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父亲病重,我自己去伺候。一天,吃完晚饭,天已大黑了。父亲在床上躺着,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织毛衣。忽然,电灯灭了,屋内一片漆黑。我心想,难道停电了?灯绳在父亲床边,我于是摸黑去拉灯。可是,当我走到一半时,灯又忽然亮了。我心想,可能是线路接触不良。于是又退回坐到沙发上。不料,我刚坐下,灯又灭了。我又起去拉灯。刚走到半路,灯又亮了。我又想,肯定线虚了。于是继续往前走,想看看情况。当我走到父亲床边时,却见刚才还闭眼迷糊的父亲睁开眼,右手抖抖索索地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从自己穿着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对我说:“出去买点儿猪肉,买点儿牛肉,多买点儿。”我说:“家里有肉。我昨天从我们家拿来的炖肉,还够咱们俩吃两天,吃完再买吧。”父亲不高兴了,说:“就咱们两个人吃,那站了一家子的人不给吃了?”我听了,很意外,问:“咱们现在有一家人?”父亲说:“嗯”。我又问:“哪有一家人?就咱俩俩个嘛!”父亲又生气了,说:“那么些人,你就看不见?”我问:“都有谁?”父亲说,有早已去世的本家族的老爹、老妈、叔伯,还有我已去世的母亲、姐姐和一个弟弟。我自然不可能去买那么些肉,但又不敢说不给买。我只好对父亲说:“现在天大黑了,商店已经下班了,要买明天买吧。”父亲说:“噢。”又把钱装了回去。这时,父亲又说:“你妈说我老成啥样了。”我问:“我妈也来了?”父亲点头。我想,母亲去世时七十岁,父亲已经八十四了,肯定显得老。我一开始觉得瘆得慌。又一想,都是自己的亲人有啥可怕的。但到底感觉不一样,直到小弟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