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西藏阿里守防!不知道其意境深厚!
时事
2025-01-24 18:03
山西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零公里,国道219线的起点,一条长不过两公里的街道。说是街道那是抬举它了,一条坑坑洼洼的马路躺在中央,马路中间还有一条断断续续的水渠,以前是用来防洪的,后来上面修了一条防洪堤,没有洪水了,水渠还像文物一样杵在那里。马路两边都是一些低矮的砖混结构的房子,楼房极少。阿里分区留守处招待所墙上贴了瓷砖,就算是这里最奢华的建筑了。除了部队门前干干净净以外,其它地方都很脏,有的地方甚至没法下脚。几棵长得歪头歪脑的树,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立在路边,就像左拉笔下的“陪衬人”,搭配得非常协调。
零公里位于新疆叶城县城以南大约三四公里,紧贴国道315线。很早以前这里是一片戈壁滩,狂风日夜吼叫着,具有顽强生命力的骆驼刺都涨不起来,遇到洪水就变成了汪洋。洪水退去一片狼藉,显得更加荒凉,萧瑟得无法留住人们的目光和脚步。国道219线修筑之前,上山不走这里,通行的道路是从皮山县的桑株乡出发,沿喀拉喀什河逆流而上,如果赶赶路一天时间就能到达赛图拉,不过这是一条羊肠小道,非常崎岖艰险,有10人至9人归之说。据说从飞机上看,山谷里都是累累白骨,那是当年先遣连进藏之后,为了保障他们的生存,驻喀什市的二军,依托和田分区在桑株公社成立了藏北运输指挥所。遵照王震司令员下达的“不惜一切代价,接通运输线!”的救援命令,先后组织900多名民工,4500多头牦牛毛驴骆驼,分三批次往山上运送物质。由于道路艰险,又是冬季,给养根本运不上去。运送物资的民工伤亡严重,驮运物资的生畜基本上也是有去无回。先遣连官兵最终收到首长的关怀,只有半麻袋信件、15公斤食盐和7个馕,路上的白骨就是驮运大队滚落下山的遗骸。这条路过去商旅小打小闹还凑合,部队辎重无法从这里拉上山。为了适应边防建设和经济建设的需要,修建了国道219线,从而也带动了零公里的快速发展。
零公里很有名气,不仅在南疆三地州名声显赫,而且还辐射到了新疆其他地方,甚至新疆以外的地区。九十年代的鼎盛时期,其声望和后来的东莞有得一拼,挂羊头卖狗肉的歌舞厅、理发店、按摩房,沿道路两旁,一家挨着一家;临街的门店开满了就向纵深发展,随便走进一个巷子,里面又有三四家,生意还火得不得了。那时候,如果有谁挑事,在女人面前说你老公昨晚去零公里了,必然会爆发一场家庭战争。成年男人去零公里都是有嫌疑的,好比是西红柿烂在了裤裆里,根本说不清楚。人们的共识,就是这里不是正经人去地儿。此前,相关部门管得严,没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不光彩的买卖。生意人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马克思的判断,“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开始有人像地下工作者似的偷偷摸摸地干,接着大家效仿。随着改革开放力度的加大,相关部门睁一只眼闭只眼,几乎是一夜之间,一阵风吹过,罂粟花在零公里遍地开放,红得发紫。一时间零公里热闹非凡,不乏远道慕名而来的寻花问柳者。我曾问过叶城县的朋友,这个行当在这里为何一枝独秀?答曰市场需要。这使我想起了近些年,一些经济学家鼓噪“市场说了算,政府别干预”,其结果就会和零公里一样,社会和经济都步入了畸形发展的歧途。改革开放之后,阿里山上的发展也很迅速,物质需求较之以前猛增了许多倍。阿里地区所有消耗的物质,都要从零公里运上去,上下山的车辆突然多了起来,在零工里停留的驾驶员也多了起来。上山的路很险恶,常发生车毁人亡的事故,每次上去都不知道能不能下得来。所以很多驾驶员上山之前和下山之后,总要找借口在零公里住一宿,玩个痛快。有的甚至还带一位姑娘随车上山,以排解路途寂寞。驾驶员很大方,姑娘们也乐于奉陪,两厢情愿。赚钱変得轻松容易,这个行业迅速恶性膨胀。有一个故事有很多版本,听说最早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一位姑娘邀自己的闺蜜到零公里来赚钱,发了一封六个字的电报,“人傻钱多快来”,惜墨如金,事情却交待得清清楚楚。有一位领导在给机关讲授公文写作时,使用了这一经典案例,告诫大家行文要简洁。这也使得这个故事,在更大范围内广泛流传。随着扫黄打非的浪潮,零公里收敛了许多,已经不再那么猖獗,但并没有绝迹。