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通胀更担忧了!“对冲大神”德鲁肯米勒最新对谈最大主权基金CEO

财富   2024-11-21 21:00   上海  

导读:

斯坦利·德鲁肯米勒11月5日与全球最大主权基金挪威央行的掌门人尼古拉·坦根进行了一场对谈。

虽然时间点就发生在大选前夜,但可能是之前他对于选举的分析非常到位,这次谈话倒没有过多涉及。

来源:聪明投资者


听听他当时的话:

“我喜欢通过市场指标来预测经济和金融环境的紧缩状况,我也喜欢通过市场来预测选举。

在过去的12天里,市场内部已经非常确信特朗普将获胜。你可以从银行股、加密货币,甚至他的社交媒体公司DJT上看到这一点……

所以,如果有人现在逼我作出判断(幸好没人逼我),我会猜特朗普现在是赢得选举的热门人选。

我认为共和党横扫的可能性更大。

在共和党全面执政的情况下,我认为商业社会中的市场活力会增强,去监管化的措施可能带来相对的提升,因此经济可能在3到6个月内表现更强劲。”


在这场对谈中,开篇就谈到了德鲁肯米勒当下最关注的数据和信号,他坦言最近对未来的通胀更担忧了;而股市,“现在是黄灯,不是红灯”。

两人一起还原了与索罗斯师徒二人经典的英镑之战;从方法论和心理等层面分析了可能促成德鲁肯米勒从未经历过负收益年份的因素;投资中如何利用直觉,如何面对挫折等等。

对话中有一个挺有意思的细节,坦根问德鲁肯米勒,如何领先于别人布局人工智能这一投资主题,当他得到的回答是来自手下的优秀年轻研究员时,他显然不够满意,于是追问到,“(可)大家都有啊”。

感谢嘴替,原来是德鲁肯米勒他们在三四年前就发现斯坦福和麻省理工的学霸们开始将注意力从加密货币转向人工智能,这才是真正的第一个信号。

这场对谈来自尼古拉·坦根亲自上阵的播客“In Good Company”,每期都会访谈CEO,专业投资人,学者等不同领域的顶级嘉宾。

所以我们理解这里的company远不止他们作为全球最大主权基金正在投资和关注的企业,更是与顶尖思想相伴,通过交流一路获得成长。


关于通胀的担忧和关注的数据

坦根  目前来说,有哪些特别的数据是你在关注的?

德鲁肯米勒  虽然外界对我的标签是宏观投资者,但我的宏观分析是从自下而上的角度出发,所以我也会听各家公司的情况。

目前,除了房地产市场可能出现一些疲软迹象外(但这也是在价格水平非常高的情况下),我们并未从公司层面获取到未来三到六个月内经济存在问题的实质性信号。

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更像是一个(聚焦市场的)“市场动物”而非经济学家。我们关注的是金融环境,而这种环境一直非常、非常宽松。

实际上,比美联储真正开始收紧政策时还要宽松。

讽刺的是,自美联储降息以来,美元走强,利率上升。金融环境依然高于正常水平,这是我们关注的数据之一。

另一个我关注的点是,实际上自从2021年通胀事件开始以来,我一直在思考是否回到了70年代。

大约两年前或一年半前,我非常确信通胀会下降,这点我判断正确,但我对经济的担忧则完全错误。

最近我对未来的通胀更担忧了,倒不是经济本身。

为什么这么说?如果回到70年代,当时OPEC事件引发通胀,导致经济衰退,通胀从约8%降至3%,但随后又反弹了。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


坦根  没错,通胀又回升了。

德鲁肯米勒  通胀确实再次上升了。从时间上看,现在似乎也处于类似的底部时期。

我在一年前或一年半前非常有信心认为会有一段通胀下降期,但现在我有点担心美联储可能过早宣布胜利了。

我不像在2021年那样确定通胀会回升,当时货币供应增长了40%,各种因素显示通胀会升温。

但我也不确定美联储已经彻底遏制住了通胀。

信贷利差收紧、黄金创新高、股市上升、经济几乎没有显著疲软迹象,美联储降息50个基点,这些情况让我感到不安,担心通胀可能会再次抬头。


坦根  有哪些因素可能导致通胀再次升温呢?

德鲁肯米勒  我刚才提到的,金融条件的放松

比如说,如果特朗普当选,可能会激发商业界的积极情绪,他们渴望放松管制。

再比如关税,从边际上来说是通胀性的。移民在过去两三年为美国经济的增长提供了帮助,这使得我们能够实现无通胀的增长。

所以这种积极的情绪,经济复苏比预期更好,我对此保持开放的态度。


坦根  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央行迫不及待地要降息?

