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眸】记忆里的染坊 | 杨昌顺

文摘   文化   2024-08-20 23:03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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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顺文艺.第87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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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 满江红 观辽沈战役纪念馆感怀--赵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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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回眸】


记忆里的染坊


□ 杨昌顺


染坊,顾名思义就是染布的作坊。民间俗语云:染坊倒不出白布来。意思就是说拿来染坊的白布一定要被染成有色的才行。染坊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乡村的一种传统手工业作坊。我从回忆中找回染坊的记忆,再现六十年前染坊的场景,也算是给现在人们一个了解染坊传统工艺的机会吧。



1965年冬季组建东寨3队染坊成员:

郑国杰(负责人)

杨昌顺(会计)

郑万龙(土靛染匠)

郑太山(洋靛染匠)

郑长生

郑二丑

郑银伏

郑万福


1965年冬季,东寨3队、4队同时组建染坊,两家染坊同时设在一个大院,大院中间是隔界铁丝网的篱笆墙,大门居中朝南,西边与郑吉太家老住宅毗邻,也就是从东寨桥西头往南走路西的“南关井”北边的位置。


俗话说,伙种地,伙养瓜,一院不住两三家。在过去弟兄们伙住一个院的比比皆是,可是两个生产队集体同在一个院开染坊很少见,原先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是一个队,后分成两个队,这大院有堂屋七间、西边西屋二间甩袖是从堂屋过去的,西南角有个公厕,东边有东屋四间和三间场棚,以堂屋西头四间归西家,东头三间归东家,两个队“抓阄”(抽纸蛋)为定,3队抽了东院,4队抽了西院,大门伙走。


1965年秋末冬初,3队在东屋、4队在堂屋摆放了很多大染缸,染缸周围是用砖垒起来的缸台,在缸台下面盘了个地煤火,冬季能加热染缸温度,染缸染料是土靛,主要是染蓝布用的。3队在东场棚、4队在西墙根各支了口大锅,大锅的染色料是用的化学染料,主要是染皂布、黒蓝布、印花等布。两队在院子里立了很多高高的晒布杆子,染好的黑布、蓝布、印花布挂满了院落。两队在这里经营一年后收归申村大队。



1966年冬季,收归申村大队染坊后,仍在3队染坊原场地经营了一冬天,1967春天,正式迁移到申村大队副业大院东屋的八间作坊里,开始营业。大队染坊的整个设施与东寨染坊相同,不在重述。(现在申村面粉加工厂的地方,即是当年染坊的位置)。


1966年冬季组建申村大队染坊。

1967元月第一批开始组建成员:

3队杨春田(负责人、染坊2年)。

3队杨昌顺(会计、染坊10年)。

3队郑太山(染匠、染坊4年)。

4队郑家(染匠、染坊2年)。

4队郑长山(后为负责人、染坊10年)。

11队郭运春(土靛染匠、染坊10年)。


1967年第二批成员;

11队郭明生(1967年春、1968年冬,染坊两季)。

18队原红昌(1967年春,染坊一季)。


1969年第三批成员:

3队郑顺昌(染坊2年)。

5队郑书生(染坊2年)。

19队常来贵(染坊2年)。


1971年第四批成员:

8队赵天顺(染坊5年)。

14队韩有贵(染坊5年)。

染坊的颜色也是单调的,平常大多以黑和蓝为主,皂青色被称为黑色,藏蓝(海军蓝)被称为黑蓝色,蓝色有从浅到深,分为月白色和蓝色等。颜色深浅是根据投料的多少和染色的次数决定的。民间着装俗话称:“要得俏一身皂,要得安一身蓝”。