这有点像人生病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树立一种好的风尚,营造一个好的社会风气,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但败坏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倘若再要纠正过来,那形成的污渍就像新刷的油漆粘上灰尘,拿鼓风机也吹不掉,零公里的现象正是社会的缩影。好在政府找到了新的经济增长点,近些年正在努力把零公里打造成藏式一条街,目前已初具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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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零公里和现在有很大差别,白天很安静,安静得像夏天猫在水里的水牛,一动不动,贪婪的享受着那份凉爽。整个零公里,少有开门的店铺,偶尔有几只野狗从马路上穿过,证明这儿有人间烟火;可到了晚上却又是一番景象,像睡醒了的狮子,伸伸懒腰之后就疯狂了起来。炫目的霓虹灯,不停的闪烁着;挑逗的音乐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直往你耳朵里灌。每个店铺门前,少则一两个、多则三五个风骚女子,个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搔首弄姿,使出浑身解数勾引顾客。门前走过的成年男人都是他们猎获的目标,不时用性感的动作和挑逗的言语,向他们进攻,极尽卖弄之能事,不知羞耻推销自己。
在这个纷扰而又极具诱惑力的地方,常年驻扎着,阿里军分区留守处和一个汽车团数百名官兵。他们经受住了考验和折磨,堪比南京路上好八连。汽车团营区内有一大片荷塘,是南疆少有的风景,荷叶随风轻轻摇曳,像一池清水泛起的涟漪;荷花点缀其中,把枯燥的营区装点得如诗如画。收获季节,从污泥里取出莲藕,又白又嫩如幼儿肌肤般可人。这使我想起了零公里的官兵,周围氤氲叆叇笼罩着,却始终不迷路,面对形形色色的诱惑,阵脚丝毫不乱,心如明镜,静若止水。营门口的哨兵,只隔一条马路,然而这一条不到十米宽的马路,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防火墙,阻断了两者之间的任何接触。他们长驻零公里,却能抵御诱惑,洁身自好,不屑于龌龊的苟且之事,一心扑在工作上,牢牢把握着人生的正确航向。
留守处是阿里军分区的后方基地,担负军分区生活保障、新兵集训、官兵上下山的接待等任务。每年冬季,新兵入伍后,必须在留守处集中训练五个月,新训时间比其他单位要多两个月,这是多年来摸索出的经验。冬季大雪封山,没有战备等特殊情况一般不允许上山,因为重大车辆亡人事故一般都发生在冬季。沿途兵站入冬前全部撤站,等第二年开春,才恢复正常保障。新兵延长两个月训练时间,既可以避开冬季上山的危险,又可以提升新兵的军事素质、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使其全方位适应高原。即使是这样,每年送新兵上山,都是一件十分艰巨的任务,无论准备工作做得多么充分,几百名新兵,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情况,要么高山反应严重,身体出现问题;要么思想准备不充分,心理出现问题。如果应急措施不力,处置不当,很可能发生死人的严重后果。早在1960年,部队进藏剿匪平叛,因任务紧急出发匆忙,一名入伍仅三个月的湖南籍新兵,在红柳滩因严重高山反应光荣牺牲。此后,新兵上山发生严重高原反应的事情时有发生,分区曾多次发生过紧急后送,接力抢救危重新战友的情况。
新战士从这里走上高原,绝大多数要等到服满兵役,才能离开高原。除家庭有重大变故等特殊情况之外,中途是没有机会离开高原的。复员时重新返回到零公里,稍作休整再回到原籍,当兵的历史就结束了。每年老战友在零公里留守处短暂休整期间,总有一些让人心酸的事发生,有些感情脆弱的战士,会紧紧的抱着一棵大树,久久的不愿松开,满含热泪用心灵的声音,向大树倾诉告白。阿里平均海拔4500米,连队驻地都在边防一线,海拔一般都在四五千米,别说是树,草都不长。有的战士从离开留守处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树了,甚至连一点像模像样的绿色都没有见到过,普普通通的绿色在他们的眼里变得特别神圣,遥不可及。有的战士蹲在马路边的墙根前,貌似晒太阳取暖,而实际上是满足干渴的心理需求。久违了的异性在他们的眼里成了稀罕的“怪物”,那婀娜的身段,妙曼的背影,缤纷的服饰,都是他们的视觉大餐,他们贪婪地享受着。两三年时间,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别说见到女人,偶尔在巡逻路上发现一只藏羚羊,都还是个公的。长时间枯燥和单调,是会扭曲人的心理的。曾不止一次发生过这样的奇葩事,战士痴迷的边走边看过路的女人,竟然自己撞上了电线杆。这些心理上的异常表现都是高原惹的祸。高原就像一根绞索,不仅禁固你的身体。同时也捆绑着你的心灵。心灵像囚犯一样陷于囹圄,忍受着炼狱般的煎熬。然而,大多数的人都会凤凰涅槃般重生,积聚巨大的能量,日后得以爆发,形成人生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精神动力。