德鲁肯米勒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鲍威尔是出于“政治原因”而这样做。我认为他对“软着陆”非常执着,也很在意自己的历史地位。

他在2021年犯了错误,我觉得他现在更在意自己的名誉问题,同时也受到其他经济学家和媒体的影响。

在我看来,美联储的工作是避免大的、重大的错误,比如70年代的通胀问题、大金融危机、以及我们刚经历的高通胀。

但所有这些微调和对软着陆的担忧,我认为不是美联储的任务。他们的工作是长期让就业最大化,而不是关注未来三四个月的短期情况。

要提醒大家,美联储对实现所谓“软着陆”的执着,让通胀从2%涨到了9%,反而导致我们现在需要“着陆”。


坦根  所以20年间我们并不需要着陆,但他们现在似乎执着于此。

德鲁肯米勒  我不太清楚。前瞻指引也是个大问题。(期乐会官方微信公众号平台ID:qlhclub)

我的朋友吉姆·格兰特(JamesGrant,《格兰特利率观察家》的创始人和编辑,专注于金融市场的分析)说美联储更依赖前瞻指引,而不是基于数据。

问题在于,一旦你做出前瞻指引,就失去了选择的灵活性。

而且坦根,你我都知道,在这个市场上,发现错误时必须改变观点。

美联储一次次显示出,他们认为改变观点会损害其信誉,所以做事就像被绑住了手脚一样。

我经常犯错,但我会在发现错误时改变主意,而不是总是正确。

前瞻指引似乎把他们锁定在了一个位置上,让他们失去了所需的灵活性。

预算赤字问题有多大?作为一名长期投资者,我无需对3到6个月的短期问题过度担忧。但作为美国人,这是我真正关心的问题。

债务与GDP比率不可能永远上升,对我来说,我们迟早会迎来清算期,但我无法预测确切时间。

因为我们拥有储备货币地位,才得以采取一些行为,比如英国就做不到。

我甚至创造了一个新词叫“Liz Trust”,意思是因为我们是储备货币,所以还未遭遇类似英国的危机,尽管我们采取的措施要激进得多。


坦根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破产的过程是“慢慢发生,然后突然爆发”。

德鲁肯米勒  是的,在充分就业的情况下维持占GDP 7%的赤字,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

我们尚未支付代价的原因之一是,在新冠疫情期间,80%的个人进行了房贷的再融资,所以尽管边际利率达到了8%,但平均房贷利率仍低于4%。

企业也把债务进行了再融资。如果我们要出问题,可能会在2025年下半年或2026年初,但具体时间我也不确定。


坦根  会让人们突然改变主意、要求提高借款利率的因素是什么?

德鲁肯米勒  可能是一次拍卖失败的结果;也可能是因为美联储对通胀判断失误,导致通胀再次上升,因为他们放松金融环境,推动市场过热。

如果他们不得不再次加息,我认为他们应该非常谨慎,保持选择的灵活性。


坦根  如果利率真的上涨,那利率可能会升到多高?

德鲁肯米勒  这是个好问题,目前10年期国债利率大约是4.5%。如果通胀回升到4%或4.5%,实际增长达到2.5%或3%,那么10年期国债利率可能会上升到6%或7%。

我不是在预测,但这符合逻辑。如果通胀再次回升而经济没有疲软,这个情况完全可能出现。

有意思的是,这正是70年代的情况。

当时债市并未回应,直到利率从3%升到12%,债市才做出强烈反应。

我不是在预测,但作为一名从业者,我对此持开放态度,这一直在我关注的范围内。


坦根  你说你从美联储的错误中获利最多。那么,你现在的投资布局是这样吗?

德鲁肯米勒  我在做空债券,但并不是极端做空。我这次时机不错,就在美联储降息的那天做空了债券,从那时起走势一直不错。

尽管债市波动较大,现在我有点担心头寸过大,但总体来说,我目前的布局就是这样。

如果我认为我们讨论的情况正在发生,尽管我还没有看到这种迹象,我会保持开放的心态,我会投入得更大。

我目前大概是25%的净资产值对10年期债券的等值空头。


关于如何看待股市、AI及医药投资

坦根  谈到股市,目前的市场领头羊很少,主要由少数几只股票主导。你怎么看?

