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若问我，鸟儿需要我们来帮忙谋生吗？答案似乎是，不需要。
自古至今，所有生命适者生存。即便环境恶劣，遍布死亡和灭绝的陷阱，每一次安全的幸存之后，变化仍然随时随地发生，先辈们点点滴滴的生命教训，逐渐印刻于基因，后代若练就了适应和进化，这个物种便可以延续；若是变化太突然，一切应对都来不及，物种可能也就消失了。
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人类，我们扮演了什么角色？对于承受着诸多杀戮和绝种威胁的野生动物，是出手相救，还是静坐旁观？
2024年12月从捕鸟网上解救下的绿翅鸭，眼神清亮。
供图©反盗猎重案组
这个选择不难，判断的依据或许取决于是天灾还是人祸。天灾不可阻挡，所有物种皆在承受；人祸就不同了，需要我们承担责任，做出改变，终止“祸”害。不仅要付诸行动，补偿死伤，还要形成机制，以绝后患。
这个过程，首先需要“感知”，需要人们广泛意识到问题，其次是“承认、达成共识”，然后“承担责任”，最终“付诸行动”。
这其中，仅仅是早期阶段就可能十分漫长，需要经历最早一批觉察者形成勇气的时间成本，最初的发言被听见和看见的充分助缘，乃至挑战大众惯性必然会引发的反弹、否认、嘲讽，甚至是谩骂和伤害，只为让这样的声音消失。能走到“共识”这一步已十分不易，再到最终采取广泛的行动，不仅是艰难的，需要一点运气，还需要一批又一批、一代又一代人的毅力。
毅力，绝不体现在“看到希望才坚持”，而是在无数次“无望也要坚持”、“没用也不停止”中坚信，心存希望，亲手筑造希望，必然会迎来希望。
希望，也并不来自他人的赠予。要成为那个给他人更多希望的人。
二
在构思最新的工作年报时，想用这句话做标题——这份渴望失业的工作，我们都做了什么？
在很多个难题当前的不眠夜，多么渴望生活在未来的时空中。那时，所有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所有使命已经完成，便不再有让候鸟飞这样一家公益机构，不再有忙碌的你我，还在为鸟谋生。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用让候鸟飞的机构愿景，也许可做参考：人与野生鸟类和谐共存。这句话体现着人与以野生鸟类为代表的生物多样性，乃至与所有的非人类动植物之间，最理想的关系。
让候鸟飞「丹顶鹤公益租地项目」，连续10年联合约210(人次)护鹤人，共同守护了106巢丹顶鹤家庭，新一年招募即将展开
这样的关系，原本有三种形态。
第一种，是我们看不到作为生命和生物多样性一员的野生鸟类，而仅仅将其看作为“生产资料”——野味、观赏、宠物、标本、商业化放生……等名义中的“经济作物”。候鸟春秋两季迁徙，一年“收割”两茬。在失业率上升的趋势中，让大自然来承受盗猎和杀戮的剥削，似乎真的能“给老百姓留条活路”。
第二种，是我们看到了作为生命和物种存在的野生鸟类，但却将其看作是经济发展的阻碍。保护迁徙候鸟，留出足够的自然保护地，似乎就必然要做出建设发展的牺牲。一旦经济下行，最先需要被盘活的“闲置资源”，就是尚未被开发的大自然。人类与野生鸟类之间，似乎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只有你死，才能我活。
第三种，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大部分人都已真正理解并在真实实践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守护好野生动物的家园，人类也能持久受益。这不仅是出于完善法律下的严格要求，还有人类社会文明本身的伦理需求。在一些独特的案例中，保住候鸟家园，还是保住建设发展，一旦狭路相逢，却并不势不两立，最终总能找到完美方案，实现人与候鸟和谐共存的美好愿望。
这样的世界是否存在？有的人会说，发达国家就是这样的。说起自然保护、动物保护、生态保护、环境保护……有很多人会羡慕西方国家，认为欧美是动物生活的天堂，那里有更完善的动物保护法，还有专门为动物议题出动的动物警察，有一大批对动物友善的国民和公众，观鸟爱好者占人口比例甚高。
2024年5月，济南梨枣峪的金雕，其栖息地被一房车营地破坏，该营地经多方联合干预后拆除。
但事实上，这些若是真实的，也都是那些国家的有识之士长久以来的奋斗结果，并不来自天赐。不用倒推太久的时间，许多当前相对的“动物友好”国家，过去也都有着肆意的伤害和杀戮，至今也未完全停止。
可以说，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生态保护实践者，在各自努力，各自解决自己所处社会环境中的急迫议题，在各自的行动发展时间轴上辛苦劳作，丰收各自的果实。也因此，每个国家的保护工作，必然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才可能走出成果。
一味羡慕只能产生无意义的批判，并不贡献积极的创造。只有真实行动，才能在不断实践中，找到自己国家的路。
三
那么，让候鸟飞的12年，走在怎样的道路上？下一个12年，还将走向哪里？
最近，我们的全职团队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表达，是这样的八个字：勇毅、行动、真实、平等。
勇毅，是说面对挑战，不仅要有克难的勇气，还有面对无数次失败也坚信会成功、会继续行动的长久毅力。
行动，是说一切对方法论的研究，最终必须付诸行动。不要成为只会轻松说解决方案然后让别人去干去验证的人。只有自己的行动，才能检验自己，才会调整自己，才会继续迎难而上。
真实，是说行动的对象，必须是真实的问题，用真实的行动，产生真实的成果，传递真实的信息。没有时间评说他人，只要求自己，任何时候，力求表里如一，不作交换。
平等，是说在保护的目标物种上，无论是否濒危，是否是国家级保护物种，所有生命，一视同仁，同在伤害响应的工作机制中；也是说在机构内部人员，无论是否专注一线，还是后方支持，是女是男，是老或少，也一视同仁，同在平等的机会和待遇机制中。
这八个字凝结了我们的意志和决心，也包含着方法的选择。感谢12年来的每一位支持者，让最初不自信的摸索，历经摇晃徘徊和时间的考验，最终形成确定的自己。
12年来，我们也形成了自己的发展路径和发展方向，是这样三句话——
成为候鸟保护的一线行动者；
寻找和支持和我们一样的候鸟保护一线行动者；
感召和培养更多候鸟保护一线行动者。
新的一年，为鸟谋生在何处？就在上面的这三句话中，清晰、明确、坚定不移。
新的一年，依然到鸟类真实的伤害情境中去，采取真实的行动，努力创造真实的结果。与此同时，帮助本性中保护意愿饱满的人，跨出保护的第一步，成为更好的行动者，一起共创解决问题；也要一起学习克制，与那些保护意愿不那么满格，甚至严重不足的群体，探讨对话开展，共创共同的保护；还要为更多可能的未来行动者，呈现保护的传奇，埋下心念的种子。
很快就到1月8日，让候鸟飞13周岁生日发文，会阐明更多2025年的工作规划与计划，欢迎支持与共创。
作者：刘慧莉
让候鸟飞执行长
写于2025年元旦
点击“我要支持”，护鸟公益一线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