来新加坡找工作时可以多用领英、Glassdoor等渠道，多多参与networking event，勇敢尝试。
黄铄媛：我在新加坡已经有了多段律所实习的经历，因此我想补充一下我在公司法务方面的相关经历，完善一下自己的法律人生。我同意符同学的观点。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法律恰巧是一门“致广大而尽精微”的学科，唯有对一个领域有从一而终的深耕精神，才能不断地往自己想要的目标前进。或许是和符同学一样的对数据合规的热爱，让我们能成为同事。我在香港大学留学期间有对中国内地、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和新加坡的数据保护进行研究，并且在上海法学研究上发表过相关的文章，因此我觉得这段实习经历是一个特别好的“学以致用”的机会。
对我而言，公司法务相比于在律所实习更加具有挑战性，因为它不仅要求律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了解不同司法区域的立法动态，还需要“防微杜渐”并“除患于萌”，及时跟相关部门沟通以保证企业运营的整体合规。因此，我们在进行法律检索和报告撰写的时候要尽量地简而准，保证同事能够在短时间内理解合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