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旭元
2003年秋,我走进土街瓦房、灰头土脸躲在锦屏山下、汭水北岸的县城时,全城只有一条L型的街道、几辆班车和几栋楼房、个别单位才有小汽车、加上东西街6个村子,全城人口不足万人。那时,不光街穷、人穷,就连城两边的山头也光秃秃的,借助山下村庄的一簇树或几株木,看上去像个未老先衰没有完全失发的老头儿。当然,那阵儿就连县委书记、县长平时也戴顶蓝帽子。
我当初的模样更可笑:刚从工队回来,头长脸黑,衣衫破旧,满身汗味,一副拖沓的样子。
因为爱写写画画,我被刚当了局长的朋友从工队找回来,并从他朋友那里招商引资了一家书店,为我盘槽定业,有机会写作。但40来岁的我,人穷志短,既没信心,也没胆量。可在他们“三顾茅庐”的情况下,我才推推托托、犹犹豫豫、一分钱没拿地接手了书店。从此,我和小城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初来,一个人不认识,开业悄无声息。书店开门五天,卖了三本书,还是局长朋友买的。尽管按成本买了,但我至今记着他们。
20年过去,书店又关闭了,画了一个圈儿——白手起家,空手回归。但我的愿望实现了,成了省作协会员,在城里给儿子买了房、买了车、娶了媳妇,孙子也上幼儿园了。
20年,就是一个时代,就是一代人,就老去一代人。我60岁了,是三代人的合体。一晃就到了2024年秋天。所以,小城是怎么长大的,我是怎么过来的?小城都经历了什么?我都经历了什么?
小城不言,拿建设说话。我自有言,用文字记述。我书店的6次搬迁,就是这个城市的蜕变过程;拿我卖过的试卷说吧:一套从最初的4.80元开始,到今天的40.80元定价,还没结尾。这标志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和人们消费水平的一路飙升。也体现着印刷者从过去的单纯,到今天复杂多变,以及各种新名词新概念的产生,都把我从年龄到文化、到见识、到生活技术,淘汰下来。
划时代或时代化,产生了很多,改变了很多!
我的书店,最初开在县城中心的文化广场;几年后搬到了广场上边的电信局楼下;再几年后又搬到了往西的原药材公司楼下;又几年后搬到了东边的原裁缝部楼下;之后又搬到了更东边的原劳动服务公司楼下;再几年后就搬到了西南角的影剧院对面,原农贸市场旧址。一次次的搬迁,是因为一次次的拆迁,一次次的城市升级改造。我一次次地被边缘化。
一来书店的地址越搬越偏僻、房费越来越高;二来网购的冲击,加之我不善于公关、不想做一些龌龊的事。书卖不出去,就关门大吉了。
时间、我、县城,都一样,事物都在新陈代谢。短短20年间,小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清贫的中年人,一下子又变回了一个满头秀发的少年郎。从外面回来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了。平心而论,小城发展得很美。她的美,有很多很多。例如:小河出现了各种各样新奇的鸟儿、城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天上飘着大块的白云……她的美,先是河里的鸟儿们发现的,是满城的草木发现的,是天上的白云发现的,所有爱美的人都往这儿跑。当然,一个地方的美是藏不住的,它散发的气息无处不在。这气息会跟着风、架着潮找来的。
可我,从哪里入手写呢?
从第一朵开放的花?从山前飞过的第一只白鹤?从铜城峡一峡的桃花?从新窑镇漫山遍野的紫荆花?从南北二塬红透的苹果林?从汭河的几级橡胶坝?从龙泉寺汩汩的泉眼里?还是从街头人们的眼神中?
崇信的美,美在山水:光是三千年的古槐就不下10棵,它是本土独一无二的地标。还有龙泉寺山上的一“龙”一“泉”,那是一对儿活着的神话,也是“鞫文化”芮的图腾。崇信的美,是劳动之美:人民勤劳上进、质朴守信,那是一种本色之美。数年间,崇信就成为:“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县”“国家卫生县城”“全国文明城市提名县”等多项桂冠。总之,崇信的美,是天天在,天天生,天天长,美在画里,美在诗里,美在人们的心里。
她的美,就是一块儿碧玉——祖母绿的。众手雕琢,时间做证。镶在黄土高原的山巅,明亮着一方山水。
杜旭元,农民作家。甘肃省作协会员,平凉市作协理事,崇信县作协副主席。出版长篇小说《桐花镇》。短篇小说《枣木匣子》获2011年《小说选刊》第二届小说笔会短篇小说一等奖。《桐花镇》获平凉市第四届崆峒文艺二等奖等多项文艺奖。短篇小说《表兄掉在深沟里》获第五届“崆峒文艺奖”二等奖;歌曲《家乡的河》获“崆峒文艺奖”三等奖、歌曲《崇信山水跟我走》获2024中国农民丰收节村歌大赛西部赛区十佳作品。诗歌《村庄三题》获2023中国农民诗会三等奖。2024年获第四届“方太杯”诗歌大赛二等奖。作品发表于《中国作家》《湖南文学》《崆峒》《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平凉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