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潜(1043-1106),於潜(今杭州临安)人,他是北宋有名的诗僧,与文学家苏轼、秦观是好友。苏轼在杭州任地方官时,道潜居住在智果精舍,一次遇到苏轼,在座赋诗,挥笔而就,深得苏轼赞赏。苏轼认为他的诗句清绝,与北宋初年著名隐逸诗人林逋不相上下。此后,二人相交甚笃,唱和往还,结为挚友,苏轼还为其更名道潜,号参寥。元丰三年(1080),苏轼因“乌台诗案”谪居黄州,道潜跋涉千里前去看望。绍圣四年(1097),苏轼又被贬谪至海南儋州,道潜准备再次跋涉南下渡海看望苏轼,在苏轼多次写信劝阻下才作罢。元祐中(1086-1094),道潜因写诗讥讽朝廷获罪,被勒令还俗,后得昭雪,复削发为僧,著有《参寥子诗集》。
道潜云游四方,这一日来到临平山下,见临平湖上连片的荷花含苞初放,美景如画,禁不住诗兴大发,挥笔写下《临平道中》:“风蒲猎猎弄轻柔,欲立蜻蜓不自由。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诗人看到湖边的蒲草在微风的吹拂下随风轻舞,突然飞来一只蜻蜓,想停立在蒲叶上,可由于蒲叶轻轻摇曳,蜻蜓始终无法站稳。而后,诗人的视线从这一特写镜头转向临平湖全景,当他看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时,信口念出“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的佳句。苏轼读了这首诗后大加赞赏,亲自泼墨挥毫书写道潜的诗,并叮嘱将诗置碑勒石,后诗碑立于安隐寺中。当时,临平有一位善丹青、工诗文的宗妇曹夫人,对道潜这首诗也赞不绝口,她按道潜诗的意境画了一幅《临平荷花图》。道潜看到画后,又作《观宗室曹夫人画》诗三首,其中一首写道:“临平山下藕花洲,旁引官河一带流。雨棹风帆有无处,笔端须与细冥搜。”这诗、书、画“三绝”一时在临平传为佳话。国学大师俞樾曾说:“临平人所艳称者,唯宋僧道潜‘藕花无数满汀洲’一句,至今以为美谈。”
道潜的这首《临平道中》清新活跃,流动圆转,富有禅理。整首诗以简洁的笔触描绘了临平最著名的胜景藕花洲,不仅是临平文学史上的名篇,也是宋代文学史上的佳作。清代《养一斋诗话》卷五将这首诗与欧阳修、范成大、陆游等人的绝句并列,认为不论以唐诗还是以宋诗而论,道潜的诗作都堪称“明珠美玉”。
道潜的这首诗名噪一时,为临平留下了“藕花洲”的名景和雅称。其实,历代诗人留有诸多咏临平湖荷花的诗篇,最早可见唐代诗人顾况的《临平湖》一诗:“采藕平湖上,藕泥封藕节。船影入荷香,莫冲莲柄折。”说明在唐朝,临平湖已初现荷花成片盛开之美景。后湖水向南退却,至宋代,道潜所见的临平湖范围应该比唐代小了很多,但依然是“藕花无数满汀洲”。而到南宋,临平湖已如诗人杨万里所写的“寒浪落时分作荡,新流涨后合成湖”,但依然是“想得薫风端午后,荷花世界柳丝乡”。至明末清初,临平湖“十里湖心依旧在,野莲无主向谁红”,绕湖一周仍有十里许,莲花尚茂,风光旖旎。迨后,江流改道,泥沙淤塞,临平湖仅残留最南处的一部分而已。清乾隆年间,藕花洲湮没,但尚有遗迹可寻。至民国初期,临平山南只留下一片沼泽,大小池塘星罗棋布。嗣后,经多年填塘筑田,临平湖遂成一片沃土。
至于“藕花洲”具体在何处,尚存争议。乾隆《杭州府志》记载:“临平山下藕花洲,即鼎湖也。”而咸淳《临安志》则认为“(藕花洲)去城东六十里,在临平安隐寺后”。清文渊阁大学士、临平人孙士毅在《藕花洲》一诗的小序中写道:“(藕花)洲在竹坞西,四周俱桃李村庄,宋参寥有诗,宗妇曹夫人绘为图,今虽湮没,里老犹能道之。”这里的“竹坞”就是“曲竹坞”,在安隐寺后面的临平山上;“桃李村庄”就是孙士毅另一首诗《苏村桃李》中的“苏村”。因此,孙士毅认为藕花洲在安隐寺西南的苏村,即现在的苏家社区一带。此外,清代张尔嘉绘制的《临平图》中,藕花洲也在安隐寺西。而清陈棠、姚虞琴撰写的《临平记再续》则认为:“北宋时,未有永和一堤,湖水直通山下,凡山东南回汀浅渚,度可种莲之地,悉得以洲称之,而安隐寺西不与也。”也就是说,道潜乃北宋诗僧,当时还未修筑永和堤(即上塘河堤),临平湖水直至临平山下,临平山东南水浅的汀洲则种有大片莲藕,因此道潜看到的那片荷花应当是临平湖的汀洲。随着临平湖范围的不断萎缩,或许到清初只剩下安隐寺西的那片水域种有荷花,而到孙士毅时藕花洲已湮没。对“藕花洲”的考证,笔者较为认同《临平记再续》的说法,即随着历史的变迁,“藕花洲”的湖域也在不断变化。
如今,道潜笔下“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的盛景在临平城区早已成为过往,但“藕花洲”作为临平的雅称沿用至今。当漫步在临平城区的“藕花洲大街”或“荷花小区”时,当翻阅《藕花洲》杂志时,当坐在“藕花洲大舞台”前欣赏精彩演出时,人们对临平“莲藕之乡”“荷满汀洲”的历史记忆或许就会在不经意间被唤醒。道潜的“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这一千古名句在临平世代传咏,并潜移默化永驻于临平人的心间。“藕花洲”这一雅称也早已融入这座城市的血脉,成为这座城市的金名片。
作者丨应朝雄
一审丨圆圆
二审丨董媚
三审丨沈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