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声音】21世纪经济报道 | 王佳等：石破茂二度当选首相开启“朝小野大”艰难执政模式，日本货币政策料继续宽松

正如外界所料，石破茂在日本首相指名选举投票中胜出，二次当选首相。

11月11日，日本政坛上演了跌宕起伏的一幕。当天上午，现任日本首相石破茂及其内阁集体辞职，日本召开特别国会，随即进行首相指名选举。在众议院首相指名选举第一轮投票中，所有获得选票的人员均未获得规定票数，得票数位列前两位的自民党总裁石破茂和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进入决胜轮。最终，石破茂在参议院首相指名选举投票中胜出。

在众议院首相指名选举决胜轮投票中，石破茂获得221票，野田佳彦获得160票，此外有84票为无效票。在再次当选为日本首相后，石破茂进行二次组阁，新一届石破内阁成员共计19人，其中16人为留任。

石破茂二次当选首相的过程颇为曲折。由于此前石破茂领导的执政联盟未能在众议院中获得过半席位，11日当天，他分别与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雄一郎、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举行会谈，寻求在今后国会运作上的合作。在这样的背景下，虽然石破茂如愿再次当选，但执政联盟不得不面对自1999年以来首次出现的少数派执政的局面。外界分析，在“朝小野大”的困局下，新一届石破内阁在国会运营、政策制定与执行等过程中，将面临诸多掣肘与不确定性。

重新洗牌的日本政坛出现了哪些变化？此外，外界正密切关注日本何时会给出加息时间表。当前动荡的日本政局又将如何影响该国的加息前景？

当地时间11月11日，日本如期召开特别国会，进行众议院首相指名选举。

在第一轮投票中，自民党总裁石破茂和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难分胜负，需要“战至决胜轮”。最终，石破茂在指名选举决胜轮中获221票胜出。有分析指，这将是日本历史上第五次众议院选举进入到决胜轮投票。上一次众议院首相指名选举进入决胜轮投票，发生在30年前的1994年。

虽然是惊险过关，但实际上，石破茂获胜也算是意料之内。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东北亚研究中心主任蔡亮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众议院选举中，日本执政党获得了6名无党籍议员的助力，因此自民党应该拿到197个席位，加上公民党的席位应该扩大到了221个，而立宪民主党有148个席位，如果要赢得选举就必须集合所有在野党的力量，尤其是日本维新会和国民民主党。但是近日，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雄一郎在记者会上重申，本党28名众议员届时只会在选票上写他的名字，既不会支持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也不会支持石破茂，所以石破茂肯定会在第二轮胜选。

再次当选首相后，石破茂不得不面对严峻的执政形势。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是，新一届众议院17个常任委员会委员长职位重新分配。其中7个分配给在野党，包括预算委员会委员长一职。据众议院事务局介绍，这是日本在野党30年来首次获得主导预算审议的预算委员长职位。这意味着，执政联盟今后在预算方面需要顾及立宪民主党等在野党主张。

日本骏河台大学名誉教授成田宪彦指出，众议院17个常任委员会的委员长是非常重要的职位，这些委员长过去完全由自民党和公明党独占。这次自民党本来打算还是维持之前的做法，但在野党并没有同意，最终自民党作出了让步。

此次众议院首相指名选举中，与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本属同源的国民民主党并没有选择与“老队友”站在一起，而是保持中立地位。由此，作为第三在野党的国民民主党也成为了执政党争取的对象。成田宪彦认为，除了因为国民民主党在本次众议院选举中席位大幅增加，还因为双方的政策较为接近。

蔡亮也向记者分析称，虽说日本第三在野党国民民主党既没有投票给野田佳彦也没有投票给石破茂，但此举实际上是在支持石破茂，“即便没有实现三党联合执政，但他们进行的是政策联合。”

但执政联盟与国民民主党仍在不少政策上存在争议，其中之一为是否提高所得税起征点。国民民主党提出的政策要求是，提高103万日元所得税起征点，把基础免税金额提升至178万日元。“这是国民民主党主张的税制改革内容，这一点让执政党感到很头疼，因为这可能会造成国家财政收入缺口，但似乎是不得不妥协。”蔡亮说道。

这足以折射出当前日本政党生态运作的难点。受访专家都认为，由于少数派执政，今后石破茂需要争取在野党支持才能在众议院推动立法、通过议案。

“改选后的众议院中，执政党议席不到半数。因此石破内阁提议的任何重大政策构想，都需要在野党认可后才能通过，与以前自民党一党说了算的政治生态大不相同。很显然，少数派执政，对政策的决定和实施速度都会有延缓影响。”日本亚洲成长研究所所长、教授戴二彪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可以预见，如果今后石破内阁的政绩不佳，或者其施行政策不合在野党意愿，国会上提出内阁不信任案的次数都将高于以往。