染缸里和大锅里用的染料不同,染缸里是用的“土靛” (靛是可染色植物蓝草中的提取物)。大锅里染布用的“洋靛”化学染料:硫化青、硫化兰、硫化碱。



染缸里和大锅里染过布的水,被称为“老汤”,是不能“清底”(丢掉)的,下次染布时再添些染料即可继续使用。染坊忌讳染缸“清底”,因为染缸清底意味着关门歇业,是不吉利的。染缸染的只是一种蓝色布,是不用换“老汤”的,染布的大锅染的是多种颜染色的布(皂青、里蓝、印花等),是可以换“老汤”不换锅的。缸底沉淀物(俗称靛脚嘞)太多时,可以用铁马勺挖出。


   染坊印花有两种染法。第一种是土靛流行的印花,印花的具体做法是:先要刻花板,要请专门的刻花师傅在虎皮油纸上刻上镂空的花纹图案,多数是动植物和花鸟组合的吉祥纹饰,也有单独的梅花、桃花、菱形等。然后把洗过晾干的白布平整地铺在案上,用石灰掺绿豆面(因为绿豆面粘性大附着力强)按一定的比例加水调成糊状,将这种染色面糊刷在紧贴在白布上面的花板上,通过花板镂空处,白布上就留下了石灰糊的图案花样了。染好的布晾干后,刮去表面的石灰面糊,一朵朵漂亮的白花就显现出来。这种印花做法工序麻烦,成本较高,当时印的较少。第二种是洋靛流行印花,用化学材料“漂白粉”和东寨的“红粘土” 掺在一起用,省时、省力、省事,代替了第一种用白石灰掺绿豆面土靛的印染法。


   染布的工序并不复杂,但需要染匠细心、谨慎,控制好水温、颜料适量。染坊里的设备俗称“三缸一锅”,染坊里最多的就是大缸。一是泡缸,泡缸里挑满清水,放上适量的石灰和碱。因为未染色的白土布加工时都是用面糊浆过的,染色前必须在泡缸里浸泡,让“浆醒”与布“脱离”,布才能染上色。染布前先把布用清水泡透,泡好后就放在青石板上用棒槌把布锤平。锤布可真是个力气活,棒槌约二尺长,三四斤重。捶布的作用是去掉布上的“浆醒”(浆面),使之匀实而且易着色。捶好布后,再控去大量水份,就把布折叠起来待染。



二是染缸,又称靛缸,用来染色。染缸里放土靛、碱和石灰的多少可是个很深的学问,掌握这项技术要靠自己的悟性。首先要温缸和调色,温缸,要把缸里的水温加热到既烫手而手又能承受住为宜,调色,要先烧一锅开水,放入适量的颜料,使之熔化,然后兑入染缸,将其与缸中原有热水搅匀,再放入适量其辅助上色的灰碱,配好染料搅拌均匀后(“搅缸”技力使水旋转的中间可见到缸底),见缸内水色转变,即可下布。下布时,把折叠好的白布搭放在缸沿上,染匠用木棒从布的一头开始陆续将布杵入缸中,用木棍不停地搅翻,并使布能在缸中翻滚均匀着色,就算染色好了。

染锅和染缸步骤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大锅染温交高,使染好的布出锅稍一沥后,须倒到染缸“老汤”里,用凉水冷却降温,可使颜色更加鲜艳。

三是洗缸,把染好的布捞出来沥干后,就要放到第三口缸里渍洗了,经过渍洗,洗掉浮色,拧干后的布就要上杆晾晒了。


晾杆高约六米(因为过去一锭布是三丈二尺长,折合现在就十多米长,所以两面搭起来刚好离地面还有一米的距离)。上杆晾晒也是要技术的,行家一手捧着布,一手抛向晾杆,呼的一声垂落下来,不偏不斜,布的两面幅长刚好一样。



布晒干后,伙计们晚上加班叠布操作,卷成布卷,置于货架,以备取、送。


染坊“出乡、揽布”,即出去到乡村揽布。1968年以前是推着小推车出乡,在过去叫“行商”上门生意,出乡的人手持拨浪鼓,每到一村放下车子,便摇动拨浪鼓,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卟隆咚,卟隆咚,卟隆隆咚地响,不用吆喝,招徕顾客。