德鲁肯米勒  这从来都不是个好兆头,但这种状况比去年4月好。市场行情开始有一些扩展,金融板块的表现更好些,虽然依然算不上好。

目前领头羊很少的情况已经接近熊市开始的一个必要条件。

不过还早,这是个黄灯,不是红灯。这是我的解读。


坦根  那你认为科技行业会如何发展?你在这个领域看到了什么样的信号?

德鲁肯米勒  AI热潮依然势不可挡。

私营企业将其视为一种生存威胁,如果他们不在AI上投入资金,而竞争对手投入了,并且竞争对手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将面临巨大的竞争问题。

当然,各大云服务提供商也在全力投入,他们的需求仍在持续增长。

在科技行业,你会看到非常高的估值。例如苹果的市盈率是25到30倍,但它的增长速度远低于此。

我们对科技行业的敞口不大,也没有做空它,我并未深度参与。


坦根  但其实你们进入得非常早,你是如何发现这些早期趋势的?

德鲁肯米勒  我这边有年轻且非常优秀的分析师,


坦根  年轻分析师大家都有。(期乐会官方微信公众号平台ID:qlhclub)

德鲁肯米勒  我们大概三四年前关注到斯坦福和麻省理工的年轻工程师们从加密货币转向了AI,这是第一个信号。

接着,我的年轻伙伴们越来越多地谈论AI。我问他们怎么参与,他们提到了一个叫英伟达的公司,我当时以为它是一家游戏公司,许久没研究过它了。

于是我买了它一些股票,一个月后,ChatGPT的问世。我觉得是运气好,我完全不懂ChatGPT,但AI在我们这里的讨论已经足够了。

我们的投资方式又是不断深挖,我们了解AI会影响电力,影响铀的需求,仔细研究了整个链条。这是一个相对容易看到的趋势。

有些主题投资是阶段性的,而AI的发展现在让我思考的问题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参与。

最开始,我们从“镐头与铲子”开始,也就是英伟达、微软这些公司。现在这些模型开发商投入了大量资本。会有四五家公司投入巨额资本,但这并不是一种赢者通吃的模式。

我认为还会有一些尚未被发掘的应用会冒出来,就像当互联网刚兴起时,谁会想到Uber或Facebook呢?

所以我们对AI非常看好,但目前并不明确如何准确地去积极参与。

就像2000年或2001年的互联网,你可以相信互联网,但选择不急于参与,然后在更适时的情况下进入。

或者我可能错了,这也不是第一次。


坦根  你也很早就进入了抗肥胖药物领域。

德鲁肯米勒  这个很简单。我不知道挪威是什么情况,但在美国,你如果了解美国人心理的话,你会知道如果有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减肥的方法,美国人会非常感兴趣。

我早期就知道这种药有效,因为我们有接触。当我听说如果停药体重会反弹,我就意识到这很有潜力。

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剃刀刀片”的商业模式,因为人们必须持续服药来保持效果。


坦根  是的,但你说这很容易,我的意思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观察到这些现象,对吧?不过,你确实会根据直觉或眼前的数据采取行动。

德鲁肯米勒  我确实做了,但这并不全是因为聪明。

我在低点买入了英伟达,但在价格达到八九百美元时卖出了,而那时行情刚刚开始真正起飞。我在七百多美元卖掉了礼来,虽然也获得了不错的利润。

我会关注大的趋势,并不追求像巴菲特那样持有20年,而是寻找两到四年左右的机会,英伟达和礼来都符合这个标准。

比如现在我们在寻找一些AI应用,这些应用可能还没有被大众完全认知到。我在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的董事会工作了将近30年,AI在癌症领域的应用令人难以置信。


坦根  顺便跟听众说一句,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是世界领先的私人癌症研究中心。他们的捐赠基金规模很大,部分原因是你在投资委员会的董事会中。

德鲁肯米勒  他们的捐赠基金的确规模不小,不过我不认为是因为我的参与,谢谢你的夸奖。


关于投资中的错误与直觉

坦根  上次我们见面时,你提到了“先买入,再分析”的概念,能谈谈这个吗?

德鲁肯米勒  索罗斯称之为“先投资,再调查”。

我刚才举了一个经典例子——我对英伟达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我知道AI很重要,还有人告诉我可以通过它来参与AI。所以我们买入了英伟达,然后我们开始做更多的研究,结果恰逢ChatGPT的问世。

我一直认为市场是聪明的,而且反应很快,尤其是在我们今天拥有的通讯和技术环境下。

如果我听到一个还不错的想法,等上两三个月进行认真分析,我可能会错过市场主要的上涨行情,从而在心理上被束缚住。


坦根  这种方法也帮助你集中精力,你一直信任自己识别市场机会模式的能力吗?

