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2023中国宠物医疗行业白皮书》数据显示：截至 2024 年 9 月，全国共有 169 302 人具备执业兽医资格，其中执业兽医师 133 927 人，执业助理兽医师 35 375 人。据发达国家每千人对兽医服务的需求比例，我国执业兽医缺口在30万人。截至 2024 年中国内地开设动物医学专业的本科院校有 85 所（含职业本科、水生动物医学），每年毕业生在 10 000~12 000 人。
目前国内绝大部分动物医院都是私营的，在招聘的时候都希望要成熟的兽医，刚毕业学生的月薪大概只在3000元左右。这也导致很多动物医学的学生刚入学就被劝退了，想着法儿转行，或者去药企、或者去养猪，除非真的爱临床。
而那些怀揣理想进入宠物临床的兽医不得不面临和经营者之间的矛盾。医院一方是想短期业绩上来就各种规定兽医的行为的管理者，一方是只想着救护动物其他并不太在意的兽医，还没有来得及转换角色和观念，于是很痛苦。
针对人才培养问题，今年第四届亚洲小动物专科医师大会上，瑞辰宠医上海爱侣转诊中心医院杨其清院长与乔桥开启了对话，让我们看看德国是怎么留住兽医人才。
杨其清：所以在你们体系内，年轻兽医刚入职的时候，单位大概会提供哪些支持？
乔桥：我们提供三种支持。第一个支持，叫做Flash Program。刚入职的时候，会通过6个月的培训，每个星期1-2小时的课程讲述价格沟通、危机公关之类的内容，这和专业没有关系，处于价值输出层面，涉及到这个集团是什么，核心价值是什么。第二件事情就是提供培训。第三个提供的就是，当你在我这里干了一年或一年以上的时候我们提供一个培训叫做graduate program通过两年的时间，每一个月或两个月会有一个主题学习，会把手术就全科轮一遍。
杨其清：这个轮转培训是线上还是线下？
乔桥：线上线下都有。医院投的成本是这个人要10个小时没办法看诊。大部分都是线上，有小部分需要实操的就是线下，比如牙科、眼科。 每个人给配备一个导师，导师的存在不是为了教你专业知识，而是问你“这个月干得开不开心呀”“有没有遇到一些烂的客户呀”“你家里有没有什么问题啊”“需不需要我怎么去帮助你一下”。比如，在医院遇到一个比较恼火的病例去帮他一下，这个恼火是指主人恼火，要去帮忙沟通一下呀。导师起的作用不是专业层面的，而是引导铺路的角色，这是我们集团做的事。剩下的个体医院估计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一个情况。原因是50%的德国的医院总雇员的人数是两到三个，大部分就是一个医生、一个前台和一个护士。
杨其清：这是指社区医院？
乔桥：对社区诊所来说，就没有那么多人，只能靠自觉、或者法律上的要求进行自我要求。而作为大一点的集团，有这样的一个能力去支撑这样的一个成体系的培训。这也是我们现在希望留住人才的一个方法。
杨其清：但是这个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成本或者是财务的成本？
乔桥：都有。但是有预算去做这件事情。因为德国是一个整体是一个缺工的状态。
杨其清：兽医也缺乏？
乔桥：缺乏。我说我要去当兽医，当临床兽医，不用你有临床经验，在德国任何东西南北你想待的城市，绝对能找到一份工作。我如果有下辈子或者是可以再重新选专业，我还想做兽医，原因是我很爱这个专业，我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来做这个非常好的一个专业。所以他们会需要很多一个支持，你不能让这帮年轻人在刚开始工作三五年就把他的那个热情和激情全部耗掉了。
我希望，他在这个行业服务30年、40年、50年，我不希望他只服务三五年。我不知道国内离职率有多高。
杨其清：现在一些报动医的这个女生啊占了70% ，男生现在下降了。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很多国内的一些重点大学，211、 985大学的兽医师在高考的时候填报兽医专业，是想成为能够治疗小动物的一个天使，他有这样的一个使命或者一个愿景。但到实际工作当中，面临了很多的挑战，他的能力没有去足够去胜任这个工作，老板给的压力比较大，工资也不是太高。所以有些年轻的兽医师就放弃了，转到兽药公司去做技术服务或者做销售。
乔桥：我们也是一样。
杨其清：蛮可惜的啊！
乔桥：我就觉得很可惜。我觉得临床太好玩了，是满腔激情做这件事情。就希望我们可以给愿意从事临床行业的年轻兽医师提供一个更好的一个平台，希望改善他们工作环境。希望他们留在这里，不要被药企偷走了，不要被食品厂挖走了，希望他们可以在这个地方开开心心地工作，好好地去生活。这个也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杨其清：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像你一样的年轻人对这个临床非常执着，有自己的这种理想或者目标去成为很好的兽医。那么经过一步一步的努力、学习和技术沉淀，也会成为很好的一个专家。
乔桥：对呀，现在在国内也有各个专科医师，比如像杨其清就是皮肤科专科医师。
杨其清：我是考了两科，一个是皮肤科，还有一个是猫病。我们下午就在开展皮肤病的研讨会。
乔桥：所以说这就是个好事情。这个系统我们现在建立起来了，而之前中国是没有这个系统的。
