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报答我就好。”

前情回顾：

“你真正要拿捏的是实体证据，是能够送他进去吃牢饭的那种。”

我犹豫了一下，道：“我还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毕竟同在体系内，我怕到时候处境更加不利。”

傅辞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恐怕...你不做绝，钱海明也要反杀你们了。”

1

“恐怕...你不做绝，钱海明也要反杀你们了。”

他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文件是从市一医院调取的一份器官捐献同意书。

“这是什么？”

傅辞叹了口气道：“景舟，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把人想得更坏一些呢，钱海明这种从小地方爬上来的角色，他的手段比你想的肮脏多了，这份资料是你去年解剖过的一具尸体。”

看了一眼资料，终于想起来这个当事人。

出具尸检报告之后，当事人家属捐献了尸体的可用器官，整个流程都没有任何问题。

捐献手术是在市一做的，全程都是家属的决定。

“这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傅辞沉声道：“如果现在当事人家属反咬一口，说当时的捐献行为有受到案子法医的诱骗和唆使，并且还出现金钱交易。”

我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做过。”

他无奈道：“我知道你没有，但这种冤假错案就算闹到法庭上，也没有办法自证清白的。”

“你还记得之前市一那个医生被冤枉收受贿赂优先安排患者移植的事情吗？后来双方闹到法庭上，最终判医生败诉。”

司法公正有时候在大环境下是会偏向于弱者的，那么这件事情中，受害者家属就是弱者。

傅辞继续道：“这份报告是我从市一拿到的，钱海明有个侄女钱君，已经在市一做到副院长的位置了，这其中的关系你掂量一下。”

我深呼吸一口气，理了一下案情线，今天下午去电视台找钱涛确实冒失了一些。

但是足以证明，这件事情不止是四所，就连钱海明也想置我于死地。

“景舟，我先一步拿到资料不代表钱海明接下来不会有所行动，要么一鼓作气搞死他，否则永无安生之日。”

“可是这样...”

可是这样势必会把傅辞卷进来，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完成这件事的。

这也是我一直在犹豫的地方。

2

我们坐在客厅里，彼此沉默良久，外面夜色沉沉，连一丝星光也透不出来。

傅辞见气氛冷了下来，轻声一笑。

“要真是觉得愧疚，以身相许，报答我就好。”

虽然知道这是开玩笑的话，但听到仍旧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能够牵动人情绪的话了。

犹豫再三还是道：“你也知道这件事情的情况非比寻常，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你的职业生涯...”

“我的职业生涯只有一条路，就是维护司法公正。”

我笑笑，恭维道：“那傅大检察官一直做得很好。”

傅辞从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打开后示意我看屏幕。

“我很多年前就立过遗嘱了，这些年会偶尔变动一些遗嘱条约，然后去做公证。”

而今年他将我写进了遗嘱里。

说不震撼是假的，我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遗嘱里过。

这是第一次。

3

“景舟，我不是给你压力，很多年前受伤那一次，我就已经把生死看淡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的话，那就是亲人和你。”

倘若我们有幸，这辈子可以做彼此最亲密的人，那应该也是我三生有幸。

这一刻，从心底里挣扎着发芽出来的那些情绪，是我渴望和他拥有一个家。

傅辞，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他。

他笑笑，安抚我：“好了，我知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只是因为爷爷他们都在江城，我在霖州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得有人替我料理身后事，所以我把这些东西都交代给你。”

“别说这种晦气话。”

“好好好，不说了，我去做饭。”

厨房冰箱里有钟点工阿姨提前做好的菜，拿出来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他煮了饭出来，又简单做了个汤。

吃完饭后，他回去继续处理工作，我也回房间看资料。

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是主任度假回来，明天让我早点回去开会，八点半就要集合。

“什么会要这么早开？”

助理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只道：“景舟姐，我就知道好像是上头来了个大领导，主任原本请假到下周四的，今天也急匆匆赶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4

第二天一早到办公室的时候，主任已经等在接待室了。

司鉴中心的接待室是一个老旧休息室改造的，里面的陈设和家具都很破旧了。

那张皮沙发破得掉渣，主任还特地在沙发上铺了块毛毯。

我一进去，就看见他端茶倒水，一时间忙得跟个孙子似的。

而另外一头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在慢悠悠欣赏我们主任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一块破牌匾。

牌匾上写的是“顺其自然”四个大字，字迹难以恭维。

男人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又见面了，骆医生。”