揽布人从染好的布捆里找出写着取布人家户主姓名的“布印子”,把布交给取布人。揽布人把染好的布交给取布人后,同时收回“布印子”,在该户的帐页上画个记号,年终结账,或当时收“染钱”(加工费)。


揽布人接过送染的布,仗量尺寸后,用圆珠笔在白布上写清村名、姓名、尺寸、所染颜色等项内容,同时计入手账,“布印子”缀在白布角的不同位置,以防染错颜色或串户,同时也给送布人一个“布印子〞是取布的标识。手续完善后把收好的白布放入布捆。


布染好需要送,除遇雨雪恶劣天气外,揽布人一般七八天要定时出乡到定点村。

出乡区域为:河顺公社各村,东岗公社大部分村,安阳县磊口、店上等村,横水公社大部分村。


  出乡分远乡,近乡,旺季,淡季。出乡当天回来的较多,基本上是早出晚归,若是远乡又是旺季,总是在乡下百姓家住一宿次日回来。1968年后染坊出乡揽布、送布已由小推车改为骑自行车。


出乡也就是做生意、做买卖,揽布就是把白布揽到手里为买,再把染好的布送给客户为卖,伙计们都常说,“买忧愁,卖忧愁,卖了忧愁,想忧愁”。意思是干啥都不容易啊!在行伤行,离行想行。


到中午时间村上的大娘大爷好心人常给端碗饭吃,有时候好多人送的饭还吃不了,出乡揽布的也能说是揽百家布,吃百家饭的人啊,有时候挨饿吃不上饭也是常见的事。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没有饭铺,偶尔经过集上饭铺买些吃的奠奠肚。由于长期出乡饮食不规律,就成了饥一顿,饱一顿,暴饮、暴食的“饥饱痨”。


举例我去山后出乡,推一车染好的布,从九拱桥到井上村,须要走十多里的坡路,一鼓劲上山路,乡间途径西马安、井上、百石湾、圪针岭、付家沟,下午到达黄家坡,晚上住在黄家坡,第二天从北苇底、南苇底、东马安、中午到前庄,当时我们申村大队在前庄修渠,我赶到渠上的伙房吃顿饭。


出乡揽布期间,1966年至1968年申村大队修建红旗渠连队,先后驻扎在东皇墓村和前庄村。我来这两个区域出乡经常来连队伙房吃饭,一顿半顿好说,多次来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给申村大队修渠连队负责生活的事务长原思贵说,我得往伙房交些伙食费吧!老原说:“可不用啊,大锅饭那差异你吃的这一顿饭,况且,你来总是为咱大队民工捎这捎那,我经常听民工们说,要不是昌顺给捎来换替的衣服,咱真还得请假回去拿”。在前庄修渠时给我大嫂杨变巧和同村郑凤花等人捎过衣服,顺路不断给民工们捎东西。用现在的话说,我曾当过修渠民工的“快递员”。


出乡揽布不都是一帆风顺的,也时不时遇见有不愉快的事,有次在黄家坡,某家媳妇染了三丈皂布,染好取时兑印子也不错,取着布很满意地回了,停了会她来说,这不是俺的布,俺织的布比这“仔眼好”(布质好)再说尺寸也短了,不够三丈。这时人正多,她突如其来说这事,直接影响揽活做生意,我怎么解释,她也不听,围观的人也不信,有的人还为她帮腔,也有的人刚送来白布说俺也不叫他染了。

正在这时,有个大娘(手里取了块白布也准备染)说话了:“有印子,这能差了啊,肯定不会错”。大娘问她你布上有记号没,她说:“有记号,俺这两头布角都用针缝的有扁豆籽还在呢,就是布少了,布害(赖)了”,大娘拍着她的肩膀说,媳妇儿啊!布短是染后缩水了,布害(赖)是染后没桨醒了。这时旁边又有个人说话了:“要不是房春家娘给咱说,真还想着怨东寨家这揽布的!”大娘当场给解了围,在黄家坡的信誉、生意更好了,需要住宿总是住在黄大娘家(我曾在黄房春家东屋住过),记得当时黄房春是大队会计,后来听说又当了大队支书。这些难忘的故事已成为我心里永远珍贵的记忆!


