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底,开始逐渐有松动的迹象。
我开始和保安吵架,我要出去,很快有更多的邻居们来加入。有一天我们肩并肩,十几个人无视保安,装聋作哑,直接破门出去。
那是我自4月1号以来,50多天来第一次出去,那一天是5月26日。
那一天我和邻居们呆在外面,席地而坐,吃了池记肠粉,喝了peets冰拿铁,骑车回家路上我开始沿着陕西南路大放国际歌。
自此,和这座七年之痒的城市,很多事情都开始破防,很多长久缘分开始分崩离析。
然后我开始了疯玩的一个多月,我玩疯玩脱呼朋唤友大肆喝酒,就像一只人类哈士奇。我们排除万难,即使最开始出门外面连公厕都找不到,即使蚊虫叮咬肆虐,我们去公园上厕所,我们盘腿坐马路牙子点起蚊香,我们自由自在,不觉得尴尬难为情,是一种奇特次元的黄金时代。
快乐比较重要。
那些尘封已久的男嘉宾们,也开始终于能拿出来遛遛。我知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经历了,所以我还是写下来吧。
于是定了周末去找两个男的,一个在长宁一个在静安。我在高德地图输入了两个地址,看怎么走省时间,答案是先走静安再沿着长寿路笔直骑就到了长宁。去看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做慈善,主要是想和聪明人聊聊天,说说政治,以及最近读了什么东西。
我称其为智识交流,那时候的出门还有着供销社的意味,一个小区给到“出门证”,超市按照比例来给到“邀约制”。我看到很多邻居拿着旁边ole的邀请卡,一起约着去逛超市。然而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趣拿一张破破的邀请卡就为了进超市这种封闭空间,2个月猪笼生活之后,再买一些吃的喝的。唯有浪漫和知识才是无价的,我迫不及待进行一些当面的唇枪舌战intellectual stimulation。
我先去找了汤姆,汤姆在万豪住了3个月,这主要是因为他是一个倒霉蛋,他3月底来的中国,集中隔离之后在上海好不容易晃了一周,紧接着又开始被迫和我们一起开始了这场大型社会运动。
他从万豪翻墙出来找我,我哈哈大笑,想不到两个中年人还能有这等浪漫。那是我觉得比较心动的一刻。在那个5月底屁都没开的时候,我们买了两杯咖啡,靠在一起抽烟倚偎,又像高中生约会,又像《伦敦生活》里女主靠着墙搞不到牧师抽闷烟那一场。
lockdown的时候我们视频,我们聊政治聊文学。我从邻居家喝完酒回来醉醺醺就给他打视频,距离远的时候我更喜欢他,他还爬过乞力马扎罗以及走了尼泊尔大环线,本文科女脑子又动了“乞力马扎罗的雪在融化”,然而见上面了我发现这个人比我还丧。他就像马男波杰克,但我不是他的princess Caroline,我也就算是Diane吧。
但也许只有丧逼才会更懂我的胡言乱语,即使让他通过我的狗来和我安排时间约会,他也马上就进入角色了。
我们当然又见了几次,以及交换了一些纯粹的快乐。他记得我要吃的五种具体冰淇淋口味,因为我总是狮子大开口要吃很多,我永远在说我饿了我口渴要喝酒,他笑笑,招手下一轮。有一天我趴在沙发上看书,看到了这一段发他。他很快回我:yeah that's where we don’t need to hide for being Jewish.
后面一个周末我去给朋友过生日,从下午喝到了晚上,就靠在苏州河边,反正塞纳河和这个也没什么差别那一瞬间。喝到酩酊大醉碰到了街对面之前一起拍过片的帅导演,然后我就抛弃了我的gay友们马上去了导演那边。不知道怎么就和导演kiss了起来。
然后他送我回家,我们又开了瓶威士忌,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走了,我睡在楼下沙发上,一般只有我极端喝醉,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我醒了之后看到一地酒瓶,洗了个澡继续回楼上的床睡觉了。
我看了很多他拍的片子,口水流了一地,怎么这么有才华。本直女的危险言论就是:老天爷对男的真的挺公平,比如帅哥,基本上都是一些笨蛋。一般丑男比较有才华。我们女的比较不一样,都可以均衡发展。
于是,时常你会问自己你到底要和傻蛋帅哥睡还是聪明普男睡,然后久久不能释怀。
导演的脸让我频频想起La dolce vita里的马塞洛,他还拍过贾樟柯,这两点已经足够让本尖酸刻薄文科女缴械投降。
第二天我问他:how drunk was I last night?
