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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过春节，是一年中最有盼头的节日。家家户户都有的仪式感，无论是隆重还是质朴，都能让年味浸润到整个正月里。
今天是除夕，读一读这位老杭州的“过年清单”，又能勾起你多少儿时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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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辰光，有什格句老话，叫：“年三十的吃，年初一的穿。”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就是年三十是一年当中最有的吃的日子；而年初一呢，则是一年当中最有的穿的日子了。
摄影 许志伟
这个“年三十”，指的是腊月三十，也就是农历年的最后一天。而“年初一”呢，刚是农历年的第一天。这两天是一个新旧更迭的日子，也是我们中国人的一个传统节日“春节”。我们老底子呀，把这个新旧更迭的节日叫作“过年”。那个时候，家家户户对“过年”都十分重视，辞旧岁、迎新岁，孩子又大了一岁，自己又老了一岁，应该好好的纪念。因此，为了过好这个年，好多人家就是提前做起了准备。
我们小时候，物资缺乏，经济条件也差，所以家家户户平时都熬吃省用，从牙缝里节省下一点钱，这个钱省下来作啥呢？喏，要把它留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用，也许这就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个意思吧。每逢进入腊月，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洋溢着一种年味，看，东边的人家在杀鸡杀鸭，西边的人家在腌鱼酱肉，中间的人家在腌毛腌鸡做酱鸭儿，对面的人家“洋车”踏得老老响，原来是请了裁缝师傅在给伢儿做新衣裳……
摄影 许志伟
整条弄堂里厢，大家都忙都忙煞，辛辛苦苦一年了，当家人心里是有数的，一年忙到头，过年时节要放松一下，让家人能吃香的，喝辣的，好好地吃一回。然后新年还要有新面貌，年初一，家里的伢儿要从头新到脚……
这种年味的传承，一年又一年，就形成了“年三十的吃，年初一的穿”这种独特的习俗。
先来说说“年三十的吃”吧。
我们小时候物资供应比较紧张，许多物资都是要凭票供应的。比如说肉呀，豆制品呀，全部需要凭票。每到年底，就更捉襟见肘了，你有了票还不行，你还得去排队。记得我小时候，每年年底，我都会帮姆妈去排队，买这样买那样。
印象最深的就是去豆腐店门口排队买那个千张、油豆腐，由于豆腐店每天生产的量有限，你去迟了就没有了，所以我们要一个老早他们还没有开门就去他们的店门口排队了。腊月里呀，早间头那个冷呀，没有办法，只好双脚不停地跳动来取暖。等那个油豆腐买来之后，除了年三十晚上姆妈拿来烧一大锅油豆腐烧肉之外，剩下来的油豆腐姆妈还用根绳子将它一个个串起来，然后用竹竿挂在屋檐下，这样油豆腐就不会坏，可以放到正月里拿来请客人用。
到了年三十这一天，姆妈一早就开始忙了，她在缸灶上炸爆鱼、氽肉圆，也拨我弄点事情做做，让我在煤风炉旁边包蛋饺。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姆妈教会了我包蛋饺，从此，每年年三十的蛋饺，就归我承包了。我搬只小凳儿坐在煤风炉旁边，用个不锈钢的勺子放在煤风炉上，先用一块肥肉儿擦一下勺子，然后在勺子里倒上一点事先打好的蛋液，旋个转身，使它形成蛋皮，再在蛋皮上放上一点肉馅，然后掀起一边的蛋皮，与另一边的蛋皮粘合在一起，一个蛋饺就算包好了。
