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病院我看到了许多自己 || 现当代诗坛名家（16期）

文摘 2024-09-16 09:53 江苏

刊头题字：河南硬笔书法家张文海

佳作欣赏（上刊作品来源于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

作者简介： 曹天男,1968年生于兰考。当代著名诗人、作家、法学博士。出版《天下英雄》《大地交响》《落草为寇》等著作七部，有诗文入编大学、中学教材。曾获《人民文学》年度奖和中华诗词大赛金奖。2012年入选《剑桥世界名人录》

编者按

这组诗歌，是诗人曹天灵魂的低语与呐喊。从清凉寺的桃花到少林寺的月亮，从落草的决绝到王玉堂村的狗的忠诚，从二舅的耶路撒冷到雅正的感慨，再到精神病院的沉思、末世的判决以及余生的感悟。每一首都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在这里，我们能感受到诗人对生活的热爱、对人性的思考、对命运的抗争。让我们一同走进这诗意的世界，感受那无尽的情感波澜与心灵震撼。

曹天诗歌10首

清凉寺的桃花——01

寺院不大供奉着菩萨

一个老和尚一个小沙弥

一口井和百年银杏一棵

因衰破鲜有香客

今夜唯有明月清风我

院外山坡上有一片桃林

春风十里时也开得浓烈

全不问因果

少林寺的月亮——02

此时山门已闭皓月当空

风在林间夜巡

星星也有困意

我与沙弥释德健对坐

在谈虚空

茶在杯中凉了下来

夜已深，仍有人诵经

我这个短暂逃离尘世之人

突然觉得渐愧

白天焚香许愿

竟如此贪心

捎带着许下的

不只有一个心愿

好在我佛慈悲宽容

一抬头看见月亮

长着一张菩萨的脸

落草——03

月黑风高之夜

摸摸索索潜回老家

用油布包好利刃

藏于房梁之上

焚烧干净血衣、日记、信件

仅留下所剩无几的银两

从此习惯暗夜一个人呼吸

不再与月亮对视

用力将她的名字写入土墙

爱有多深恨亦有多深

用剃刀剃去所有的烦恼

换上老娘亲手缝制的布衣

闭眼一觉睡到天亮

明天起心怀慈悲

对所有人微笑

小声说话不急不燥

在大门两侧种几丛菊花

从此隐入草木之间

若有官兵上门盘查

或梁山派人扣门打探

就连连摇头：

鄙人一乡野村夫，

实在不认得

那个叫曹天的人

王玉堂村的狗——04

自由散漫模样邋遢

一辈子吃残羹剩饭

也常常被主人责骂

春天里油菜花里撒欢

寒冬里荒草中蜷缩

睡觉时睁一只眼睛

对暗夜的鬼影狂吠

因为爱自己的家

在外边挨打

就选择晚上没人时回家

爱上了自己心爱的狗

就在月光下向它吐露情话

天大地大夏雨雪花

一天天一年年

就这么走过

特别喜欢跟在村西头那家

一个叫曹天的诗人身后

学他虽一瘸一拐地走路

但从不夹尾巴

二舅的耶路撒冷——05

小时候一个秋天

我跟二舅赶着驴车

去镇上卖萝卜白菜

收摊回家时将近黄昏

二舅指着夕阳对我说:

我们一直向西走

后半夜就可以到达耶路撒冷

那里是耶稣的家乡

我问二舅耶路撒冷冷不冷

二舅说肯定不冷

因为那里是人间天堂

到如今我年过半百

也不知道耶路撒冷冷不冷

更不知道萨拉热窝热不热

噢大梨亚的梨甜不甜

加拿大的东西可不可以大家拿

可能是老了的原因

近日常常回想起童年

想起那些逝去的亲人

想起二舅

就想起他给我讲上帝的故事

回想起那一天傍晚

风很凉很大

二舅裹了块花头巾

晚霞照在他身上

侧面看很像阿拉法特

雅正——06

今天下午在河南大学西门

一家二手书地摊上

惊喜地发现我二十多年前出版的

一本《少女中国》的诗集

打开后扉页上写着:

请宋春山教授雅正

——曹天

胡乱翻了几下还发现

几首诗行下面还被红笔划了线

心中对宋老师的认真很是感动

于是掏五块钱买下了这本书

夜里睡不着又拿出翻翻

忽然书中间又发现一批注:

