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回重庆,去了一个亲戚家作客。他们家的儿子刚上初一,早就听闻他经历了紧张激烈的小升初考试。从亲戚口中得知,现在初中的招生也是各校单独举行,孩子从五年级起就进入了备考模式,几乎每个周末都在补课、赶考。幸运的是,孩子是个学霸,成功被几所重庆的重点中学同时录取,最终选择了其中一所的重点班。本以为考完试就能喘口气,没想到刚过去的这个暑假,他几乎没有休息,重点班的补课强度之大,简直就是要用一个暑假学完初一的所有知识。
这次我在他家呆了一整天,愣是没见到他儿子。因为他每天都是一早7点出门,晚上10点才会回来。每周只有周五晚上可以放学早一点,连周六周日都要上晚自习。平时每周有小考、每月有大考,学校给画的饼是只要一直到初二下学期都保持在年级前多少名,就可以保送上高中。然后初三就开始学高中的课程,整个高三就用来全力备战高考。
我听完简直眼冒金星。我当然知道现在学生很卷,但也是真没想到能这么夸张。回想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也就是高三才有这种强度吧,晚自习也是初三才开始的,除了高中压力比较大,初中过得还是蛮快乐的。但现在怎么卷到了这种程度?
亲戚作为学霸家长,叹着气跟我讲完他们家孩子的现状,最后竟然只给了我一句忠告:千万别让孩子回来上学。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二线城市的情况,没想到回来后在网上看到类似的帖子,一线城市也是同样的卷。仿佛全社会都在抢跑,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甩掉其他人。
(源自豆瓣)
想到这些孩子们未来可能大概率会一直过着7点出门、10点回家的生活,卷完中学卷大学、卷完本科卷研究生......不断被期望和压力推着走,我真的觉得心疼又悲哀。
之前看过《十三邀》,北大副教授林小英聊教育的那期节目,真的是非常感慨。林小英太敢说了,说的每一句我都非常赞同,强烈建议大家看完整版。
当下唯学历论的内卷,正是功利性教育的结果。我们上学、考试、接受教育,似乎都是为了升学和找工作,考上好大学就成了终极目标。但是人生其实是一场万米长跑,大学只是人生的一个新起点,我们还得进入社会呢。
林小英的理念其实说到了本质,那就是人就是人,人本身就有价值,应该拥有生存和幸福的权利,而不是生来就要拼命竞争才能生存。否则,这和丛林竞争有何区别?文明的发展又有何意义?
然而我们的社会现状,就是赢家通吃、输家一无所有,缺少了一个兜底的机制。学生要升学、老师要评职称,国家需要高效筛选出高智商且服从性强的人才。道理大家都懂,却似乎无解。
我自己虽然学历还行,但一直不太认同唯学历论的教育。我在硅谷和北京都待过,尤其是在北京的时候,感觉中国的聪明人真的是很多,机会也很多。一线城市虹吸了全国的人才,但好像没人真正快乐。哪怕是行业最顶尖的人,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被第二名追上,或者行业衰落了怎么办……
而我过去半年在加拿大的体验,是完全相反的。
加拿大虽然经济确实在走下坡路,物价也越来越高,这也是被很多人吐槽的不争事实。但在温哥华生活的时候,我接触到的几乎所有人,给我的感受都是友善而平静的。
一方面,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发展早、底子厚,基本实现全民中产;另一方面,加拿大是非常典型的、不那么奖励赢家的社会。一个著名大学的教授,年薪天花板也就十多万;而一个普通的水电工、咖啡师、行政秘书,年薪也有好几万。再经过税收、各种低收入福利调节,大家到手差不多,奋斗与否的差异不会太大,社会的容错率也很高,这就是社会给的“兜底机制”—就算没选到最好的那条路,最终结局也不会差太多。
没有了 fear of missing out,也就少了很多内耗。
当然,加拿大的教育也有被人诟病的点。
众所周知,加拿大崇尚“快乐教育”。身边很多人、包括网上的声音,认为这种“快乐教育”,基本就是在培养“快乐的傻瓜”:小学生的书包里除了饭盒什么也没有,下午三点放学,更别提什么家庭作业。在学校就是放羊,放学更是疯玩……
所以有一些朋友,建议我让孩子在国内读完小学再出国,认为这样可以打好学习基础、养成好的学习习惯。他们认为,用国内小学学到的知识在国外中学就能轻松领先,考大学毫无压力。
国外的小学确实玩得多,但是初中开始课程就多了,高中更紧张,都是围绕自理能力和独立思考来学的。大学就更别提了,非常紧张,因为这是为进入社会做准备。而国内有些孩子小学成绩好,初中开始就慢慢后劲不足了,就是因为学习思维被应试框死了。
那些认为在国内打好基础出国就能碾压别人的观点,其实还是把考大学当成了教育的终点。
考大学当然不是终点,只是进入社会的新起点。教育的终极目标是让孩子学会自己学习,有健康的生活,心里觉得自己也配拥有快乐。
今天看到一句话,觉得说得很好:教育就是这么一回事,达到一定的底线,然后放飞自我就好了。
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孩子未来也像现在很多人一样,自称“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