德鲁肯米勒  是的。我刚入行就升得很快,甚至还没完全学会分析的细节就被提升到了领导岗位,不得不更多地依赖图表和直觉。

如果你面对一家周期性公司,亏损或盈利不佳,而整个行业都在削减产能,其实不需要多高深的计算也能预测未来18到24个月的变化。

永远不要只投资当前的状态,而是要想象未来18到24个月的情形,看看是否会有不同。

投资者最大的错误之一就是只关注当前,而不是展望未来。


坦根  很少有人相信别人的直觉。索罗斯相信你的直觉吗,还是他需要看到分析?

德鲁肯米勒  我和索罗斯刚开始的互动并不顺利。

我去他那工作时,已经在公募基金取得了一些成功,他说我会是他的接班人,但我觉得他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前六个月心态非常动荡,因为双方谁是主导并不明确。

实际上,我们当时都交易得不太好。我那时经常飞往匹兹堡,因为我还在运营杜肯资本,两边的业务都在管。

有一天我刚下飞机,那时候我们还在用公用电话,交易主管告诉我,索罗斯把我的债券头寸全都卖掉了。

你知道当时我对自己的评价可能比实际情况要高一些。人又年轻,还一直都是负责人,所以我非常不满,也如此表达了出来,甚至暗示了想辞职。

他说我们回到纽约再谈,还说可能是“厨房里厨师太多了”,他要去东欧待四五年,期间会断开联系,然后他会弄清到底是他干扰了我,还是我真的不称职。

这就是他的表达方式,很直接。

幸运的是,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柏林墙倒了,而我投资了德国马克。我觉得这对我们俩都是一种幸运。

接下来的四年,我的表现达到巅峰。

所以,他看到了这些成绩,才开始信任我的直觉。我觉得他信任我的直觉只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记录。(期乐会官方微信公众号平台ID:qlhclub)


坦根  那你现在信任你的同事们的直觉吗?

德鲁肯米勒  我信任他们的分析能力。他们在分析方面比我当时深入得多。我可以看到他们的直觉在逐渐形成。

可以说,从内部股票投资人才的角度,这是我45年来最为乐观的时刻。所以,这算是一个答案吧。

不过这不仅仅是直觉,还有大脑和分析的成分。他们没有我那么依赖直觉,因为他们不需要。

我是被迫依赖直觉,因为我没有他们那么强的分析技能。


坦根  你提到了一些提早卖出的例子,你通常会提前卖出吗?

德鲁肯米勒  不一定。我记得自己曾在英伟达370美元左右做过一个采访,当时说这可能是我们会持有几年的股票。

但我没想到它会在一年内涨到900美元,市值超过2万亿。

我通常是一个技术分析者,所以我会等待顶部的信号。英伟达当时没有显现出顶部,我只是觉得这个市值太夸张了。


坦根  什么是“顶部”?你能解释一下吗?

德鲁肯米勒  顶部是指涨幅的速率开始趋缓,并且价格趋于平稳。

对于技术分析来说,这可能意味着股价稍作盘整,然后继续新一轮上涨;也可能是市场顶部,涨势就此结束。


坦根  那你怎么判断是不是顶部?

德鲁肯米勒  你无法确定。对于英伟达来说,当时没有显现出顶部的迹象。

我知道英伟达虽然是半导体行业,但当时并不是周期公司,我只是觉得,当市值突破2万亿时,这已经太过了。

我当时想大幅回调,我会有再次入手的机会。当然,我后来确实没有这个机会。


坦根  你也许还会有机会。

德鲁肯米勒  我不确定从当前价格是否会有这个机会。如果我真的认为会有,我会买回的。

我并不介意以比卖出时更高的价格买回股票——尽管我不喜欢这样做,但我愿意做。有些人无法接受这样做,但我可以。

我最大的优势是我不会太情绪化。


关于“从未经历亏损年”是如何做到的

坦根  你从未经历过亏损年,对吗?

德鲁肯米勒  对。

坦根  这听起来可能是个愚蠢的问题,怎么做到的?

德鲁肯米勒  其实没有特别好的理由,当我有投资者时,他们很喜欢这一点。

在我们这个行业,有所谓的风险加权回报,我并不太看重这个,但我会说这确实是一个压力大的工作,如果没有大幅回撤的话,压力会小一点。

我确实在一年中经历过大幅回撤,因此无亏损年也有些运气成分。


坦根  大幅回撤对你有什么影响?

