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视频创作者的赛博劳作
人们对自然科学的好奇心正在被重新点燃
红色晶体铁氰化钾,在透明的鲁米诺溶液中焕发出了蓝黄色光芒。20秒后,光芒溃散,只留下一滴有着充足气泡的水珠。
这一经典鲁米诺实验在05后董向宇心中留下惊鸿瞬间,也成为抖音化学实验账号“难晴雨”及其背后故事的开篇。
“难晴雨”部分作品
“冰山下跳动着一颗爱人的心脏”
董向宇回想起自己的化学启蒙,总要提到一个特殊的“玩伴”——憨豆先生。因为父母离异,性格内向,憨豆先生陪着董向宇打发了许多儿时时光。可以说,董向宇对化学的认知,就是从憨豆先生搞出的生活大爆炸开始。
透明的溶液,震荡的烧瓶,蓝色的烟雾,直到高一,他才在课本中找到这场爆炸的原因。
此后的董向宇化学成绩“一路开挂”,还在抖音检索各式反应实验,并动手实操。在母亲资助下,他见识了黄金雨反应、焰色反应、荧光反应……随着实验越做越杂,化学试剂和器材越买越多,卧室的一半被他隔离成了实验室。在这里,他构造出了认知现实的微观世界。在这个世界,他甚至独自完成了“威尔逊云室观察”。
“我手机也算见过钋了,至少能卖一亿吧”“以前的老师怎么敢说让我们想象出来的”。不少人感慨在他的视频里,自己才第一次对粒子有了具象认知,最终这条视频吸引了超30万人点赞。
“难晴雨”火了,成为近55万人云化学科代表。人们提及其作品,绕不开“浪漫”二字。
用化学反应表达自己对情感和浪漫的理解,是董向宇在互联网世界里羞涩又渴望被看见的少年心事。就像他置顶的作品《星辰》,在60倍变焦镜头下,0.01克的氯化钴与氢氧化钠在水中相遇,透明的水溶液因为复分解反应形成了蓝、白、红色的梦幻层叠。这段视频播放量超过1.4亿次,有620万人透过反应呈象,与董向宇产生着情感共鸣。
“有一个评论给我触动很大,印象最深,‘冰山下跳动着一颗爱人的心脏’”董向宇说。但其实,这句评论的原话是“冰山下跳动着一颗温热的心脏”。
眼下,“难晴雨”所带来的微观世界还鼓励着更多人。在焰色反应下,日本热血漫画《蓝色监狱》的主角洁世一“燃”起来了。借助潮流元素,“我是,前锋!”这句标志性独白所传达的不屈精神,也以化学的表达方式在年轻人间互相传递。
“这一切都很值得。我时常听到一段音乐,脑海中就能想到对应的化学反应画面,我要把它们拍下来,拍成我理想的样子。那是我眼中的世界”董向宇说。
化学特性里的“幽灵”瞬间
“难晴雨”对化学浪漫的呈现,带动了许多人的联想,人们将目光从繁复的化学原理中暂时抽离,向更美、更有想象的叙事前行。其中,“纸板房车”可以说是将镜头语言与化学科普结合得最好的博主之一。而这一切,还要从“纸板房车”账号创作者,05后钱渭予的高一学习窘境说起。
基础知识纯靠死记硬背,枯燥无味的讲课方式让人只想瞌睡,成绩不见起色更没有学习信心……钱渭予的学习恶性循环,最终被抖音视频账号“小何(电子化学爱好者)”终止。那是一段非常成功的金镜反应视频,博主从自制氯金酸开始,整个实验过程每一步都做了详细录制、播出、反应方程式讲解,直到6个通体映着金光的瓶子出现。
钱谓予镜头下的“梦幻沉淀”
这个试验不仅让钱渭予记住了金的元素符号、原子序数,还提升了他对化学的兴趣。而他在抖音发布的自制“生活大爆炸”“制取发烟硝酸”视频还得到了“难晴雨”的关注。
“他居然回关我了!我觉得应该是我的视频质量不错,我也有潜力所以他才会关注我吧。当时我真感觉信心爆棚!”在兴趣和信心双驱动下,钱渭予将“纸板房车”定位成化学实验账号。“化学即艺术”是账号标签,也是他视频视觉效果的终极追求。
无论是否看懂《星际穿越》,人们大多会记得那段无数次出现在主角命运、宇宙博弈关键节点的管风琴四和弦——《麦田追逐》。导演诺兰在电影最后,将黑洞五维空间、车辆摩擦玉米地桔梗、火花击打舱体的声音和画面与《麦田追逐》剪辑拼凑,随着音阶一浪高过一浪,视觉蒙太奇与听觉残影共同成就了一段堪称影史级的艺术片段。而这种叙事结构和表达手法,也被钱渭予大胆借鉴。
