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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母亲辞世,我随外婆从上河小镇回到下河故乡。
一年后,可入学读书,外婆好开心。她说,以后写信的事就归丫头你啦。
外婆时常要给舅舅写信,可是她不识字。
外婆这么说,我内心是欢喜的,感觉自己就要长本事了,连外婆都要依赖我了。
可是,字还认不了几个,哪会写信呢?我既期待,又胆怯。
在上河小镇时,我已认得些许字。回到外婆身边后,有一阵子,舅舅专门从外地寄回田字格本,舅舅会在格子纸的第一行写好一句话,叮嘱我照着样儿写。
记得那次打开本子,里面写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字样。舅舅要求我一行一行写下去,写满整张纸。
小孩子都贪玩,一时新鲜写过几个字,不想写时外婆并不逼着,断断续续又学了些。等到读完一年级,已经识得不少字。
二年级时,外婆当真要我写信了。
我急得抓耳挠腮。外婆忙说,没事的丫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
晚上,外婆早早上床,围坐被窝内,我在床边摆好杌子和爬爬凳,找出一张白纸——外婆的旱烟包装纸。
在一豆昏黄的煤油灯下,外婆一边结网,一边口述,我趴在杌子上记录。写好后,读给外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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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闹过几次笑话。给舅舅写信,开头称呼“舅舅”,落款写成外婆的名字。或者,开头直呼舅舅的名字,落款却是我自己。
外婆一一纠正过来。 “舅”字不会写,只好请教隔壁三灯哥哥。正文完毕,要写上“此致,敬礼”。
外婆强调“此致”往后写写,“敬礼”要另转一行。我感到滑稽可笑,怎么妈妈要给儿子敬礼呢?
写信对于一个二年级的孩子来说,确实是早了点,好在经过几回摸爬滚打,总算能够勉强应付。
到了三年级,学校开设作文课,老师从借条、欠条、请假条,这些简单基本的应用开始教,我一点就通。
学生时代,我的作文常被老师选出,作为范文在课堂讲评,想必这与自小替外婆写信是分不开的。
外婆无意间在我心底埋下一颗文字的种子,人到中年后种子竟悄悄破土发芽。
长成生活中不可缺失的瑰丽小景,这景致令我心胸豁朗,格局大开,灵魂充实,人生丰盈。
外婆实在节俭,信封都是自制。做信封不难,之前请三灯哥哥帮忙写信时,我在旁边看过几回,早想亲手体验一把。
另拿一张旱烟纸,折叠剪裁成长方形口袋,拈几颗饭米粒摁在叠口处粘牢,一只周周正正、长宽比例看起来舒服的信封就成了,比三灯哥哥做的还好呢。
在信封上写好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第二天到巷子口的邮电局,花8分钱买一张邮票贴好,投进邮筒。
曾对邮局门口那个神秘莫测的邮筒产生好奇。
这个直通通肥胖胖的家伙,是如何做到把信件送到舅舅手里的?它牢牢戳在地上,莫非在地底下传递?有地道吗?遇到河流怎么过?带着许多疑问回家问外婆,外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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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以为邮筒就是那个神秘装置的端口,在邮筒的底部一定隐藏着一个广阔繁忙的通讯世界,无论你想寄信到哪里,只要写清地址,都能帮你送达。
于是,我开始琢磨写一封给母亲的信。
我给母亲叙述了一个梦境,大意如下:妈妈,那天晚上我梦见你回来了。
可奇怪的是,我和爸爸还有哥哥弟弟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只有你,妈妈,只有你穿着很单薄的夏天的衣裳,我很为你担心。
我们一家五个人走在大路上,五个人都笑眯眯的。
可是,才走一会儿,你突然指了指左前方的岔道说,我要走啦,你们要好好的。
接着,我眼睁睁看着你头也不回地去了。
妈妈,我想给你寄一张奖状,我已经上三年级了,每学期都被评为“三好生”,这是第五张奖状啦。
糊好信封,提笔准备写下收信人地址时,我愣住了,该往哪里寄呢?
主播 |王 芮
作者:丁杰
编辑:董正彧
复审:刘皓宁 殷泓玥
终审:鲍 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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