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任《桃花扇》赏析
初学戏曲，看的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剧情，才子佳人就应佳偶天成。学到《桃花扇》，我看到另一种结局，看到另一种内涵，看到另一种男女主角的风骨。对昆曲版里一句唱词很有印象“高皇帝在九层，不管亡家破鼎，那知他圣子神孙，反不如飘蓬断梗。十七年忧国如病，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白练无情，送君王一命。伤心煞煤山私幸，独殉了社稷苍生，独殉了社稷苍生！”不拘于男女私情，感慨家国之事，在孔尚任的笔下，我看到了历史变化，格局之大，笔墨不拘。
孔尚任的笔下，是对旧朝遗事的喟叹，却也因笔涉兴亡在宦海沉浮间饱经波折。了解他的生平后，我直感矛盾纠结，胸中有丘壑，但久不得志。伴君如伴虎，揣摩康熙君意而作文学。深陷复杂官场，纵有文人风骨，亦被官场风气染指。想来他作《桃花扇》时，男女主角对命运不公的诉说就是自己心中所想，借此表达感怀。剧目中对阮大铖魏党一干人的描写比较细节，结合历史事件，说是一部成功的历史剧也不为过。孔尚任继承儒家正统思想，对官场统治阶级的做派多有不赞同，但无奈自己无法改变这个社会。相对来说，孔尚任保持自己的操守值得赞扬，活出了自我，我想他在落笔撰写剧本时自己是自由的，思想是解放的。能流传下这样一部影响巨大的戏曲作品，是对自己一生追求的理想一个圆满的结局。
老赞礼对香君的判词着实应了她的一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透机关，千秋之恨。”我试着看过了昆曲，越剧，黄梅戏三个版本的《桃花扇》，其中李香君的坚毅勇敢，大于男子气概的那种精神让我被这个角色深深吸引力，明清时代，相对于现代社会风气仍压抑惨败，女性地位远低于男子，但孔尚任把这个角色写活了，我猜他也认同女性应该活出自我，李香君虽为青楼妓女，但不消极怠世，对侯方域用情颇深，认定一人便不会轻易更改，这是世间真情，只要桃花扇这一定情之物在，她对侯方域的感情就不容玷污。后来遭遇变故，仍未对官宦主义妥协。最终拿得起放得下，毅然出家，修道静心。扇面上的桃花是由她的血浸染，就像她的写照，女子本似桃花般娇弱，血桃花则打破了刻板女性形象，坚贞不屈的形象刻画流传至今。全本对侯方域的描写笔墨不多，但值得称颂的是他对李香君的情意之深，像越剧“思今日，想从前，泪容满面，花容貌，月样貌，空劳挂牵。仰望着，卿遗容，默默无言，朝也思，暮也想，于今十年。叹芳魂，去何处，如梦如烟，秉傲骨，有烈性，遗恨在酒泉”是侯方域听闻李香君的死讯，对往昔美好追忆、悼念爱人及表达痛惜怀念之情的唱段。所有真心都值得称颂，但侯朝宗在全剧中戏份相对于杨老，左良玉等人相对较少，对二人爱情笔墨自然减少，可见孔尚任更侧重于对历史背景和剧情的阐述。
《桃花扇》的开头新婚给我们呈现一副美好画卷，正如《皂罗袍》中那样，良辰美景，姹紫嫣红，但好景不长，变故横生，因阮大铖不满侯方域对自己的轻视，给他一个通敌之罪，二人分别，后田仰想迎娶香君，这也造就了经典片段，血溅白扇成桃花扇。二人的爱情好像和历史走向相似，崇祯自缢，社会动荡不安。当我们以为侯方域收到桃花扇及香君的来信时，可以找到她重逢回归幸福生活，但二人再见已在栖霞山，一别数载，再见面二人心中所想甚多但又无法言说，王朝飘摇，人心灰冷，最终各向奔走，寥寥结束这因果。对于《桃花扇》的结局，还有两个版本，1963年的电影版中李香君因侯方域科举高中而气愤不已而怒撕桃花扇，其实这种剧情与北宋杂剧中许多负心男子抛弃发妻的剧情相似，我个人认为单深度不够。另一个为江苏昆剧院的演出，双方未出家，而是咫尺天涯，不再相见。我更喜欢出家这一结局，因为出家显示的是一种人生态度，对国家变化和儿女私情的看透和对双方感情的释然。
孔尚任认为《桃花扇》是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通过侯方域和李香君的爱情故事，反映了南明王朝的兴衰变迁。王国维把《桃花扇》看作和《红楼梦》一样具有真正悲剧性的作品，认为其具有超越性的悲观，凸显了悟透人生终解脱的哲学思考，展现了直面人生苦难的智慧，不同于一些沉迷于因果报应幻想的作品。合上《桃花扇》，仿若从南明乱世抽身，却又久久沉浸在那怅然失落里。它警醒世人，个体命运与家国兴衰紧密相连，盛世蝼蚁尚得苟活，乱世鸳鸯唯有离散。扇上桃花岁岁鲜艳，扇下故事千古流传，叫人铭记历史无常、情之坚韧，是当之无愧的戏剧瑰宝。
中国戏曲千千万，《桃花扇》占据极大的地位，可见有社会需要的教化精神和人们向往欣赏的气概蕴含其中，从中我们亦可以体会到古人淳朴之情，历史交替之感，国家兴衰之哀，反观己身，是否也陷于生活困苦，烦请尝试超脱与世俗之外，回归自己的内心生活，寻找自由的灵魂。我们现在摆脱了封建礼教的束缚，但还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社会势力对我们进行精神束缚，行为压迫。悲剧是常态，学会不惧挫折，不轻易折腰，苦中作乐，安之若素才是我们从戏曲故事中应该学到的精神。
扇底桃花映血痕，兴亡写就戏中魂。
侯郎李香情难续，南明旧事韵长存。
秦淮烟月随波黯，乱世悲歌入耳昏。
孔氏春秋凝血泪，离合一部警乾坤。
希望我们女子有不逊于男儿的行事做派和豪情气概，男儿当不负意中人，心怀家国。品一曲戏，知一世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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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来源：和庭雨
编辑：闫紫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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