因为执业兽医师发展也就15年的时间，专科已经发展出来了。这条路现在已经为大部分的年轻兽医师铺好了。你可以按照这条路去走，你可以成为一个中国的专科医师，然后达到一个你想达到的专业化程度。这条路就是感谢杨其清老师，感谢所有的同行为大家铺好了这条路。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希望各个老板们给大家提供一个相对舒适的工作环境，让大家愿意在你这个地方多干。你要想到他是由于我的引导和培训才能够这么好，为这个行业服务。这也是值得非常骄傲的一件事情。
杨其清：你的观点如果分享给我们国内的这些院长或者是这个团队的领导，应该是很有启发的。就是我们如何创造一个环境让年轻兽医师在这边成长，能够比较感觉到比较舒服、工作比较愉快，然后持续地把他的工作热情在他未来职业生涯当中去发展。如果大家共同努力创造这个环境，我们的整个行业的生态就不会像目前这种。
乔桥：不会那么辛苦了。
杨其清：现在还有个问题啊。国内兽医无论是资历浅的还是资历深的，薪酬往往跟他的业绩挂钩，就是所谓的KPI考核。德国的兽医的薪酬是如何设计的？
乔桥：也是混合的。只是我们大部分的兽医都和业绩没有关系，我们都是按照你的工作资历，给你一个固定薪水，和你的业绩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其清：那这样的业绩压力不大。但是怎么做激励呢？
乔桥：第一个激励就是，你在这里我多干一年，会有一个稳定的工资增长。第二个激励是它看集体业绩，我们今年大家一起挣的钱多，然后就分。
杨其清：分一些奖金？
乔桥：因为我在两个不同的体系工作过。我有按业绩工作过，也有固定工资工作。最大的区别是，算业绩的时候，有些时候团队合作不是很融洽。因为所有人都是利己嘛，就是简单来钱快的东西，你更愿意做；又复杂又不来钱的东西就不愿意去做，就会有一些我不认为很好的竞争。我现在老板的观点就是，大家都拿一样的，然后看整体业绩，我们现在再往下面分。这时候就不是看医院整体业绩了，而是看部门业绩。
杨其清：在德国目前固定工资和奖金的部分的比例是怎么分配的？
乔桥：我当时固定工资占到70%，奖金只有30%。我每个月拿的钱差不多是这样三七开。
杨其清：你刚才说你在两个体系都工作过，所以这两个体系都各有利弊，你更喜欢哪一种？
乔桥：我喜欢固定工资，我喜欢集体业绩，原因是有些人他在医院起的作用，你没有办法用他的流水来评断他的重要性。有些人他在医院起的作用就是把各个医生都联系在一起可以合作，起一个润滑油的作用。比如这个病例做到90%了，他点一下10%，那就是100%就做通了。但是他就只挣了那10%的这样的一个业绩，其他90%已经被其他人分走了。我认为所有的集团绝对每个医院都有这样的人存在，这种人他不一定是管理者，也可能就是一个部门的一个临床医生而已。
杨其清：这就是团队的一个角色。
乔桥：他在团队很重要，但是你直接去看他的业绩，他又做得很烂。你又没有办法给他涨钱。因为你如果按照你医院的制度看业绩的话，你没法给他涨工资。他刚开始还行，但是过个三五年，他就觉得凭什么我处理的所有最难的事情，我拿的是这个团队最少的奖金，他就会自己不开心离职。
我在德国有经历过这段时间，就是这个人离职了之后，这个团队没法工作了，业绩到后面在往下垮。我们希望留住所有每一颗螺丝，不希望只是看业绩来评断哪一个螺丝更重要。
杨其清：所以他整个业绩创造确实需要团队的协作或者团队非常融洽的关系，然后提供给客户更好的服务体验。那我想最后问你个问题，现在的在国内很多诊所或者医院有一个技术院长负责这个团队的技术团队管理，还有一个行政院长负责技术之外的事情。德国的宠物医院目前是怎么样的管理模式？
乔桥：你行政是做什么，我能问一下吗？
杨其清：行政做一些技术之外的事情，比如说这个客户的服务，客户纠纷的处理，还有一些水电煤、运营这些杂事，特别现在的新媒体运营在中国要花很多代价，他不像德国目前可能比较传统的。
乔桥：没这个东西。
杨其清：现在新媒体，比如说我们所谓的这个新美大投很多精力要这种所谓的好评。小红书的评价或者视频的录制，这些都需要一个运营去支持到这个医院，所以这也是医院一个重要的成本。那么这两个角色之间有配合得好的有配合得不好。
乔桥：我们医院目前就是老板就是医院院长，就一个人。然后有一个区域负责人，负责整个德国南部这一块的所有的集团内部的医院。
杨其清：你们现在目前自己单级的医院是？
乔桥：我们医院就只有一个人，他要负责所有的事情。但是有一些兽医师分担一些像运营的角色。
杨其清：兼一些角色？
乔桥：对，有些是做危机公关。比如Google收到差评， 你要去处理这个差评对吧？客户交流的内容你所谓的技术院长也有在做这件事情。我老板现在一个星期看诊的时间只有两天，剩下的时间是做管理的工作。如果他需要帮助的话，区域负责人和他去协调相关的工作。
杨其清：所以一个医院只有一个老板？
乔桥：我们医院只有一个老板，22个兽医师，六七十个人。
杨其清：这老板还有一个行政来帮他老板处理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吗？
乔桥：都有专人负责，甚至我们医院有专门的部门只接电话。
杨其清：谢谢乔桥老师一个小时的分享。我觉得这些内容分享给我们国内同行，一定能够给大家很多的启发和思考！期待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