他很推拉地回答我:guess everyone was drunk
高手过招就是差不多这样了。
然后还认识了个咨询公司男,男的年轻有为35岁已经做上咨询公司partner了。他来自一个欧洲小国,我说哦我差点去你们国家(有一年和糟糠plan秋游计划)。他说怎么没去呢,我油嘴滑舌说没事现在见上你is even better。
咨询男每天忙到冒烟,我知道他是真的忙,但还是忍不住骚扰他。例如问了他一周能不能找我做女秘书,然后就有了如下对话
他是一个非常省心的男的,大概因为时间太宝贵了根本没有时间和你废话。他会提前一周约你时间买好香槟来找你,还问你喜欢这瓶香槟的牌子吗,我说行吧approve你快来。
我觉得在一定年龄段之后,我date就开始慕强,因为我只喜欢比我更聪明更capable的人,我不扶贫,不做慈善,我需要和他聊天能让我enlighten,我需要一个让我look up to的男人,智识上见识上both,当然长相性格也要好。
但因为本人也挺聪明,这导致我能date的人越来越少。我不觉得慕强是社达主义,这只是明确表达我的择偶需求。就像动物世界的斑马和鹦鹉,也有自己非常明晰的喜好和花纹。(这里每一句话都是“我” “我” “我”,没错,你可能觉得我是一个自私的人,那你想的其实也没错)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男人尤其,你也不可能啥都同时占的。就看你更重视哪种,你想要拎得清情绪稳定浪漫还是无趣但稳定踏实对你付出更多,于我而言,趁年轻多玩多笑多看世界才是真的。我只是享受钓鱼这个过程,并不需要真正下厨烹饪。
青春是跑的很快的,虽然我没有年龄焦虑,但每个阶段会忙的事情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6月底我从文字狱出来,朋友给我拉横幅庆祝,当晚桌上有人会算命,他算的奇准无比,把我的一生都说了一遍,甚至我和高管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一段,然而这个人甚至完全不认识我。“你会发财但你没有稳定的爱情,因为你看不起男人”,我当下心里一惊,只能再次拼命喝酒。
6月下旬有个之前date要离开上海(一月约会日记里有他),有一天大中午的他约我吃饭,我们坐在不能堂食的丰盛里户外,他买了2份套餐,问我吃哪一个,我流了两斤汗,其志并不在吃饭,只是想见见美丽的男人,但我还是毫不客气地选了更好吃的那份。
然后他缓缓说出我7月初就要走了。我说那要走了再见一下吧。
然后他就一周后出现在了我家,我那天写稿到9点,匆忙上楼换了条裙子,开了瓶香槟,那晚我们聊了很久,金句频出。聊起之前我们约会到一半他就开始装忙消失的事情,他沉默了。当然作为一个钓鱼经验非常丰富的女的,男的但凡消失一次,只会换来我的三次消失。我说我不是责怪你,我就是很好奇,我这么好玩好看的女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继续约会(我想男的也很意外,怎么会有这么aggressive的直女发言)
他跟我说了很长很长一段话,但其实是很恰如其分的。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在城市里都是浮萍,我们永远在找更好的池塘。就因为我们仗着自己有一些些优势,我们从不那么珍惜已有的缘分。
因为,城市是我们的战场。我们总觉得胜仗不够多。
他说一月他在调整自己状态,于是开始重新约会,那时候认识了我,也很喜欢我,但觉得我是一个难以handle的女人(简而言之就是我不太温顺)。而且当男人在外面约会的时候,他们有时候只是想散散步,并不意图要和你哪怕跑一个5km的fun marathon。
我说哦你的意思我懂了,但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明说,而是要和我装忙,你他妈到底赚多少,我觉得还没有我多,我真的很讨厌男的和我装忙好吗?他差点心梗,沉默说男人总是很脆弱的,我们没那么坚强,我不像你那么自由自在。
我说都是借口吧,你只是寻找给你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一种生活方式,受益人全是你。但你就是男版的我,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从这个角度而言。
我们喝完香槟又开了卡尔里拉,甚至亢奋到我跑去和隔壁邻居借烟抽。我只有碰到让我觉得有挑战的男人才会如此,当我棋逢对手的时候,我才会松弛下来,呈现出我100%的自我。和悬殊太大,我需要投以姐姐关怀的男的,我根本放不开手脚。
半夜之后他走了,我送他到小区门口,他说: see you in anywhere in the world, you are gonna live like no one else.
我:好的,谢谢
六月最后一个ending,居然是以邻居收尾,他说很早就在群里注意到我,大概每次我的发言都和别人不一样,他叫我angry woman,因为我lockdown期间大群每次发言必在骂人。
他问我:why are you always so angry?
我回:how can you not be?
言毕,他翻了翻我家的书架,他长叹一口气说:now I get it.
六月尾声的一天,我和楼上俄罗斯美女邻居聊天,方觉上海dating并不是只对黄女不友好,白女亦然。
总而言之We are Shanghaied by Shang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