具体到政策方针上，执政联盟和在野党派的主张略有差别。戴二彪向记者分析称，在经济政策上，自民党主流派重视资本、增长和市场；在野党在经济政策上大多比自民党更重视劳动、分配和政府的作用。而在外交政策上，自民党主流派重视日美同盟和价值观外交；而在野党在外交政策上相对更重视与中国等亚洲国家的关系。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王星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执政联盟与在野党的政策分歧本身并没有那么大差距，只是在少数派执政的局面下需要考虑更多因素，这可能给日本政坛带来多方面的影响。

王星宇分析称，首先，为了保持或照顾政策的连贯性，执政联盟需要寻求平衡，充分考虑到各个党派的意见，可能使政策出台受更多制约。其次，每个政治家的权力意识将会进一步提升，在政策出台时或者出于集票的目的，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倾向民粹主义或迎合大众的想法，比如在野党的经济政策都是与“减免消费税”、“提供福利”等短期内有利于选民的政策。再者，在外交上如经贸合作等方面缔结的协定，在执行能力上也会打折扣。而最大的问题则是国内程序和国际信任，特别是因为石破茂从事相关具体事务的经验和经历不足，宏观经济政策以及对外贸易等方面都是其短板。

石破茂艰难地从第102代首相过渡到第103代首相。然而，本月初的最新民调显示，日本首相石破茂及其内阁的支持率为38.9%，较10月大幅下跌12.7个百分点。低迷的民调下，他掌舵的“石破号”内阁还能走多远？

戴二彪分析称，由于石破曾一度离党，在自民党议员中盟友不多，政策阻力会相当大，预计他会根据形势、环境变化调整政策。

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王佳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首相更迭的情况，因为目前主要在野党之间政治主张分歧很大，很难达成合作。

然而，将时间线拉长来看，石破茂仍面临着明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的挑战。“距离参议院改选只剩9个月的时间，石破茂内阁要想在这期限里处理好经济和民生问题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蔡亮认为，石破茂政府不可避免会成为短期政权。

有分析指，若执政党在明年的参议院选举中成为少数派，在野党提出的不信任案可能会通过，随时可能面临众议院解散和首相选举。

当选结果出炉后，日本的汇市和股市随之波动。截至北京时间晚上7点，日元兑美元汇率下跌，报1美元兑153.74日元，高于上周的154.70的低点。日经225指数轻微上升，报39533.32点，较月初上涨1.16%。“目前日本采取的态度是，放任汇市助长股市。”蔡亮分析称。

石破茂二次当选后，外界都在关注日本在货币政策上会如何走向。

近期，日本央行在最近的货币政策会议上再次展现出了对进一步加息的谨慎态度。11日，日本央行发布的10月会议纪要显示，日本央行决策者仍未就12月是否加息达成共识，部分决策者警告称，美国大选后市场可能再次出现波动，需要密切关注市场动态，尤其是日元汇率的变动。

在此情况下，石破茂在货币政策上的表态也引发关注。要知道，石破茂曾在竞选中批评安倍经济学产生的长期超宽松货币政策，并表示要把摆脱通缩作为最优先事项，力求薪资成长超越物价上涨，将日本打造成投资大国。但他在出任首相后却表示，“目前并不适合进一步加息”。对此，彭博高级经济学家木村太郎（Taro Kimura）曾分析称，众议院选举受挫，意味着⽯破茂有关财政政策正常化的主张可能会被抛弃，因为国民民主党和⽇本维新会都在竞选宣⾔中呼吁减税以帮助家庭。

受访专家认为，在日本政局不稳的情况下，维持宽松的货币政策或是主基调。王星宇向记者分析称，石破茂将沿袭岸田文雄内阁时期财政运营和货币宽松等基本方针，不会发生剧烈变化，以此消除市场的担忧。蔡亮也表示，随着美联储降息，日美套利空间正在被挤压，所以日本缓慢加息也能够缓解这个问题。

至于之后的经济政策倾向，分析认为石破茂将继承岸田政府的经济政策。王佳表示，石破茂基本继承了岸田首相的“新资本主义”政策，力图实现增长与分配的良性循环，实现以工资增长以及投资增加带动的“增长型经济”。另一个特点是他提出的“地方创生”，重视地方经济的发展，增加地方创生交付金。

王星宇还认为，石破茂将继续岸田的“投资立国”政策，通过确保资金不断地从储蓄流向投资，促进创造国民资产，强调必须加速资金从以小额投资免税制度（NISA）为代表的储蓄向投资的流动的刺激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