高原汽车兵就是被高原锻造得无比坚强的军营男子汉!有一次,军分区利用电视电话系统组织汽车营官兵及其家属,举办了一次事迹报告会。他们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刻意的渲染,实实在在娓娓道来,每一个故事都催人泪下,感人至深。常年在这条天路上行走。无异于和死神打交道,每一次上场都是一次生死考验。人们常把自驾游上山一次作为人生炫耀的资本,无论什么时间说起来,都会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然而,我们的汽车兵,很多兵龄长的老同志上下山达100多次。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讲不完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有难以表达的精彩。但他们从不炫耀,因为他们觉得这在汽车兵的生活中太平常了。其中的甘苦艰险,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条天路上行走,每一个汽车兵都遇到过威胁生命安全的危险,只不过他们习以为常了,把这些危险看淡了。他们真的不在意吗?不是的,谁不珍爱生命?他们同样怀着对生命的敬重和挚爱,多次遇险的经历,使他们更懂得安全的重要。国家的利益,边防的需要,他们只能选择,看淡生命,高举使命!
为了确保安全,每次上山前驾驶员对车辆都要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检查,特别是制动转向轮台等重要部件,必须反复检查和测试,发现可疑的地方还要找有经验的老驾驶员进行会诊,直到百分之百放心为止。也正是从安全考虑,留守处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车队出营门,全体官兵和职工家属都要排成长队,敲锣打鼓,燃放鞭炮,为车队送行。送的是大家共同的心声——平平安安!车队下山返回也要以同样的规格迎接,迎的也是大家共同的愿望——安全归来!
在留守处出门的道路左侧,有一块醒目的巨幅牌匾,上面写着“走向高原,走上阿里”,那是我提议他们制作的。原打算立三块这样的牌匾,三十里立一块“走上高原,走进阿里”;阿里再立一块“走进高原,相约阿里”。层层推进,原意是加大对阿里军人的宣传,让更多的人在上山途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愿望没有完全实现,只在留守处门前立了一块。看着这句话,有一种誓师出征的悲壮。车队从牌匾前疾驰而过,身后是送行的妻子牵挂的目光,婆娑的泪水。送出门他们都会强装欢颜,可车队只要离开视线,她们就很难控制住感情的闸门,往往泪水涟涟,默默的回家守候,忍受着那份孤独。丈夫出车了,妻子的心也随着丈夫在国道219线奔波。这些军嫂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安稳,掰着手指头计算着丈夫返回的时间。有一次——那还是山上无法用手机通讯的时候——有一名干部因执行其他任务,没有按时返回。车队像往常一样喜气洋洋的开进了营区,站在门口迎接的妻子和孩子,没见到期盼的人。妻子突然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刷白;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喊着要爸爸。大家不知所措,心里难受极了,赶快说明缘由,妻子半信半疑以为是在骗她,接过丈夫的亲笔信才面露悦色。也难怪,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分区先后有近十个人牺牲在这条天路上。
留守处的家属院门口有一个凉亭,叫休闲阁,其实这就是一个望夫亭。只是大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悲凉,采用了现在这个名字。阿里海拔高,生活条件差,分区所在地狮泉河镇海拔也有4300多米。有些边防连队的海沷超过了5000米。家属随军不能随队,因为家属上去基本上没法生活,所有家属全部集中在留守处。这个凉亭成了军嫂们感情的寄托,有事没事她们都要领着孩子到这里来转一转,释放一下狭窄空间里挤压的心情,缓解对丈夫的思念。有时还会三五成群聚集在这里,饶有兴致的讨论一些看似无聊的话题,但言语的背后却充满着对丈夫的爱。夏夜,月亮挂在天边,星星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常有一个孤单的人影,在这里“休闲”,时儿围绕六角亭悠悠漫步,时儿静坐在亭子里仰望着天空,仍思绪飞翔;或许她和丈夫正在注视着同一颗星星,或许他们相约在同一个晚上对着天空倾诉,让月老传情,感受千里之外那颗怦然跳动的心。