德鲁肯米勒  我会感到焦虑和不安。

坦根  即使现在只是你自己的钱,你还是会感到不安吗?

德鲁肯米勒  是的,我就是那种非常有竞争心的人,即使只是自己的钱,这可能是我取得好成绩的原因之一,但我更希望自己没有这种“毛病”。

坦根  你是和谁竞争呢?

德鲁肯米勒  我认为是和所谓的“机会池”竞争。

如果那一年有很好的机会,而我错过了,我会对自己感到失望。

比如,如果我涨了20%,但我觉得本该涨50%,我会对自己失望。

但如果当年的机会只是涨10%或15%,而我涨了20%,我会很开心。

作为投资者的好处之一就是总有理由“敲自己的脑袋”。这可能是我们行业的坏处,但我似乎喜欢“敲自己的脑袋”。

我喜欢跟最好的去比。


坦根  你对卖掉亏损股很果断,秘诀是什么?

德鲁肯米勒  如果我买入某只股票的理由不再存在,那么我不在乎买入价格。

如果我在60美元买入,而现在是50美元,因为市场比我更早发现了问题,我完全没有情绪。

索罗斯也这样。我并不是从他那里学到的,但这种观念在他那儿得到了加强。

久而久之,坦根,你会培养出足够的信心,不会害怕清理仓位并重新开始,因为你有信心再次成功。

你不会懒散地持有那些不太确定的仓位。如果你已经做了几十年并且有效,你自然就有信心去承受损失,而不用太担心一旦我卖掉了,那就真的结束了。


坦根  你说你“没有情绪”,这是什么意思?

德鲁肯米勒  我确实有很多情绪,不过对于亏损的确不会产生情绪。很多人会在60美元买入某只股票,然后等了三四年才回到这个价格,而在这期间他们本可以投资别的上涨的股票。

我完全不在意买入价格,这对我未来的投资决策来说毫无意义。很多朋友和其他投资者都说我完全不带情绪,他们说这很罕见。


坦根  你认为这是你成功的关键之一吗?

德鲁肯米勒  是的,我认为开放的心态和谦虚很重要。

能够改变观点的前提是对某个仓位不骄傲自满。

我一路遇到过很好的导师,比如匹兹堡职业生涯起步时的投资总监,再比如索罗斯在仓位配置方面的影响。

我在早期学到了一些重要的教训,比如不要害怕集中投资,这也是我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通过学习和实践,敢于进入其他资产类别。

如果你要集中投资,最好有五个不同的领域去配置资产,而不是只选择一个。

我在股市中成长,但有时股市中的风险回报比不明确,而债券市场或货币市场却非常清晰。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没有经历过亏损年。

一部分原因是,债券和货币市场的最活跃时段往往出现在股市的熊市中,你可以把股票放一边,专注于这些市场。

你需要建立纪律去避免那些你没有强烈信念的领域。你可以选择债券、商品、货币或股票,通常可以找到一个认为有良好风险回报比的市场。这些市场往往比股票市场流动性更强,所以当你错了的时候也可以迅速调整。(期乐会官方微信公众号平台ID:qlhclub)


关于与索罗斯并肩作战的经典战役

坦根  你从索罗斯那里学到了什么关于仓位配置的技巧?

德鲁肯米勒  我想用棒球举例。

我发现自己在预测市场上比索罗斯更擅长。用棒球的术语来说,我的击球成功率很高,而他则更注重全垒打。

因此,我从索罗斯那里学到的一点是,当你有强烈信念时,就应该大力押注。最好的例子就是当年的英镑投资。


坦根  当时在办公室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德鲁肯米勒  我在纽约的办公室,而我的合伙人斯科特·贝桑特在伦敦,他主要负责欧洲市场的交易。

他告诉我,伦敦的房地产市场陷入困境,英国经济也岌岌可危,因为当时像大多数盎格鲁-撒克逊经济体一样,英国经济非常依赖房地产。


坦根  如果给我们一个画面感,你的办公室是俯瞰中央公园吗?

