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写下这篇文章的标题,到现在以及过去了至少三个月了。当时内心的情绪任凭它在波涛汹涌,如今都多少有些往事随风的心境了。
本想要不就算了,时过境迁,很多记忆也消退,何不让它就如是?但没写下这篇文章的这些日子,关于此事的思绪又时时出现在我的脑海,决定还是写下,既是整理情绪,也是理清思路,或许也能给看文章的各位带来一些思考。
去年九月来到巴塞罗那时的怡然自得的心情还犹在眼前,一个星期之后便被找房子的事情搞得心焦不已。也是巧合,我在飞机上遇到的中国人给我推荐了一个房子,倒是很不错,只是家里有三只猫。我想着凭借我去巴塞之前在二姐家借住,和三只猫相处的经验来看,似是不会太差。
愉快地搬了进去,对于步行两分钟即可到海边,每周都有各种社区活动的生活环境甚是满意。房东是一对浙江丽水的兄妹,因为经营餐厅也和我有时间差,所以生活在一个三居室还是相对快乐。
虽然我们交流不多,但他们人很好,让初来乍到的我感到了几分心安。他们非常爱干净,家里扫地机器人、戴森各种清洁工具也很到位。和他们生活让我对家里干净整洁的概念有了一个新的提升。
事情总是会有想象之外的偏差,正如生活总是告知我们“事情一定不会朝着你想的方向去发展”一样。有一天,邻居冲上来跟我说一顿西语,我完全听不懂,后来房东妹妹醒了,知道了邻居说的是,你们家的猫掉下去了。
简单说就是:家里三只猫里的一只,从我窗台上掉下去了,浑身是血。
庆幸是猫还在,但是摔断了腿。
我很难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不是慌乱,也不是害怕,是觉得一个摧毁的开始。
几个层面的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首先下意识的是自我审查,我会认为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开窗子。然后我非常理解妹妹崩溃的心理,猫对于主人来讲就是他们的孩子,哪个孩子的妈不炸毛,如果自己孩子掉下去了。三是我对猫立刻产生的应激反应。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一个周六的早上,我那个周末几乎坐在我的房间里没有动过,我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加之那段时间我有很强烈的少数族裔焦虑心情,总之就是我的精神状态被很强烈地摧残了。
慢慢地我开始清醒了,我意识到,首先,作为这个房子的一员,我确实担有对家庭成员负责的责任;其次,我刚搬进去的第一天,猫从我的窗户上爬出去玩了,我就问过哥哥,猫爬出去了,怎么办,他说没事,他们自己会回来的;再次,我作为房子的一员,我有自由和权利同时打开门和窗进行通风。
最重要,这是一次意外。
我和房东兄妹有进行过一次非常激烈的对话,不是在责怪,也不是在澄清,只是单纯在进行精神崩溃边缘的发泄。
他们认为猫是完全无行为能力和思考能力的,即便猫总是在我床上撒尿,他们使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办法教育好。而我认为猫是可以被教育的,既然是孩子,就要花时间花精力陪伴和培训,而不是认为他们只是玩物,其次,我作为一个人,也是事件的受害者,我被吓到了,精神遭受了事件本身和他们的态度的双重打击。尤其是想到有一次我因为打疫苗反应非常激烈,生着病,然后猫又尿床,我没有办法大半夜只能丢去洗,抓了他们给我急用的小毯子裹着睡了。那是在冬天。
中间的过程我不表了,几天之后我觉得我虽然没错,但还是非常歉疚,有一天回到家,我和妹妹同时说出了对不起。然后两个人在沙发上把心路历程,内心的矛盾,都跟对方讲了,然后请对方可以原谅。
之后他们希望我可以搬走,给了我十五天的时间。我就在这十五天里焦虑地找了房子,一个人搬了三趟,走了。
整个事情给我的思考是非常多面的,对人性,对生活,对生命,我都有了新的看法。
首先人真的是非常复杂的。他们是很好的人,我也是很好的人。比如刚住进去的时候我会一般把衣服放进干衣机,然后睡觉,第二天就有干净衣服穿。而我常常是早上起来发现妹妹帮我把衣服都拿出来并折叠好了整整齐齐放在干衣机上。后来是我实在过意不去,请求不用帮我如此这般,她才没有继续的。
比如我会把分享给他们的东西放冰箱里,圣诞节我也给他们准备礼物,尽最大努力去达到他们对房客的要求。
都是好人,都是好心,为什么还是会有这一出?尽管最后结局是和平道别,但其实我们都不一样了。
所以单一地去评价一个人,真的很难,因为人性的复杂,不是可以轻易下结论的。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由猫的事情,我开始认真去思考我会不会是一个好的,或者说合格的母亲。
后来我才知道,那只会尿床的猫,原本并没有这样的坏习惯。是因为原来它是最受欢迎的猫,后来中间某一任房客特别喜欢受伤的那只猫。从那以后,这只尿床猫就老是去那个床上尿床,换了人也没有办法阻止它的这个行为。
尿床猫一定是心理受到了创伤,想宣示主权,想夺回宠爱,想表示抗议,但是无人在意它的诉求,最后变成了应激。
我想,它一定是需要更多的陪伴和宠爱,给它更多的安全感,才能让它渐渐摆脱这种心理控制吧。
那么人呢,那么孩子呢?
一只猫尚且如此,孩子呢?孩子知道的,感知到的,比大人自以为孩子知道的要多得多。孩子对亲密关系的需要,对被爱的渴望,对于大人做出的举动接收到的信息,是超出大人的自以为是的。
我自己的成长过程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和事故,经此一事,我认识到成为一个母亲要面临的抉择是要比我想象的更多的。大人没有问过孩子的意见就把他们带到世界上来,所以大人天然有责任和义务去照顾孩子,物质条件也只是基础,更让人难以拿捏的,是情感诉求。如何保证孩子的心理健康,如何保证自己在孩子面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这些问题,才是更大的难关。
最为重要的是,我终于承认,没有无坚不摧的人,人的精神健康,心理健康真的非常重要。人的心理状态其实是非常脆弱容易被打破平衡的。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给人带来的精神上和身体上的折磨,并不比实际的肉体的疼痛的折磨更轻松,甚至更糟糕。
写完突然发现我又豁然开朗了一些,想清楚了自己有成为一个母亲的心,也知道了心理健康到底有多重要,会试着进一步跟自己和解,也会更加依赖自己,相信自己。
毕竟我只有我。
祝大家夏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