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号 | 女子无才便留德(ID:wucai6de)
前段时间，我一个朋友确诊焦虑症了，而在此前，她就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
她说她抑郁是因为受不了家庭氛围，被催婚，催相亲，她不愿意就把她骂得仿佛一事无成，要么就当她的面表演老父亲沉默、老母亲流泪。
但她坦言，作为独生女，又做不到脱离家庭断亲生活。
她说，“我总觉得，在国内，你说了话做了事，或不说话不做事，都有可能受到所有人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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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是出国留学过的人（我却连飞机都没坐过），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的起点即我的终点，她家庭条件比我好太多太多了。我们要不是网络一线牵，我都没路子和她那样的人成为朋友。我说我觉得还好吧，你去德国也旅游过，没发现德国人还更严苛吗。她说，“不一样，你不觉得国内社会的容错率显得更低吗？”我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但也不像电影小说里说的那样狗血。我爸妈在我幼儿园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爸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长大后听我二姨说是跑广东去了），我妈呢一个人跑去河北打工，就把我丢给东北的外婆一起生活。那时候我也没现在小孩这么敏感，觉得留守儿童好惨。我就一个想法，每年过年我妈回来我就有好吃的吃了。等我二年级的时候，我妈可能是在河北安顿下来了吧，想起我了，把我从东北接来河北了。 我到家才发现多了个妹妹，一问才知道那是我后爸带来的孩子。后来他们又有了弟弟，这“一家五口”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其实他们对我都算不上差，但毕竟我是大姐（说到这里已经不用多说了）。我妈，基本上关爱都在我弟身上，我后爸还有自己亲姑娘要疼。所以这个家不能说有多差吧，就是对我来说少了点什么。上初中以后我成绩下滑特别严重，一开始我还想补救，但每次考试心理压力都很大，分数根本看不过去眼。每次我妈来开家长会，回家都是长吁短叹的“你就不能像你妹一样”，说多了我也麻木了，反正好学赖学都是一个样。 后来我妈觉得，我是因为在市区上学，诱惑太多，所以才成绩不好。加上我奶奶当时身体不好，又需要我爸妈回去照顾，直接拍板给我转到我妹的县城学校。（我妹一开始就在县城上学，因为最早我爸妈都在县城住，后来才搬去市区，就没给我妹转学。）我们这儿的县城大家都说方言，虽然河北话不算特别难懂，但我不会说，有的词也听不明白，就连别人拿方言骂我，我都不知道。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年，上了高中，我才算是彻底完蛋了。跟不上课，还谈起了恋爱。分了手之后又被霸凌了差不多一年，地方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们能想到当面阴阳背后怪气我都经历过，我自己那时候都觉得我到底是什么烂人。 当然没有什么逆袭的爽文，就在我爸妈都对我不管不顾的这三年高中结束后，我毫无悬念的上了大专。我年纪不大，在高考一年比一年扩招的当下，上大专，或许真的就代表这孩子没什么出息了吧。和高中基本一样，我的大专生活除了少了霸凌之外，也没有什么水花。我们同学有人专升本、有人考证，我一开始也想奋斗一把，但学了两天就感觉自己不是这块料，干脆又放弃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能说的就是我。 唯一能说得上我有啥优点的吧，就是会写稿子赚钱。主要是那时候生活费真的太少了，我奶奶还会偷偷塞钱给我妹（不是亲奶奶，也不是很喜欢我），我只有羡慕的份儿。 但那时候写稿子是真的便宜啊，千字10块钱，我还觉得美滋滋。一整天我就写几千字，赚个四五十块钱，虽然连出去吃顿好饭都不够，但起码吃食堂是自给自足了。 现在想想也挺好笑的，那时候我又特别爱美，贵的化妆品买不起，只能买最便宜的，还被舍友嘲笑过：谁会用十几块钱的口红啊。毕业后我就回家了，其实挺迷茫的，不知道该干点啥。然后我就一边写稿，一边找那种给孩子代课的兼职。但在家你们懂得，我妈看见我就来气，毕业了还在家里不出去工作，只要看到我就得找个由头说几句。后来我就跟她说，我想考编或者考公。我妈当时就觉得我异想天开痴人说梦，问我：你能考得上？虽然我是个咸鱼，但我当时也是真的想考。从22年9月份吧，我就开始备考了。一开始我想的是时间比较充裕，我公务员和教师编一起准备。但我大专的学历真的能报的岗位太少了，比如国考，我就没有任何岗位能报。有个地区单招乡镇事业编，其实地方挺远的，但当时我也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毕竟选择余地极少，所以我还是报了。诚如我前面所说，脑子这个东西…我确实不是学习的一块料。一开始我觉得行测申论都不是需要计算的东西，靠多刷题找感觉，应该没问题。但我真的刷了至少有几万道题，还是没啥起色，行测从来都没有上过70分…报都报了，考试当天我还是去了。没想到的是，当时分数206，招一排三我也算是误打误撞进了面试。不过那地方真的特别远，笔试+资格审查+面试，来回车费就花了大几千，那时候我是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全靠我家里出钱。那段时间我妈真的是见到我就要讲我，那白眼翻的，那舌头咂的，尤其是我妹妹当时成绩特别好，已经上了985，这么一对比之下，我妈更恼火了。