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边遇到一个号啕大哭的孩子
体娱
2024-08-05 15:36
河北
日随笔：063
这不是我造成的，我只是闲得无聊出门看看人类，凑巧从他旁边路过。他大概有五六岁，白短袖配蓝短裤，小脚丫满是泥，坐在马路牙子上哭得撕心裂肺，两个细小的胳膊放在眼睛的位置像左右拉锯一样抹着眼泪。路过的人都被他的哭声吸引，当然不是因为动听，而是刺耳。这刺耳的声音类似于某种杀伤性武器，谁家要有这样一个小孩，邻里之间恐怕很难和睦。人们都在猜测这个小男孩到底为什么哭。有的人说他应该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踩进了泥坑里，回到家里还要挨爸妈的训斥；有的人说他其实是在这里表演，引得周围好心人走上前去关心后，便会碰瓷说你欺负了他；有的人说他其实是附近河里妖怪的孩子，因为贪玩来到陆地时间太久，已经无法再回到河里生活，今后只能被迫做人类的幼崽。大家都在猜测，却没有人肯走近他询问原委，我不知道今天的人们为何如此冷漠，也是这小男孩没赶上好时候，也许昨天或者明天，路过的人就会向他表达关心了。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可以选择去关心他的。于是我便走近他，他感觉到有人向他靠近，哭声收敛了一些，小脚丫动了动，好像在躲藏却又无处可躲。我走到他身前，闻到一股臭味——原来他脚上的东西并不是泥。这样一来，他的哭泣变得具有了一定的合理性，当然这也属于我的臆测，并不一定存在因果关系。我说小孩你踩屎了。他听到之后逐渐停止了哭泣。周围的行人也不用为噪音感到困扰。我说这不值得哭泣，因为踩狗屎会有好运。他听完抬起头看着我，嵌在三花脸上的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大概把我看扁了吧。他说他没踩狗屎。我说那怎么会这么臭。他抬起脚比划一下，说这是他自己拉的。我开始理解他为什么要哭了，他或许是因为身体有疾病，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才会如此。不过这仍然是我乱猜。我问他为什么拉到自己脚上。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把手伸到自己脚上抹了一把。我正惊讶他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他迅速把大便抹到了我的手上、胳膊上，随即转身就跑。在他转身的瞬间，我瞥见他嘴角隐蔽的邪魅笑容。我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愣在当场，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一次跟屎走这么近还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小男孩拿屎扔我，让我逮住之后一顿打。终于想明白这个事情之后，我决定让梦照进现实。我四处寻找刚才那个熊孩子，并向周围的人寻求线索。可是他就像幽灵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周围绕了好几圈，走得满头大汗，手上的屎都快干了。我的心情非常糟糕，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这时候的确也有苍蝇为在我周围，想必是被我身上的气味吸引了过来。一位风尘仆仆的外卖小哥与我擦身而过，走出几步之后不住地回头看我，还习惯性地做了一个保护外卖的动作。我更生气了，咬着牙跺着脚，地面几乎要被我跺出裂纹。万万没想到，那个穿白体恤蓝短裤的熊孩子又出现了！我正打算冲过去讨要说法，猛然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个两米左右的壮汉，穿着件露肩的白背心，紧紧绷出他的肌肉和纹身。我退却了，脚下开裂的地板也仿佛愈合了。我僵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做出选择，忽然想起好像家里还有雪糕可以吃，现在应该回去满足食欲才对。然而，那孩子显然没没有失去记忆，对我印象破位深刻，一只手拉着那「巨人」，一只手明明白白地指向我，随后便一同向我走来。人类在自然界何其渺小，有无数的食肉动物和自然灾害威胁着人类生存。而我马上要面对的就是一头纹身的狗熊。一个巨人牵着一个小不点，从不远出走来仿佛一个字母Q，而我并不想趁机学什么英语，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我刚走出两步，肩膀就被一只打手拍住，我感觉自己跟着那只大手整个身体都下沉了一些。我转过身，顺势把肩膀从那只大手中抢回来，努力保持冷静地看着那壮汉，等他说点什么。当那个壮汉用浑厚的嗓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是十分诧异的，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地彬彬有礼。当然我必须承认，我是有点以貌取人了，这并不值得提倡，但这种反差或许也已经超越了以貌取人可以界定的范畴。这让我原本积聚的怒气和对他的恐惧都即刻化为乌有，并且感慨这世界真是奇妙。我略显尴尬，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挠头。我没说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是被动地应答，应该说了一句不客气算作社交礼节。健壮的男人摸着小孩的后脑勺，一起对着我笑着，我仿佛感觉到有温暖的阳光照耀过来。生活原来是如此的美好，是我以小人之心恶意揣测他人了，看来修行还是不够啊。就在我觉得事情应该告一段落的时候，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对望一眼，那孩子再次把手上恶心的东西抹在了我身上，然后俩人手拉手迅速跑走了。一阵风吹过来，我愣在原地感受着世间的险恶。我知道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匪夷所思。但仍然告诉我一个道理——有趣的生活，需要发现的眼睛和对抗无聊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