诗写得真鸡巴差

教我咋给你雅正

去精神病院看一个诗人——07

你是谁你找谁你要谈什么

一见诗人他就问到这三个终极问题

我把采访提纲给诗人

随后是漫长的沉默

暮色在侵噬每一寸光亮

城市的灯火还没人点燃

烟头把黑暗烫了一个洞

精神病院菊花乱开

大提琴的声音怨妇般哭泣

一个病人在朗诵领袖诗篇

诗人说能被精神病人朗诵的诗

才能称之为经典

落叶是回忆的天敌

昨夜有人暴动越狱

我是精神病我神经没毛病

我挣钱不要命我翻脸没人性

在精神病院我看到了许多自己

年轻的我现在的我未来的我

像一个潜伏多年的地下党

找到了失散的组织

像一个天上人间的头牌

在豪爽嫖客的怀里

幸福地撒娇哭泣

末世判决——08

人世间冰冷似铁

一滴饱满温热的泪竟然会突破封锁

从我将要瞎的眼里溢出来

朔风啪啪地打我耳光

习惯了就不怎么感觉疼一团又一团的雪

从大树的枯枝上砸下来, 砸下来像末世的判决

我和野草都匍匐在地

泪流满面地承认有罪

虽然在黑夜走了许多里路

依然像条流浪狗那样执着

相信有一天会找到春天的家门

那一天, 鸟鸣和黎明

如山泉水刚刚洗过

金子般的阳光在追赶

大地上疯跑的一群光屁股的孩子

咯咯的笑声让牡丹花的露珠微颤

地下那么多的白骨

和人们身体的重金属

都被唤醒

它们一起完成了一个大海的合唱

余生辞——09

积雪终年不化

此生寒冷无比

树梢上的月亮看见

夜路上鬼比人多

这尘世我来过

流下的泪与汗

都变成了大地上的花朵

没多少人间光阴可供挥霍

该爱的爱过该恨的已忘却

爱恨情仇都如这把生锈的杀猪刀

在石头上磨出火

老子今生亏本太惨

趁今晚月黑风高

必须再干他娘的一票

若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我就擦干脸上的血迹

盘腿在地念阿弥陀佛

请叫我泓二法师——10

河南人都是神

千万不要惹他们

许多事你不知道

并不意味他不存在

这些人的底细

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玉皇大帝也就是老天爷

他俗名叫张有仁

三门峡湖滨区交囗乡富村

第二村民小组人

掌管幽灵地府的阎王爷

俗名叫阎正礼

兰考县阎楼乡阎东村人

与葡萄架乡杨董庄

卖驴肉开汤锅的郭大亮

是拐弯抹角的表亲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俗名叫庄妙善

平顶山宝丰县人

我河大校友音乐系的袁满

就是拜到她门下

才当上河南曲艺团团长的

土地爷叫张德福

漯河南街村人

与王洪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是磕头换帖的把兄弟

财神爷王亥河南商丘人

深更半夜找林振衡喝酒

拉皮条的月老叫柴道煌

兰考东邻县民权人

开天辟地的盘古是濮阳人

与岳云鹏一个村

五皇之首轩辕黄帝

新郑龙湖镇人

前年清明节胡锡进

非要拉上我去给他烧纸

……

这些神有些人可能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

金发碧眼的耶稣也是河南人

六零年那年春天

河南闹饥荒死了许多人

耶哥转世到驻马店

汝南一小村叫板店

他父名讳叫华老栓

人间的事啊说不完

人间的苦难尽辛酸

你们的人间再好

下辈子我不再来了

从今天起

我与尘缘做个了断

兰考县阎楼乡王玉堂村

村西头那家那个叫

曹红旗的人

江湖上那个张牙舞爪

走路非常6十7写歪诗的曹天

已经死了

埋在了新闻镰跛里

从今天起请叫我泓二法师

我是南国见山寺的扫地僧

从今天起戒色戒酒

保证不再色迷迷地看美女

坐怀不乱非礼勿视

智者不入爱河

铁锅只炖大鹅

智者不入爱河

泡澡洗脚按摩

茅子换成菠萝啤

华子改为电子烟

命苦不再怨政府

点背不再恨社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利乐有情报国土恩

诚实守信双手合十

出家人不打诳语

保证不骗你

同样骗术也不超过一百回

两耳不闻红尘事

晨钟暮鼓只诵经：

你是个沙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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