德鲁肯米勒  虽然不是俯瞰中央公园,但也离得不远。我在索罗斯32层的办公室里,不算是角落,但也没有什么豪华的装饰。

总之我们认为英国经济会下滑。但一切其实需要回溯到大约三年前,当时柏林墙倒塌了,我刚才说了,这可能挽救了我的工作。

因为如果柏林墙没有倒塌,索罗斯去了东欧六个月后我可能就被解雇了。

在那段时间里,德国马克在两天内大幅下跌,市场的认为东德马克将会稀释德国马克的价值。而我了解德国的历史,我知道他们对通胀非常敏感,因为魏玛共和国时期正是通胀导致了希特勒的上台。

所以我确信德国人非常在意通胀,意识到将东德人纳入劳动力市场将推动经济繁荣。因此我们非常看好德国的整体经济,并且确信德国央行不会容忍通胀。

我们在那个时期已经成功地做空了意大利里拉。

当斯科特给我打电话时,我们已经在“德国马克”这个投资逻辑上投入了好几年了,而英国经济正在下滑,这两种货币之间有汇率联系。


坦根  固定汇率?

德鲁肯米勒  对。我咨询了做空英镑做多德国马克六个月的成本,大约是0.5%。当时基金规模大约是75亿美元,我决定采取“先投资后调查”的策略,于是投入了15亿美元,相当于基金的20%-25%。

我预计短期内汇率机制不会破裂,但我想要迅速建仓。

大概过了五六周,《金融时报》上刊登了德国央行行长蒂特马尔写了一篇社论,基本上在较为正式的语言下表示,德国马克和英镑不再适合挂钩。

于是我决定将杜肯和量子基金的仓位调整至100%,即全部做多德马克、做空英镑,那时成本依然是0.5%。

接下来就是经典的索罗斯时刻。他那时正好在纽约(他不总是待在那儿),我走进他的办公室,向他解释我为什么要100%投入。

他有一个较大的个人账户,这样我们就可以保持彼此的独立,互不干涉。他听完我的投资逻辑后,脸上露出一种不悦而疑惑的表情。

我告诉他,这两个经济体截然不同——一个经济体在蓬勃发展,需要更高的利率,另一个则在崩溃,需要更低的利率,两者的货币不该挂钩。

我心想,为什么他似乎没有理解这个逻辑?这有些不像他。

然后就听到他说:“这是一个单向押注,这样的机会非常罕见,做100%是不够的。”

他当时建议我们应该投入200%的基金规模进行这笔交易。


坦根  所以这意味着你们去银行借钱,加倍押注?

德鲁肯米勒  对,我们当时管理75亿美元,他认为我们应该建150亿的仓位,全部做空英镑,做多马克。虽然最终没有达到这个规模,但这展示了他是如何思考的。


坦根  当你们开始交易时,情况有变化么?

德鲁肯米勒  遗憾的是,我们当时名声在外,我们刚开始卖出的那天晚上,很多对冲基金开始在货币市场散布消息,到午夜到凌晨一点,远期汇率的利差已经从0.5%扩大到6%或7%,凌晨一点后基本无法交易了。

英国央行试图遏制这种情况,把利率从6%提高到9%,接着到12%。我知道局势已定,但远期汇率波动太大,到了第二天中午一切就结束了。


坦根  你当时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路透社的屏幕,对吧?

德鲁肯米勒  是的,当时我们只完成了75亿的仓位。如果不是因为索罗斯,我可能不会做到75亿,因为计划规模太大,所以我行动得更迅速。


坦根  当你打破汇率机制时感觉如何?

德鲁肯米勒  非常激动。我并不感到难过,因为我认为这对英国经济是必要的。

几年后,他们把那天从“黑色星期三”改称“白色星期三”,这让我感到欣慰。

事后,我立即行动起来,因为英国国债跌了两个点,而我认为这不合理,英国需要更低的利率。我还买入了英国股票。


坦根  货币贬值后有利于出口,所以股市随之上涨了,对吧?

德鲁肯米勒  对,股市上涨,英国国债也上涨,因为利率之前被人为压制。我采取的交易策略是找出一个主题,然后分析围绕它的连锁效应或影响范围。

索罗斯教会我的是,如果他对某个事情非常有信念,那么头寸永远不嫌大,尤其是在流动性良好的市场。

我喜欢把握市场的转折点,而索罗斯则更愿意参与“中段”,就像棒球比赛九局比赛的三到六局。他喜欢在更确定的阶段投入更大的杠杆。他在仓位规模上比我更有勇气,这种经验对我帮助很大。

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在于你对或错,而在于你对的时候赚多少,错的时候亏多少。这方面他可能是最出色的。


坦根  很多人听说过英镑的交易,但不太了解你也做过瑞典克朗的交易。

德鲁肯米勒  是的,关于投资瑞典克朗的记忆没那么清晰了,主要也还是德国马克的影响。两个经济体之间的分歧和不合适的挂钩,我认为这种汇率联系是不合理的,事实也证明了我对了。


坦根  你还基于其他的挂钩逻辑进行过投资,对吧?

