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远行客
文字：飞花
2024年，小雪这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坐在何村那个小院落里，说起高中时的快乐时光。
大概是89年夏天，不知谁搞了把气枪，大概率是我，到郭峰老家耍，在村里转了几圈，麻雀太小，枪法显得格外糟糕，一无所获。
垂头丧气的我们到这个院落准备补给一些井水，诺大的院子，除了那群咕咕咕的鸽子，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不知道谁先心怀鬼胎，动了念想，然后大家都直勾勾看着那群鸽子，咽了咽唾沫，心有灵犀的样子根本不需要确认眼神，推铅弹，上膛，拉栓，瞄准，一气呵成，墙头上的鸽子应声而落。
头枪是郭峰，这样才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然后，大家依次而上，全部下水。从刚才的臭枪法直接升级成神枪手。叽叽喳喳后才明白，打不到麻雀不是因为枪法臭，是目标太小，换成鸽子为目标，一个个笨瓜瓜变的神准。
郭峰发话了，说，这是我爷爷养的鸽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谁说，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
拔毛，杀鸽子，生火。在那个小灶火里，5只可怜的鸽子瞬间已经小锅。
是的，要赶在郭峰的爷爷回来之前，吃干抹净。
在那个生活极度困乏的年代，任何肉类对我们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大补之物，鸽子肉已经是天花板了。
仓促分赃入肚之后，他爷爷回去了。百密一疏，没有处理干净的羽毛被发现了。郭峰想着吃都吃下去了，硬着脖子死活不承认。墙角的气枪尴尬的笑了笑。
一切昭然若揭。
怎么狼狈逃窜不太记得。其实他爷爷并未呵斥我们，只是告诉我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但眼神里的凌厉足以震慑我们。
还有一年，在他老家玩，院里一棵腊梅花旁枝丛生，有一棵筷子粗细的长了一人多高，我们在没有征得他爷爷意见的情况下先斩后奏，刨了出来。
他爷爷说，你同学要一棵肯定给啊，但你们不必偷偷摸摸搞出来。
如释重负。道歉也没有说，拿起树就回北店街老家栽在院里。
二十五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而那棵腊梅树，已经有四把多粗了。每年腊月，繁花满枝，整个院子都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郭峰老家院子里，腊梅花还在。
我家院子里的腊梅花，早已经亭亭如盖了。
一棵树到另外一棵树，一个院落到另外一个院落，一代人到另外一代人，时光荏苒，一晃而过，唯有这些植物，成了念想。
郭叔和阿姨是很喜欢我们几个，他们最大的优点是从来不干涉孩子的朋友，不论学习好坏，他们从来没有有色眼镜，一样像自己孩子一样对我们很亲，每次到她家，都是肚子吃的滚圆，满肚而归。
家里开枝散叶，孩子们走出县城以后，我们几个和郭叔和阿姨还有走动，有时候简单坐一会，说说家常话，他们就很开心的样子。
前几年，一年会和郭叔坐几次，几个人喝个小酒，简直不要太热闹。郭叔酒量还是差不多的，每次都要劝他少喝点，他乐呵呵笑着说我还可以还能喝，没事，自己有分寸。
看着他孩童似的笑脸，我们就由着他尽情发挥，但他很自律，每到微醺，就会止杯。
这时候他满脸通红，趁着兴致，会即兴讲述一些人生经验和骄傲。当然，自己的孩子，郭峰郭鹏那是他最大的骄傲。比如跟着孩子见什么世面啦，孩子们如何孝顺自己啦，一桌人听的只有羡慕的份。
除非特别情况，他从来不让我们送他，骑着自己的小三轮，不待我们多说话，打声招呼就拍着坐骑而去。
饮酒过多的话就步行回丝绸厂休息，绝对不让骑车。
去年他想把何村老家整改一下，我曾去看过多次，也出了几个方案，但还没有来及动工，他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老家的事就暂时搁置下来。
在他治疗期间，他非常乐观，也很顽强，每次见他，总说自己一定配合治疗。郭峰也从国外买很多先进的药物进行辅助。
一晃好几个疗程过去了。
在立雪这天，他扛不住了。
见了孩子们和其他家人后，他走了。
走的平平静静，如落叶。
郭叔驾鹤西去。
我们坐在院子里，天上寒星点点，到底谁是那颗星星，谁也不知道。
有一句没一句，和郭峰聊着往事，那就像发生在昨天。
可是，先生，从开始算起，那已经是35年前的事了。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人间烟火，大概也许就是这样了。
202411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