司法局的一把手李忠达，上个月在江城就是他帮我进了江大，拿我当枪使的一把好手。

此人是个笑面虎，看着温和善良极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最是难搞。

但既然没撕破脸，我也只好笑笑，道：“李局，幸会。”

主任连忙道：“景舟，快坐，刚刚李局长还在夸你年轻有为，上次去江城做的那个工作报告做得非常出色，不愧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得力干将。”

李忠达大概是知道主任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憨货，顺道：“是啊，我正好说起你们主任即将退休接班的事情呢，你这么年轻有为，有没有想过做这个接班人啊？”

胡老头确实明年就要退休，但是就算退下来我上头还有一个比我年纪更大，资历更深的苏敬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直接跳过他落到我头上。

李忠达这么问，只可能是一个原因，他想拉拢我。

苏敬山没有背景但野心很大，这样的人更容易豁得出去，也更不易掌控。

而我，在霖州有背景，但是骆家现在是被痛打落水狗的时候，扶我上位更容易掌控。

5

我看一下胡老头，他这会儿还是云里雾里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局，我这退休还有段日子呢，到时候内部遴选再看看，咱们霖州司鉴中心庙小，不像别的市的中心那么气派又大。”

李忠达顿时不乐意了。

“老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早早提拔年轻干部培养他们接班才是正道理，这跟庙小庙大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接起这个班来。”

老头被呵了一句，讪讪一笑道：“是是是，局长说的是，我的意思也是提拔年轻干部。”

他说这话的时候，李忠达的表情很微妙。

胡主任当年上位是阴差阳错，他原本是我爸名下的一个小科员，后来赶上体制内大改，因为资历久稀里糊涂接了我爸的班。

骆铭去了大学当院长后，他就在司鉴主任这个位置上干了10年。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上头对于他的表现并不满意，主任资质平庸最多只能算是个听话的，只不过好在手底下这一帮下属能干，还能撑撑场面罢了。

李忠达又继续将话头对准我：“今天这么早找你来谈，也是为了这个事情，我还是看好你的，骆医生，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要是愿意接这个班，那就让你们主任提拔你做副主任，等明年他一退下来，你就直接接他的班，这样也不会在内部显得太突兀。”

我迟疑道：“李局，您也知道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怕现在提拔大家会有意见。”

李忠达笑了笑，缓声道：“这点你放心，家里的事情不会影响工作的。”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作为表达诚意的礼物。

李忠达既然敢表态，那我也顺水推舟道：“李局竟然这么看重我，那我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要有胆识和气魄，我看中的人绝不会有问题。”

主任看了一眼时间：“景舟啊，你赶紧回办公室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单独找你聊。”

“好的，李局，主任，我先走了。”

6

回到办公室，原本窃窃私语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助理走到我身边，小声道：“景舟姐，你要升副主任的事儿，是真的吗？”

师兄面色不善，抬头看向我，又很快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体制内的消息就是传的这么快，我这头刚谈完，内部就已经有人知道了。

这件事估计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既然已经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我也不惧流言蜚语。

“是啊，升迁的事情还是要看正式的文件下发，要真的落实了，我请大家吃饭。”

办公室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笑笑，嘴上说着恭喜，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苏敬山走过来，沉声道：“景舟，我们聊聊吧。”

走到走廊上，苏敬山急不可耐道：“景舟，我记得你之前对于晋升的事情并不热衷，为什么这会儿又要升你做副主任了？”

“师兄，这是上面的意思。”

“你要是不答应，主任还能强迫你不成？”

我看着苏敬山，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从大学开始就是朋友，同门师兄，他一直对我照顾有加。

只不过这些年苏敬山变得太多，我逐渐有些不认识他了。

“师兄，我之前志不在此，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权利是个好东西，我追求权力也没有任何错吧。”

苏敬山冷笑一声：“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对吧？”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他有些抓狂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了晋升费了多少心思和努力，你直接空降成为我的领导，你让我怎么想。”

我平心静气开口：“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们之间也不过只有几年同窗的情谊罢了，之前的种种就算不计较，也绝对不能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

“骆景舟，你还真是和你爸一样，嘴上尽说空话，可实际上做的都是一些口是心非的事。”

说完，苏敬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明白他的愤怒从何而来，进入司鉴工作快七年了，这七年之间他的兢兢业业确实有目共睹。

但是苏敬山走错了很多路，也做了很多错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是如此，我也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