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火塘边听“讲古”
作者：蓝善文
深冬时节，一股股冷空气把山川精心绘成银妆素裹的水墨画，铺陈出美丽迷人的冬天景色。冰冷的寒冬，让我怀想在故乡火塘边听“讲古”的往事。
我的家乡忻城县大塘镇位于桂中高寒山区，那里地势高，属于全县的“青藏高原”；村前高大的山脉成为当地的“珠穆朗玛峰”，冬天山上的树常挂冰凌。如果遇到特别寒冷的年份，冰凌便会延伸到山脚，房前屋后一片白茫茫。
每年家家户户都在天气寒冷前准备好烧火塘取暖的燃料，或砍柴、或挖木蔸、或烧木炭。大树根疙瘩、木蔸是火塘最好的燃料，一个树根疙瘩或木蔸常够烧一天，热量充足。
寒冷的天气里，一家人或左邻右舍，常常围坐在火塘边烤火取暖，闲话家常；或总结一年的得失、谈来年打算；或在火塘里煨几个红薯、芋头、白馍，吃起来别有风味。许多家里直接把三脚灶放到火塘里，架上锅头煮饭菜就餐，一家人便围着火塘吃得津津有味，村里人来串门就入伙喝着自产的“土茅台”聊天，享受暖和舒适快乐的冬日。
温暖的火塘，让人与人之间融洽和睦，形成了乡村冬天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围坐火塘边的小孩子最期盼老人们“讲古”。“讲古”就是村里老人专门讲一些鬼怪、离奇的故事，比如牙变婆、狼外婆、王山打鸟、神虎犁地等。我就曾在冬日的火塘边，听母亲讲过牙变婆的故事。
牙变婆是一个凶残的恶魔，专门吃小孩子。有一次，五六个10多岁的小女孩一起去田地里捡猪菜，不幸被牙变婆发现。女孩们看见牙变婆向她们走来，赶紧爬到一棵大树上躲避。牙变婆来到大树下，因为不会爬树，她只能哄骗小孩，说她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多又大又嫩的猪菜，叫女孩们和她一道去捡，保管让家里的猪吃饱。女孩们惊慌地在树上不肯下来，牙变婆见哄骗不成，索性坐在树下守株待兔。
眼看夕阳渐渐西下，树上的女孩们越来越害怕。这时，有个女孩想出了一条妙计，并与同伴们耳语商量。接着，她们对树下的牙变婆说：“牙变婆啊，我们是想同你去捡猪菜，但你的头乱蓬蓬的，样子太难看，等我们帮你梳好后再去吧。”牙变婆见女孩愿同她去捡猪菜，认为机会来了，便同意了她们的要求。女孩把自己的腰带放下来，让牙变婆把自己的身体绑好，女孩们用力把牙变婆拉上了树。有的帮她找头上的虱子，有的帮她梳头，暗中却把她的头发牢牢地绑在树上。一个女孩突然喊道“哎呀，梳子掉到树下去了，我要下去捡”，于是下了树。她找呀找，并故意说找不见，叫同伴们也下来找。女孩们赶快下树，乘机逃跑了。
牙变婆知道上了当，想下树去追赶，但她的头发已被牢牢地绑在树上，动弹不得。气得红了眼的牙变婆不顾一切地跳下了树，头发扯掉了她的一大块头皮，头上流了很多血，痛得龇牙咧嘴，还拼命去追赶那些逃跑的女孩。一个挑石灰的中年男子看见了奔跑的牙变婆，便问道：“牙变婆呀，你头上流好多血啊，我这里有好药可以帮你止血。”说着，往她头上撒了一把石灰粉，痛得她喊天叫地，但她仍不甘心，继续追赶那些女孩子。路上一个挑桐油的老大爷也看见了牙变婆，老大爷对她说：“牙变婆呀在跑什么呢，你头上怎么满是灰尘，我这里有水（即桐油），可帮你洗一洗。”说着，向她头上浇了一大瓢桐油并点火，结果熊熊大火把牙变婆烧死了。牙变婆被烧死后，村上的孩子们终于可以放心玩耍了。
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她用本地话讲故事却非常生动形象，通俗易懂，让我记忆深刻。
满叔是村里的“讲古”高手。有一年冬天，我在他家的火塘边听到神虎犁地的神奇故事。
满叔说，从前村里有一个老实人，因为勤劳善良感动了天上的仙女，一个仙女决定下凡与他结为夫妻，共享尘世的快乐。有个财主知道后，便想把漂亮的仙女占为己有，并请秀才来出谋划策，千方百计出难题害老实人。秀才献的第一计是，让老实人一天之内找三百只鸟蛋送给财主。老实人觉得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一时满脸愁云。他的妻子却叫他用泥土捏成鸟蛋的样子即可。晚上，妻子用手指轻轻一点，那些土鸟蛋就变成了真的鸟蛋。秀才看到一计未成，又献出第二计，让老实人一天时间内帮财主犁完三十亩地。老实人又因任务难以完成而伤心落泪，他妻子让他放心，任务一定能完成。这次财主打算偷偷去看老实人如何完成任务，财主看到黑夜里几只大老虎拉着犁头在自己的地里来回跑，顿时吓得半死，从此不敢再对老实人的妻子有非分之想。
“讲古”在我的故乡代代口头相传，语言生动、很接地气，是一种独具特色的乡土文化，给村里的孩子们带来了许多快乐。
然而，随着经济快速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取暖电器成为家庭在冬季的新宠，故乡的火塘已化成了许多人的记忆。那些爱说故事的老人们也都相继离世，昔日那一温暖的火塘以及动听的“讲古”，让我永远怀念！
本文刊发于2025年1月15日的《盘古副刊》。
作者简介
蓝善文，壮族，忻城县人，供职于党史部门，来宾市作协会员。有多篇文学作品发表于《三月三》、《广西工人报》、《广西政法报》、《麒麟》、《来宾日报》、《翠屏》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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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委 | 徐哲艳
审 核 | 罗翠姣
编 辑 | 莫曼维
AI 制图 | 莫曼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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