我姆妈老是说我蛋饺包得好，比我爸爸包得还好。人呀，都是喜欢听好话，哪怕是个伢儿。我得到了姆妈的表扬，包蛋饺的积极性就更高了，当真是越包越好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个姆妈真当聪明啦，如果她说我包得不好，我老早立起来不高兴包了呀。她说我好，我就越包越起劲、越包越用心。从这里也说明一个道理，好伢儿都是表扬出来的，这和学校里的伢儿一样的。
“年三十的吃”主要体现在一餐“年夜饭”上。老底子的“年夜饭”，基本上都是在年夜里吃的，也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不像现在，提前十来天都有人吃了，“年夜饭”不像“年夜饭”，变味了。我们小辰光，吃年夜饭前先要请“年菩萨”“祖宗菩萨”，请过后，大约下午5点来钟，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年夜饭”了。
这顿“年夜饭”是一年中最为丰盛的一顿饭，各种平时看不到尝不到的高档菜肴纷纷亮相，让你胃口大开。特别是那个蛋饺，是我动手包的；那个红烧肉，是我去排队买来的……有了自己劳动的经历，吃起来的滋味似乎格外好。
吃过“年夜饭”后，姆妈收拾好桌子，就端出平时看不到的瓜子、落花生、咪咪糖等消闲果儿，让我们几个伢儿过把瘾……
说过了“年三十的吃”，再来说说“年初一的穿”。
我们小辰光在“年初一”，这个新年的第一天是非常讲究的，流行要穿新衣裳。大人们新衣裳倒不是很讲究，但这天绝对不能穿旧衣，起码得要八成新的。但伢儿们就讲究了，讲究“从头新到脚”，也就是说要戴新帽儿、穿新衣裳、新裤子、新袜子和新鞋子。
正因为过年流行穿新衣裳，故还未进入腊月，家庭的主妇们就忙着给孩子们置新衣了。那辰光，衣裳都是请裁缝师傅来屋里做的，一时间，裁缝师傅的生意好的不得了，东家请，西家叫，往往都记着一个长长的单子。
老底子有什格句话语，“新阿大、旧阿二、补阿三”。这句话的意思是指老大的衣服嫌小了穿不着了就给老二穿，等老二穿不着了再给老三穿。所以，老大永远穿新衣裳，而老二则穿旧衣裳，等到老三，只能穿补过的衣裳了。这句话平时很通用，但在过年就不通用了。到了过年，再穷的人家也要从牙缝里省点钱下来给伢儿做套新衣裳。
拿我们屋里来说吧，我们是三兄妹，我老大，下面两个阿妹。每到快过年了，我们姆妈总会把裁缝师傅请到屋里头来，给我们三个伢儿全都做套新衣裳。那个辰光的裁缝师傅大都是男的，已经用缝纫机了，我们叫“洋车”。像我们屋里厢，三个伢儿各做一套新衣裳，裁缝师傅一天是做不好的，要连着做两天，这两天我们姆妈要弄点好菜招待他，这叫作“供裁缝”。那辰光，年初一我们三个伢儿“从头新到脚”，那头上戴的都是买来的，脚上穿的则是姆妈自己做的，而当中芯里穿的衣裳和裤子，都是请上门来的裁缝师傅做的。那辰光，家中“洋车”一响，就代表着我们有新衣裳穿了呀。
但是，新衣裳做好后，只是往我们身上套了一套，又要剥落来了。套一套是看看大小怎么样，是不是合身？剥落来是要留到年初一早上再穿，否则穿在身上不剥落来，到年初一，新衣裳老早变成旧衣裳了呀。
记得小辰光年初一早上醒来，伸手往枕头下面摸颗咪咪糖出来，剥开放在嘴里甜甜，然后睁开眼睛就看见放在床头边的新衣裳、新裤子、新帽子、新鞋子了呀，跌煞绊到（急急忙忙）爬起来，“从头新到脚”，然后就想到街上去用昨晚得到的几个压岁铜钿了呀……
我老是在想，为什么一说起过年，人们老是会说“过去年味足”。那么，过去的年味为什么足？还不是因为人们有盼头吗，一年到头，都在盼“年三十的吃”和“年初一的穿”。所以，一旦到了年真正到的时候，家家烟火气十足，就处处充满着年味了呀。
现在，天天有的吃，也天天有的穿，人们再也用不着去盼望“年三十的吃”和“年初一的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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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丰国需
AI视频/刘鹏
制图/叶丛
编辑/余紫琦
责编/曹姣娜、谢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