我对汽车兵有深厚的感情,也特别崇敬,深知他们的甘苦,常被他们发生在这条天路上的故事所感动。记得那次事迹报告之后,我号召大家向汽车兵学习,即兴讲了六点:当我们困惑的时候,想想汽车兵的境界;当我们懈怠的时候,想想汽车兵的精神;当我们是失衡时候,想想汽车兵的得失;当我们畏惧的时候,想想汽车兵的胆识;当我们疲惫的时候,想想汽车兵的甘苦;当我们无助的时候,想想汽车兵的顽强。的确,高原汽车兵,把青春奉献给了高原,有的把生命也留给了这条弯弯的天路。更不公平的是,他们退伍时各种费用的计算标准只能按平原结算,仅能拿到山上同等级别、相同入伍年限人员一半的钱,政策造成了他们心理上的不平衡,可他们从来没有因此和组织讲价钱。
临复员前最后一趟执行任务,汽车兵的心情是最复杂的,他们非常珍惜这最后的机会,又非常担心。最后一趟往往是拉老兵下山,拉人和拉物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长时间在这条天路上跑的的驾驶员都怕拉人。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安安全全走过来了,特别害怕最后一趟发生意外,完成这趟任务也和其他老兵一样,复员返回原籍了,谁都想安安全全回家见父母。但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走这条天路了,他们对这条天路恋恋不舍,这里留下了他们太多的爱和恨。在他们眼里卡拉昆仑山、昆仑山、冈底斯山,以及连接这些山的天路,都是有灵气的,有生命的。对这条天路总是抱着一种敬仰的心情,从最初的无知无畏,到一次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山神让他们逐渐成熟,跑的趟数越多越小心。无论是哪一座山,无论是哪一架达坂,无论是哪一段路,都是有感情有温度的有性格的。任何时候都不敢轻狂放肆,冒犯山神,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永远也不应该去触碰的那根神经。完成最后一趟任务,他们会长吁一口气,宛如卸下千斤重担那般轻松。暌别高原和天路,面对大山肃穆庄严,或敬礼或鞠躬,有的则虔诚的双膝跪地,恭敬的磕头作揖,就像藏民磕长头一般一丝不苟。这不是迷信,是对山神表达内心的感激,感谢山神对自己的眷顾。无数次在悬崖峭壁间行走,无数次历险,山神有灵护祐自己有惊无险,平安的走完这条天路。
这是我常住的房间,每次上下山我都住在这里,阿里分区留守处招待所208号房。窗户对着马路,马路对面的霓虹灯虽然比鼎盛时期要少得多,但仍然交错闪烁,我并不觉得有多么喧闹,多么烦扰。有时还故意推开窗户,看一看那变化的灯光,任凭狂吼的音乐撞击着耳膜。这和战士抱着大树情不自禁的哭,蹲在墙边痴迷的看女人,从心理学上讲如出一辙。我们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是宁静得太过长久了,需要烦嚣来综合一下,或是弥补某种缺失,寻找心理的平衡。所不同的是处在他们这个年龄,表现得更为直接率真,而我们把这种渴望埋得更深,以一种更加含蓄的方式表现了出来。那一天,汽车营的营长教导员来到招待所,很认真的对我说,他们想要我为汽车营写一首自己的歌。我本来想让他们先写出来,毕竟他们感悟更深,我帮他们修改,但他们担心写不出应有的味道。我欣然答应营长教导员的要求,虽然我也知道不一定能把歌词写好,但这是我对他们表达内心崇敬的机会。在招待所,在闪烁的霓虹照映下,伴随着狂野的舞曲,我搜索着斑驳的记忆碎片,回想着这条天路上那些,感人至深,令人唏嘘不止的瞬间。那一排排穿着云层而过的车队,鱼贯而来争先恐后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思绪涌进了笔端,一气呵成创作了《天路铁骑》的歌词。经反复修改定稿后,新疆军区文工团刘老师作曲,在汽车营传唱,赢得了汽车兵的喜爱。歌词中“青春是团火,燃烧为祖国”,不仅是汽车兵的真实写照,也是阿里分区守防官兵的情怀。他们十八九岁离开父母,第一脚就踏进了零公里,在这里点燃了青春的火焰,激情四射的高擎着青春的火把,义无反顾地走上高原走进阿里,让无悔的青春从这里出发,绽放去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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