在《梦幻晶体》视频中,硫酸镍、氯化锰等工业常见晶体,从全景到超特写,从形态到化学式,利用深沉而强壮的音符卡点,配合环绕、变焦等运镜手法,枯燥的化学知识也展现出超乎人们想象的视听体验。
而在《如此规律的线条》视频中,利用《麦田追逐》作为背景音乐引入,钱渭予将氯化氢化合反应、丁达尔效应做了三重叙事糅合,让简单的物理、化学特性也有了“幽灵”情节里的诡异瞬间。
随着《制取苯酚》视频被高中化学老师拿去作教学课件,钱渭予也将自己的抖音作品分成“超燃系列”和“我是造物主”两大板块。
在“超燃系列”里,钱渭予依然贯彻前卫的剪辑风格,尽量将化学之美表达得更极致。而在“我是造物主”系列,钱渭予则注重梳理化学知识,突出实验环境以及绿色化学原则。
“我的粉丝大多是未成年学生,面对他们,我优先选择安全性高、现象明显的实验,以及课本上要学的实验”。在同一实验背后针对不同人群发布差异化内容,是钱渭予利用抖音媒介,向普及基础科学更进一步的尝试。在抖音,如此将化学玩出另一番风景,扭转人们对化学刻板印象的,还有“化学家”周华旭。
周星驰式的化学
高锰酸钾固体加过氧化氢,就能给姑娘们摘下“蘑菇云”。危险系数有些高的“火焰掌”能让手掌着火却没有痛感,那是丁烷和洗洁精间“不能说的秘密”。心形影灯下,无水乙醇燃烧出的Love形状,可以拿来呼喊“化学家也能搞浪漫”。
已是分析化学专业博士三年级的周华旭,在其抖音视频里大有周星驰式的幽默和调侃。这从他的抖音账号名称里,可见一斑。
周华旭给自己账号取名“六氯环己烷”,原因就是六氯环己烷的化学结构含有6碳、6氢、6氯,简称“666”。他初见时就觉得“这也太有梗了,我要拿它当名字。”
用化学表达个性,好似是这一领域专长者们通有的习惯。作为研究化学十年的“资深玩家”,周华旭把化学玩出“花”了。
周华旭抖音账号作品
五水硫酸铜制备蓝矾晶体Cosplay《绝命毒师》里冰毒的baby blue;靠电化学刻蚀三维石墨烯能“空手造野格”;还会拿高锰酸钾复原《猫和老鼠》爆炸名场面。搞怪、脑洞大开,在他的视频里,化学没有危险、恐怖的形象,甚至还有点土嗨。
网友们也见怪不怪,每次周华旭用“火是红的,光是暖的,我是热情的,你是冰冷的”这类短剧式言情告白描述化学和情感间关系,就会有网友评论“盐情戏,大文豪来了”。
玩抽象,让科学知识以一种歹毒的方式进入大脑是周华旭“周氏语言”下对化学教育深度理解和轻松科普间找到的平衡点。他聊起自己对化学感兴趣的起始点,就是从初中化学老师用恋爱关系讲“化学故事”开始的。
“当时我还自诩化学家,梦想是补全化学元素周期表,同学们也这么喊我。我都化学家了,还学不好不就尴尬了”。于是,周华旭的化学学习就在兴趣、鼓励、正向暗示等多方支持下形成了正循环。“如果我以后当老师,一定带着学生们做各种有趣的化学实验。这些实验与解题技巧、考试内容或许无关,但对激发学生们对科学的热爱却至关重要。”
专攻化学十年,区别于镜头里的无厘头,在真实世界里,周华旭计划去资源更充足的地方做博士后,为化学创造更多价值。资源,是现实科研世界里至关重要的条件。周华旭谈到,真正的科研远非视频看上去那么简单、浪漫。它需要的不仅是时间上的投入,更是巨大的经费支持。例如做球差透射电镜、冷冻电镜、纳米红外表征等,一次就要上万元。
国家培养一个科学家,人类获得点滴细微科学进展,都是很重的事业,需要全世界的通力协作。而这一切宏伟事业,就像麦田里的麦穗,故事会从人们播撒种子开始。
据了解,截至11月,抖音平台上化学实验相关视频共17.4万条,累计播放量近 70 亿次。抖音让人们想起那个提起梦想,孩子们都要“成为科学家”的时代。时间冲淡了人们对自然科学的原始想象,但那些被埋没的好奇心需要被重新点燃,那些关于人类探索的狂想也可以从点滴积累。借由更多如周华旭、钱渭予、董向宇等人的赛博劳作,一场漫长的“科学丰收”也有了更多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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