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书民【微小说】冤魂
文摘
文化
2024-12-24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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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魂
文//石书民（山西临汾）
黄土高原上，西北风无情地拽扯着树叶，夹杂着呼呼的声音，风力很大，将树梢一阵阵拽弯。大雨从高空落下，打在她的头上，夹杂着一滴滴泪水，滴落在泥泞的路上。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去哪里。回河南还是死皮赖脸留在山西，老天给了她一个难以选择的命运。她叫任秋花，一个善良持家的贤惠女人，家住山西任义村。她和老公韩老三先后生育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是女儿，老三是儿子。丈夫有赌博癖好，平时也下地干活，一家人本有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可大女儿六岁那年，因丈夫赌博输了三百大洋，直接将妻子任秋花抵赌债，卖给河南籍人赵大奎。 赵大奎在山西干活，偶尔参与赌博，没想到赢到一位温柔善良的媳妇。他急匆匆带着任秋花回到河南洛阳。尽管秋花舍不得离开三个孩子，尽管秋花舍不得离开这个家，尽管秋花有时受丈夫的气，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离开山西。秋花是被逼无奈才离开山西的，她走的时候，大女儿才六岁，二女儿四岁，儿子才两岁，她有一肚子委屈想告诉孩子们，可她没有告诉孩子的机会。孩子们还小，孩子们不知道妈妈离去是谁的过错，为什么妈妈会离开他们。 秋花走后，三个孩子失去了妈妈的疼爱，每当孩子们哭喊着要妈妈时，韩老三就会告诉孩子们：“你妈妈不要你们了，她坏了良心，跟人跑了。” 从此，妈妈是一个坏女人的种子，深深埋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秋花被逼来到河南洛阳后，心还在山西，她不知道孩子们能否吃饱，她不知道孩子们冬天会不会熬过去，她不知道孩子们生病的时候是怎样挺过来的。她记得大女儿笑起来很好看，嘴角有深深的酒窝。二女儿笑起来更好看，双眼皮，一眨一眨的大眼睛，让她再苦再累都值得。儿子虎头虎脑，长得像他爸爸，长大干活，肯定是一把好手。晚上，她常常在思念孩子的甜蜜时光进入梦乡。醒来的时候，她却依旧在洛阳。她知道洛阳距离山西很远很远，她想回山西，一定要回山西，这是她心中埋下的绝密计划。然而，她在河南一刻也别想离开。有人看管，有人监督，她只能乖乖听话，伺候公婆，当好赵大奎的媳妇。秋花心里明白，只有当好媳妇，让赵家人信任自己，才有希望离开河南。眼下，只能忍，只能顺从，大奎说啥，她听啥，服服贴贴，和赵家人一起和和睦睦过日子。渐渐地，秋花在赵家也能和邻居们见面了，有时，她也能走出大门，跟着大奎下地干活。秋花忍了十年，偷偷积攒了一些路费，她感觉回山西的时机成熟了。有一天，赵大奎让她去麦地浇水，她发现麦地四周无人，当机立断，她徒步逃向山西的方向。从洛阳出发，徒步逃回山西，在解放前不是稀罕事。沿路乞讨，遇到下雨时，找个地方避雨，有时会躲进寺庙里避雨。一路逃难，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能与亲骨肉团圆。为了见到孩子，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十年了，大女儿十六岁了，一定是美丽的大姑娘了，她的酒窝一定更好看了。二女儿十四岁了，双眼皮肯定更有神了，儿子虎头虎脑，十二岁长成啥样了？她走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春天来了，一路欢歌。河南到处都是麦田，走进山西地界，看到大山了，再走近，能看到山上的花开了。她知道，每走一步，就会离孩子们近一步。人有心劲精神爽，走起路来带风响。嗖嗖地前行，好像有一个皮筋拽着自己往前跑。 秋花终于来到日思夜盼的任义村，她看到自家的老房子顶上烟囱里冒着烟，她激动地加快脚步，她想早一点见到孩子们。走进村，她看到人们躲着她，她上前打招呼，人们不理她，一个个远远躲开，嘴里还说：“坏女人回来了，快走。”她想，我怎么会是坏女人呢？无论村里人说啥，她都不在乎，她想立刻见到自己的三个孩子。 孩子们知道“坏女人”回来的消息后，一个个逃之夭夭，几天几夜不回家里。秋花回到家，唯一见到的就是卖自己的老公韩老三。韩老三身体远不如从前，驼背，行走不便，从前的风采荡然无存。韩老三心里明白，是自己对不住妻子，可他又不想低头认错。他只能淡淡地说一句：“回来了。”秋花问：“村里人为啥看见我就躲？”秋花再也回不到从前，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异样的眼光看她，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人听她的。三个孩子更是躲得无影无踪。 秋花在日夜思念的家里感觉不到一点点温暖，她决定离开山西，再回河南。来时容易回时难。来时高高兴兴，回时哭哭啼啼。秋花一路哭着回河南，像台子上唱哭腔戏的女人一样，把台下的人都能哭的落泪，把山都能哭的哽咽，把河里的水都能哭的稀里哗啦。秋花回到河南不久，气绝身亡。韩老三听说后，对孩子们说：“你们去河南看看吧，她总是你们的亲妈。”秋花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不去，她是坏女人。” 又过了几年，韩老三病入膏肓，即将离开人世。韩老三用微缩的语气说：“孩子们，你们听我说，你妈妈是冤枉的，当年你们还小，我赌博输掉三百大洋，只好将你妈抵了赌债，是我对不起你们的妈啊……” “原来是这样，我妈妈太可怜了！”孩子们已经长大，谁是谁非，一点就破。三个孩子后悔妈妈从河南回来看他们，他们却躲着妈妈不见，难怪妈妈回去不久就离开的人世，原来妈妈是含冤去世的。韩老三的儿子来到河南洛阳，想把母亲带回山西，然而，河南因坟地无人看管，早已平整为平坦的麦田。母亲在人间受到极大的委屈，如今在地下早已变成冤魂，随着麦浪滚来滚去。
—— 编审：谭苗 ——
作者：石书民，男，临汾市隰县税务局退休干部，山西省作协会员，爱好文学，爱好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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