德鲁肯米勒  是的,比如泰铢,泰铢是个很简单的交易。

坦根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对吗?

德鲁肯米勒  塞巴斯蒂安·马拉比在《富可敌国》一书中写了一整章关于泰铢的内容,但没有提到瑞典克朗的事。我宁愿大家不知道这些,不过25年后再谈也无妨。

坦根  有没有你后悔没做的交易?

德鲁肯米勒  当然有,我总有遗憾没做的交易。我想最大的错误之一是我很早就预测到了通胀,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我和我的合伙人克里斯蒂安·布罗达在2021年春天在《华尔街日报》上写了一篇文章。

那时,我做了一笔对我来说非常大的空头仓位,有点像我们刚刚讨论的英镑交易,几乎是单向押注。当时的利差是15个基点,我被市场的历史表现迷惑了,在大约150个基点时平掉了大部分仓位。

从15个基点涨到150个基点,看起来是个很棒的收益,但你知道,最终涨到了500个基点。我非常后悔没有继续持有这个仓位。

当然,如果让我一一列出,能有其他大约30个类似的遗憾,但我更愿意忘掉我的错误(期乐会官方微信公众号平台ID:qlhclub)


关于AI与人,人与情绪

坦根  你认为机器可以取代人类在投资中的作用吗?

德鲁肯米勒  不,我不认为机器可以完全取代人类。但我认为机器可以作为辅助,与人类的直觉相结合,可能会超过任何单纯依赖人类的结果。

我很幸运很久前就认识国际象棋大师加里·卡斯帕罗夫,我是卡斯帕罗夫国际象棋基金会的联合创始人。说实话,我的棋艺非常差,我九岁的女儿都能赢我,不过这是我和加里结缘的原因之一。

卡斯帕罗夫可能是最早利用机器来训练棋艺和进行人机协作的人之一。

我相信在资产管理领域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纯粹依靠机器,可能是因为它们有纪律性的流程和数学基础。但如果你能找到一个直觉强的投资者,利用AI和其他工具作为辅助,那将会成为世界上顶尖的投资者,而不是一台纯粹的机器。


坦根  你在2000年休息过一段时间,当时的原因是什么?

德鲁肯米勒  这是一个痛苦但也很有趣的故事,实际上这段经历可以追溯到1998年到1999年春天。

我当时做空了大约11或12只互联网股票,不是美国在线或者雅虎那种市场领头羊,而是一些规模小一些的公司。当时我持有大约2亿美元的空头头寸,但在短短四周内,我就亏了大约6亿美元。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大的回撤,亏损约16%或17%。

于是1999年春天,我调整了策略。当时的背景是格林斯潘在亚洲金融危机后采取宽松政策,美国经济依然强劲,加上互联网的推动。

我雇用了几个年轻的经理人去买那些我都叫不出名字的科技股,他们每个人自己有小账户,而我会在他们的持仓基础上继续加仓。

到年底,我们的收益大概是42%,可以说我们赶上了1999年疯狂的纳斯达克行情。到了2000年1月份,我觉得这太荒谬了,我卖掉了所有科技股,仓位当时大概已经涨到60亿美元,这在当时算是很大的数字。我还特别去告诉索罗斯我卖出的原因。

那些年轻人并没有清仓,他们是冒险者。我倒也不太在意,因为量子基金规模很大,而他们的那些小账户不会对整体业绩产生太大影响。

但坦根,你要知道他们每天赚4、5个点啊。市场到三月初还在飙升,我看着这些数字,开始对自己感到不满,因为我已经都退出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刚才我说过自己的成功是由于不情绪化,但那次确实是情绪化,真的非常愚蠢。我买回了所有的科技股,就在市场见顶后一小时后。然后在一周内,我知道自己完了,量子基金的收益从上涨14%变成了仅上涨1%。

相当于,我刚经历了之前的亏损创伤,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结果又跌回去了。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面临着很大的压力。

所以我去找索罗斯,告诉他两件事。第一,我要清掉所有仓位。第二,我要辞职。但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得逐步清仓,而纳斯达克正处于90%的暴跌初期,你根本无法快速退出。

