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顺城关大官人
破败不堪的华新老楼院，楼下一簇红色，是那种肉肉的红色，走到前去原来是一株凤仙花，凤仙花在这乱草丛中显着格外耀眼夺目，不知是哪个爱花人的爱物。凤仙花是其学名，卫辉人叫它指甲草。叫指甲草说明它和指甲有关系。卫辉老门老户都爱栽花种树，两三进的院子，多种有石榴、夹竹桃、无花果，月季，草本的爱植菊花、鸡冠花、凤仙花，特别是家有女孩的更会栽上几棵。我有一表姨家在秀才胡同，她家有五女，名字后面都有一个华字，她家的院子很大，种了好多植物，满院葳蕤，尤以凤仙花和向日葵居多，凤仙花开，她家的女儿就会摘下花朵参入白矾，捣成花泥，用梅豆圆圆的叶子把指头紧紧包裹，这期间哪个手能包哪个手不能包还有一套讲究。来天，去掉叶子，十指葱白蔻红，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比着看谁包的更红更好看，恍若走进了《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我姐小时候不喜这些穿花戴绿作派，我母亲摘下来的花给她包指甲，她都不同意，因此也会引来母亲的嘮叨说她没有女孩样儿。我刚结婚那年，我爱人趁我睡觉时，把我的脚给包了，第二天早上一看十指都红了，真如女词人陆琇卿《醉花阴》词云“曲阑凤子花开后。捣入金盆瘦。银甲暂教除，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白丫红蔻，甚是扎眼，我急的不行，用水洗了几遍才变淡薄，就这，去澡堂洗澡还有同事取笑我。说到底凤仙花还是世俗里的花，是普通老百姓的花，庙堂之上骚人墨客对之不屑，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草本观赏植物咏菊的最多5122篇，而凤仙花只有区区43篇。《长物志》中记凤仙，号“金凤花”，宋避李后讳改为“好儿女花”，其种易生，花叶俱可观。更有以五色种子同纳竹筒，花开五色，以为奇，花红，能染指甲，然亦非美人所宜”。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评它，“凤仙，极贱之花，此宜点缀篱落”，这样的评价有失客观。“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家周瘦鹃《花花草草》一书，以“好女儿花”为题专门写了凤仙花。他说，凤仙是平凡的草花，历史悠久，晋代就有之。他的亡妻胡氏名凤君，所以他很偏爱凤仙，为了纪念其妻，每年都会搜罗各色种子，种在他的房子凤来仪室外，并用小型细瓷盆分种出好多盆，供在亡妻遗像前，以解相思。著名文史学家郑逸梅写的《花果小品》凤仙花专列一篇，写的很好，起头说“中国儒释道三教有圣、佛、仙之称，花中也有圣、佛、仙，花中称圣的如瑞圣花，称佛的如佛手蕉，而称仙的有水仙还有凤仙。”把凤仙花一下子提拔上来。其中一句诗更是绝妙“戏捉檀奴绵样手，替他点上凤仙泥”，就是前面我妻戏我之写照。海棠的胭脂花色娇媚临风，我感凤仙与其相似，它们都有色无香，绚丽多姿，所以我也爱栽凤仙。仲夏初秋凤仙盛放，从下往上一层一层的开，有红的曰青梗大红、醉杨妃，有白的，如白鸾、玉色，有洒金的，白花洒红点，有杂色的，一半红一半白，一簇一簇缤纷绚丽。午后一杯清茶一张竹椅，面摆若干盆凤仙，摘起花捏在手里肉肉的，鼻里能嗅到一种独特的味道，它结的实毛绒绒的，好像一颗颗未长大的桃子，用手轻轻一捏，嘭的一下就弹开了，里面黑黑的籽四下逃散，让人感觉莫名的奇妙。少者半个月多者一个月，盛开的凤仙花就从下往上逐渐凋谢，花的枝干越长越高，就会七零八落歪歪扭扭，就等一场急风骤雨，颓然倒伏，只等来年重生。看到此景多有感悟，世上万物盛极必衰，凤仙盛开终有一秋，但有子可再生，我等灵长能再生否？我看未必！翻开《花花草草》的扉页，上写2020年2月26日，大疫之中。
责任编辑：李可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