1968年六月盛夏,我到官庄、段家窑村出乡,在段家窑忙着给大家兑取染好的成品布,收揽白布时,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突然下起大雨来了,我立即将满车布推进就近一家门楼下背雨,这出乡在外背雨常见,当时村与村之间都是土路,虽说“伏天勒马等干路”,但雨后在泥泞的路上行走,尤其是小推车或自行车,更难走,走走停停,抠抠车轮上粘的泥,再走走停停,这样得在路上费好大劲儿。出乡遇见雨天的事情常见。这次背雨与往日不同,眼看天黑了雨还不停,并越下越大。门楼主人说话了,住下吧!

吃了晚饭,主人叫我和他老父亲(我称呼大爷)住在一起,主人段新昌和他媳妇(我称呼哥嫂)非常好,和蔼热情,第二天吃了早饭送我出门说,中午走不了再过来啊!这件事引起段家窑村人们关注!说新昌的朋友染的布好,不掉色。日后,只要是我一进该村,村里人一听拨浪鼓响,就知道这是东寨揽布那人新昌的朋友来了。就都送来布叫我染,每每是搅一车布满载而归。



1966年春天,有一次我到横水公社杨伯山屯村出乡,正值中午人们在生产队地里干活下工时间,人集中,好揽活,在杨伯山屯街中心的桥头大饭市上,有的是男人拿印子来取布的,有的是女人掬着块布来叫染的,拥挤着摩肩擦背,我说叔婶们别挤,这时有个大叔说话了,东寨姓杨的,来到这村可不能随便叫咹(称呼),说不定要是你辈分大,我还得称你小叔叔呢!这才方知东寨、东山、石口、横水杨家西沟、东岗杨家寨等村杨姓人氏都是杨伯山的后代,同祖、同根、同源。到这些村出乡,乡亲们都很热情、近乎,中午端饭吃的频率高多了,更是年年染布的老客户,出乡住宿在老本家中更随和。


  申村大队染坊,1967年元月至1977年元月,账本记录逐年营业额明细如下:


1967年营业额10625.31元。

1968年营业额12310.46元。

1969年营业额12606.73元。

1970年营业额12892.87元。

1971年营业额6201.25元。

1972年营业额7602.90元。

1973年营业额8763.01元。

1974年营业额7181.36元。

1975年营业额5858.66元。

1976年营业额4943.24元。

1977年营业额228.63元(元月份)。

十年零一个月营业额总计89214.38元,为“以副养农〞做出了突出贡献。


  过去逢年过节,染坊的门上都要写上“能工调和三缸水,巧手染出五彩云”的春联,那是对染坊工作的一种真实写照和褒奖吧。


  由于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乡村自织的土布日渐减少,各种着色机制布料和花布日益涌向市场,染坊越来越稀少,到七十年代末已寥寥无几。


  我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东寨是日进斗金的小彭城”。这更能说明东寨是财源广进的风水宝地,我写染坊这个传统手工业作坊,是回忆过往,是我们东寨历史的再现。




作者简介


杨昌顺 字盛和,号善翔,笔名翔飞童年。河南省林州市东寨村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经济师职称。1965年参加修建红旗渠,回村后搞副业生产,1988年后长期从事金融工作,历任林县东寨股份信用社董事长兼主任,林县陵阳经济开发区林钢城市信用社主任,林州市林钢信用社主任(法定代表人)、监事长等职。其事迹先后被载入《中国专业技术人才辞典》(河南一卷)、《林州市志》、《陵阳镇志》、《中华杨氏通谱》(当代卷)、《红旗渠畔古今名人录》、《起点—陵阳经济开发区记事》等志书。爱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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