我们花了几周时间最终清完仓,量子基金已经跌了大约17%,杜肯资本也经历了一样的跌幅。我已经精疲力尽,以很高调的方式管理这只基金已有12年。

我清掉了杜肯的所有仓位,给投资者写信,告诉他们我要休假,不确定是否会回来。投资者可以全部撤资,但如果他们撤资而我最终决定回来,我不能保证会让他们再进来。

我记得有大约200位客户,只有一位撤资了,就不在这透露名字了。

我带着妻子和孩子去了非洲。那年夏天,我隔绝了任何关于市场的消息,不看电视,不看《华尔街日报》的股价。到了劳动节我回来了,我妻子大概也不习惯这样,孩子们回去上学后我就回到了工作状态。

回来后我发现标普几乎反弹回到高点,纳斯达克也回升了大约85%的跌幅。美元上涨,利率上升,油价也在上涨——如果看看历史,这三个因素都是市场的警钟。

于是我开始打电话给我的客户们,他们大多是小企业主,他们的反馈却是所有人的生意都很糟糕。

接着我联系了艾德·海曼,他是当时排名第一的机构投资分析师,我告诉他这种情况很奇怪。两天后,他在每日简报中做了回归分析,指出影响中有50%来自于货币,25%来自油价,25%来自利率,他的预测是未来一年内收益会下降36%,而当时华尔街的共识是盈利将增长18%。

结合所有这些信息以及格林斯潘的紧缩政策(我认为这是不合适的),我开始买入美债。市场起初并未朝我的方向发展,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情况支持我的判断,所以我不断加仓,最后基金的10年期美债等值仓位达到了350%。

后来出现了戈尔和布什的选举乱局,经济开始崩溃,我仅在第四季度就赚了40%。

原本我预期这一年会亏损,最终却成了我最好的一个季度。

如果当时我没有休假四个月,我的思维可能会被绑住,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交易。正是因为我离开了四个月,头脑清醒,才能客观地看待证据。

虽然开头很糟糕,但结尾非常幸运。


关于生活以及给年轻人的建议

坦根  这四个月的假期是特例,你平时每天早上几点起床?

德鲁肯米勒  四点。

坦根  先在家里有办公?

德鲁肯米勒  是的,我会立刻查看彭博终端。起床后先泡一杯咖啡,我会先查看所有市场,阅读《华尔街日报》,再浏览《金融时报》和《纽约时报》。

我会查看所有晚上的邮件,快速浏览,挑出重要的。然后大概是5点15分或5点30分,我会去洗澡,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通常我会在晚上8点半到9点左右睡觉,通常等看到日本市场的情况后就去睡了。


坦根  所以你基本上是按照金融市场的时间表来生活的。

德鲁肯米勒  是的,我的岳母很早以前说过我是个“白痴天才”,她本来是开玩笑,但其实说对了。

这是我唯一真正擅长的事情,而且我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它让我保持年轻。

我平时接触分析师,也会阅读报纸,去了解各种浪潮的变化,这让我一直保持活力。

我喜欢这种感觉。


坦根  你现在71岁了,对吧?

德鲁肯米勒  是的。

坦根  你打算一直做到离开世界么?

德鲁肯米勒  是的,我认为还不会那么快。

坦根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听到这段对话,他们想成为你,赚很多钱,在金融市场上获得成功。他们应该怎么做?该怎么入行?应该考虑些什么?(期乐会官方微信公众号平台ID:qlhclub)

德鲁肯米勒  首先,如果他们只是为了钱而进入这个行业,我建议他们找别的领域。

行业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纯粹是因为热爱这个“游戏”才投入其中的人,这并不是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旦你开始亏损,就非常痛苦。

刚才我讲了自己面对回撤的历程。

但如果他们对这个行业有激情,如果我是年轻人,我不会去读MBA。我会去找一个导师,跟着他从实践中学习。

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受我,我就会不断地烦他们,直到他们最终让我加入。我有几个员工就是这样锲而不舍地找到了我,最后我接受了他们。

如果他们依然对这个行业有兴趣,那就继续努力增加知识储备。

我还要说的是,分析师的技能与投资组合经理的技能完全不同。偶尔你会遇到两者都具备的人,但如果你是真的热爱分析师的工作(这也是我们所有人开始的地方),你不必非得成为投资经理。

我见过一些人并不适合直接做决策,因此也毁掉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记住,保持开放的心态很重要

我当初入行是因为我渴望智力上的刺激,不论是分析师还是投资经理都会带来足够的挑战。这就是我最重要的建议——保持开放的心态。

坦根  斯坦,这是一次非常精彩的对话。

德鲁肯米勒  谢谢你,我可能说得有点多了。

坦根  我觉得你说的内容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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