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部队怎么样?院里的柿子熟了,给你寄一点吧。”电话那头,外公乐呵呵地向我讲述秋天的收获——家里的柿子大丰收,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
外公住在皖南一个名为“上阳”的小村子里,一条小河穿村而过,哺育着大片的农田。暖春三月,河边的小土坡上,夕阳映衬下盛开的油菜花,绵延成一望无际金色的海;金秋九月,饱满的稻穗低下谦逊的头,风吹稻浪传递着秋收的喜悦。外公与农田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土地不会负人。80年代,他省吃俭用和外婆建起了新屋后,将屋后的院子改成了果园。桃树、杏树、李树、柿子树、枣树、香椿树……从幼苗开始,外公便精心培育,日复一日浇水施肥、修剪枝叶,没几年便结出了累累果实。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果园为这个普通的农家提供了丰富的营养,养育了三个孩子。村里人问:“老朱,你怎么培养出两个大学生的?”外公总是幽默地说:“伢们水果吃得多!”丰收的季节,外公外婆还将吃不完的枣、杏、桃等带到市场上摆摊叫卖,收入虽然微薄,却也成为了孩子们学费的补充。外公小时候念过私塾,识得千百字,农闲之余,当过村里的会计,也干过镇上中学的园丁。因此他自学了一些种植、嫁接的技术。果园里的果树,长势都很喜人。村里有些乡亲,想过来折一段树枝带回去栽培,外公也都欣然答应,但都没有这个果园里的果树长得好。记得小时候,外公外婆来来家里看望我,经常左手拎一只老母鸡,右手提着一袋水果。袋子里,有时候是爽口的李子、桃子,有时候是软糯的柿子,最让我难忘的,是那脆甜无比的青枣。外公的果园里有5棵枣树,门口还有两棵,长得比别的果树都要高。每到八九月份,枝头的枣成熟了,便引来了各种鸟儿啄食,有时候还能看到小松鼠鬼鬼祟祟地爬上枣树偷枣。为防止枣被小动物“抢”光,一年一度的“收枣大会”开始了。外公将一张巨大的三色雨布铺在树下,大家举着竹竿,对准结满果实的枝头敲打,枣儿便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哪怕砸到头也不觉得疼,因为这是丰收的甜蜜。童年的印象里,枣树是很慷慨的,7棵枣树落下来的果实,经过挑拣,也能装满好几麻袋。一部分成为家人的肚中餐,一部分拿到集市去卖钱,还有一些最大的最好的,送到镇上加工,请专人帮忙加工成金色的蜜枣,外观如同“金丝琥珀”,密封袋装好,可以储备到过年当蜜饯。隔壁的村镇就以优秀的蜜枣制作工艺出名,还获得了全国农产品地理标志,如今再想吃到,还要花不少钱去买呢。进入新世纪,孩子们到外地打拼,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有一次,舅舅带回来一箱“阳山水蜜桃”,外公尝了一口:“确实又大又甜,但太软了,比不了我自己种的硬桃。”还有一次,阿姨带回来外国的“黑布林”,外公尝了一口:“不就是大一点的李子么,还没我种的脆呢!”虽然外公觉得自己园子里的水果最好吃,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家的选择更多了,果园也不再是日常水果的主要来源了。外公看着我们大口大口地吃着外地来的水果,笑眯眯的眼神中也藏着一点点失落。果树也有生老病死。初中时,皖南遭遇特大台风,外公家门口的一株最大的枣树被狂风连根拔起,横躺在地上。外公难过地说:“屋顶瓦片被吹掉可以再铺,根被拔起,树就活不了了。”外公想了很久,最后请来村里最好的木匠师傅,用树干打造成桌子和椅子,这棵枣树也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我们身边。十几年过去了,这些桌椅依然在使用,牢固结实、完好如初。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果园里嬉闹的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外公也荣升为“太爷爷”,家族喜迎“四代同堂”。子女们让外公外婆好好享福,不要那么劳碌,他们也不听,依然在果园里养鸡养鸭、施肥修剪。每到丰收时节,他和外婆依然将收获的水果蔬菜打包好,把子女小汽车的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
入伍多年,虽然每天都能吃到丰富的水果,但我还是会怀念外公果园里水果的味道。寄来柿子后,外公反复嘱咐道:“寄过去的是青柿子,比较硬不容易磕坏,你要拿几个苹果和柿子放在一起,过几天就能吃了。还有,柿子是寒性的,你和战友一次不要吃太多……”听着外公的嘱咐,看着眼前的青柿子,外公佝偻着腰给果树剪枝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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