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我关心的你
孩子们的来信
爷爷:
我从小活在仇恨里,这个世界于我大概就是冰冷的吧。
活着,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奢侈。每天的每天,每时每刻都挣扎徘徊在死亡还是活着的苦恼中。再忙碌的工作也不能减少一丝我那厌世的情感。
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这场感冒拖拖拉拉的快一个星期了,总不见好,在这大热的夏季,感冒了,我该是有多么的无奈呢?和无数场大病小病一样,一个人在异地他乡的,没有一口热水,连一床可以使自己温暖的被褥都没有,从衣柜里搬出两个沉沉的医药箱,翻找着能用的上的药品,还记得很多年前的自己因胃病痛的苍白,也是这样攀爬衣柜找药品呢。似乎总是如此。
我以为这些年,我这个胆小鬼,早就逃的干净利落了,却没有想到,烙印在身体上的骨血,挣不开,逃不掉,世人歌颂的血缘亲情,在我这里确是捆绑束缚,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无可奈何。不被期盼的生命,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因为“女孩”二字被宣判了死刑。原本他们已经要把我卖掉,但当地的有些神婆类的人,看着母亲再次怀孕了,说第二胎是个男孩,说我可以帮弟弟挡灾,迷信的人们总会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爱子心切的父母,就把我这个女娃扔在舅舅家里养着。
不懂事的年纪,总会被那宣传歌颂的美好打动,流着泪的不厌其烦的追问“为什么偏爱弟弟、不要我”,但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你一个女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怎么不去死的啊,想跳楼赶紧跳,咱家六楼,不至于不死,想跳河赶紧跳,小区后面就是河,没人拦你。”我当着他们的面吞下了整整一箱的药品,没人阻止,只是旁观的看着,那杂七杂八的药入了口,进了胃,不记得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空无一人,痛到无法形容,分不清是哪些痛了,虚弱,黑暗,我蜷缩着,不知道多久了,睡了醒,醒了睡,饥饿,疼痛,昏睡,无人问津,这就是最接近死神的时刻了吧?
其实我死过无数次,不知道是这年头的药品都是假冒伪劣呢,还是医院的医生太负责任了,一次又一次的让我远离我梦寐以求的死亡。大概我这样的人是无药可救的吧。如果生命就这样将就下去,直至我成年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不幸的却是,溺爱的孩子终究是会出问题的,初中的弟弟患了精神病,从六楼跃下,遗憾的是没能脱离父母,仍苟活于世上。而父母却把责任归咎到我的身上,他们把我从学校抓回家,请了远方的法师什么的,在家里作法,说我是妖魔鬼怪,要驱逐我。
我终于懂了,如果不喜欢你,那么你再好再优秀,还是不喜欢你的,哪怕你再不好,喜欢你仍然还是喜欢你的。那年我13岁,离家出走,那一次的离开定格了我到现在的人生。十二年的时间,我仍旧像一个浮萍一样,流浪到哪算哪,找不到活下去的借口。《盗梦空间》里说:死亡不是终点是一扇门,那么门后的世界会比这个世界温暖点吗?
有了解我的人,总爱劝我放下曾经的一切,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不是佛不渡我,是我自己懒得渡自己罢了,虽然随着时光流逝,痛苦也会消失。但是,那又咋样,我并不想要时间来治愈一切。我要让那曾经的经历,曾经的痛苦,深深的刻在我的灵魂上,那是活着才有的痛苦。
爷爷的回信
孩子:
你好,展信悦。
看到你的来信,读完你的故事,爷爷心里很不好受,眼角止不住的流泪,了解到你此刻正在感冒,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却没有一个能端茶送水的人在身边,爷爷很想抱抱你,但也只能与你隔着这飘渺的网络说说话。
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快点好起来。你相信吗?身体和心灵是有联结的,当你的身体从病痛中好起来的时候,心情也会从谷底开始向上反弹。
你看似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将自己的生活和灵魂深处的东西娓娓道来。爷爷能感受到你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也很心疼你的处境,但同时也还有一份深深的感动。
我知道那些缺失的温暖都无法再次弥补起来,那些刻薄的话语和指责都无法收回,但你在经历了弟弟的事故,父母的归咎与驱逐,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虽然你一再强调厌世、死亡,爷爷依然在你身上看到了强大的生命韧劲。
看到你最后的那句话,想让曾经的经历和痛苦,深深刻在你的灵魂上,那是活着才有的痛苦,用伤害自己证明自己存在,用获得痛苦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这让爷爷感觉到你向死而生的生命力。
或许你可以想一想,这样的生命力是从何而来的,它是如何从你身上长出来,支撑你熬过这么多年的?小小年纪的你,靠一人之力撑起自己头顶上的世界,真的很让爷爷佩服。
是的,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有一对能够理解自己的父母。但往往事与愿违,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这样的幸运。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却依然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生命就像是蒲公英,可能会飘往各种各样的地方,有重新成长的机会,也有这样的能力让自己获得那些失去的爱,最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终的归宿。
所以要活下去不需要借口,只是我们想要活下去而已,哪怕人生苦难,世事艰辛,哪怕现在如浮萍一般漂泊着,但也因此让你比同龄人多了更多见识、更多经历,人生的篇章书写到这里,还远没有被定格,人生始终都在继续,而这些将会是你未来很宝贵的财富,而有未来就有希望,你觉得呢?
现在,你是否愿意回信和爷爷聊聊未来呢?或者聊一聊,你期待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爷爷不知道死亡的那扇门后面是什么,但爷爷知道,至少这里,有间杂货店,始终愿以善意回应每一封来信,努力为不开心的孩子打开一扇快乐的门,希望能让你感受到一丝温暖。
加油!好孩子,即便流浪在路上,也要关照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爷爷始终都会陪着你一起度过,那些积压在你心底的话,不妨就把它们都写出来吧,或许当你面对它们的时候,就更加强烈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韧劲。
爷爷也鼓励你试着去温暖别人,爱是相互的,你也会得到更多人的爱,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
致读信的你,
你好,我是《有间杂货店》的爷爷
今天过的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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