而这半年多，我也因为压力太大、熬夜等等各种因素，胖了整整四十斤，就算爱美也爱不起来了。但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没有那么绝望，因为我想着，我笔试都能过，没准再学学，还有机会呢？于是等到了接下来的省考。它比国考好一点，至少有三不限岗位。但大家都知道，三不限的竞争是相当大的，而且我报的并不是什么乡镇岗位，更是难上加难。因为我压根没想着我能考上，所以我最后是在事业单位联考里，报了一个乡镇岗来保底。等到四月初成绩出来我真的惊呆了，我考出了我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我甚至以为是看错了，一遍又一遍的刷新页面，确定是真的以后才发给我朋友们看（第一时间我都不敢跟家里说，想想也挺替我父母可悲的）。毕竟这是第二次进面试，比起来第一次我手都抖，这一次心态好多了。而且可能是因为我笔试成绩比第二名真的高了挺多，所以这一次我面试基本上也没做准备（千万别学我）。面试成绩我并不算特别好，但控制在了0.5分以内，所以我居然真的考上了。我爸妈知道以后比我还开心，立刻给我换了手机，还给我出钱去体检。要知道我之前跟我妈说需要用钱，我妈就会说，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有什么要你花钱的地方？我亲戚们也是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以前动不动就说“千万别像你大姑家的姐姐一样只能当个大专生”，现在动不动就是夸我妈有福气。虽然我一早就知道人和人的感情本来就不是纯粹的，但怎么说呢，亲人之间这样强烈的对比，还是让我觉得有些难受。好在，我也算是小小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虽然我的起点真的低到尘埃里，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可能看到这儿，你们会觉得这是一篇劝考公的广告文，怎么着，考公“上岸”才算是苦尽甘来是吧？毕业折腾了两年，我妈现在倒是不念叨我的工作了，而是开始担心我的感情了。我跟她说我还没有打算想找对象，她就说我心理是不是有毛病，非要给我安排相亲。有的不是嫌我胖，就是嫌我大专学历不怎么样，有的则是一点儿眼缘都合不上。在我妈嘴里，一个两个三个的的时候是我太内向了，问我为什么不主动一点；等四个五个六个的时候，就成了我太差了，不知道自己啥样，还好意思挑。好像我就不应该筛选，是个人我就得和他匹配，是个人配我，就都是我的福气。某一天，我突然想到了我读过的一本书，叫《乌合之众》。我记得里面的理论挺有意思的。有些人从一出生就被套上了各种各样观念上的枷锁，这些枷锁造就了人的分化，然后又在分化中，把失败的竞争者们一个又一个的逼上绝路。 如果想不明白，就会被这些枷锁狠狠的套牢，一口气都别想呼吸。但如果想明白了，其实就会发现枷锁一念之间就消失了。 也就是说，倘若我把目标定的越高，容错率其实就越小。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就始终都没考上，我又会怎么样。但我也不觉得我的人生就依赖上“考公上岸”这一码事了。毕竟家人亲戚即便现在愿意对我好了，我也不再感激他们，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罢了；再毕竟，如果我一直没考上，那就没考上呗，我还能写写稿子，还能出去打工——这条我不愿选择的路，起码是我的后路。三体版权收购的那个案子里面，员工把老板投毒杀害了，然后被判了死刑。原因居然是因为职场矛盾，被穿小鞋，被降薪，从千万年薪的大企业高管，降到了普通打工人一般的水平。 我不理解，换作是我，我可以打官司，可以仲裁，我宁愿离职也不想搭上一条人命。而且我看新闻里写的降薪后的数字，也比我现在拿得高多了。说实话，这边公务员工资是真低啊。但我觉得是应该的。因为我自己在底层待过，所以我知道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就不应该有既稳定，又有钱，又体面，甚至又轻松的好差事。如果有，那属于资源分配极其不合理。别听别人说的你必须这么做，你不这么做你就会很惨、要完蛋，不存在的。我没考上大学也没有完蛋，我没结婚也没有完蛋，不还是滚刀肉一样的活得圆圆润润。小学的时候以为没带红领巾就算完了，初中的时候以为考不上高中就完了，高中的时候以为考不上大学就完了，大学以为毕业没工作就完了，工作以为被老板指着鼻子骂就完了。说这些也不是卖惨，也不是觉得自己有多牛逼，更不是跟大家说我们得躺平。只是单纯想告诉大家，人生的容错率真的高到超乎我们的想象，即使我们是普通人。 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大家，我这个人射箭很牛，主打一个百发百中，就连奥运冠军也比不上我。 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我掌握靶子的主动权，如果我射中了墙壁，那墙壁可以当我的靶子。如果射中了空气，那空气就是靶子。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靶子，那也是我说了算，你们说了不算。就好比这些年，上面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身边的人觉得我的人生完蛋了，我起点低，能力低，我算什么东西。但你看，现实告诉我，别慌，老天爷总会留一口饭给我吃的。本文转载自“女子无才便留德”(ID:wucai6de)。公众号以中德文化差异为背景，以家庭教育为基本主题，探讨生活多层面、深层次的问题。无才姐，才华有限而热情无限。资深留德华，淡定俩娃妈。用有趣的灵魂，抵御育儿路上的鸡飞狗跳；透过公共议题，发出冷静、逻辑、高效的声音；穿越众生喧哗，守护温暖与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