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梦里的“蜜”意除夕
作者：陈志文
说到糖，六七十年代初的人都知道，那可是农村孩子最爱吃的零食。特别是花生糖，它既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小吃，又因吃起来香甜酥脆，更受老人小孩喜爱。那个年代的象州农村，很多老一辈人都会制作花生糖，但受物资匮乏条件的限制，又难以经常做，一般只是在大年三十晚饭后才制做。
鼠年出生的我，小时候也一样很是爱吃糖，但是却很少得吃，特别是花生糖。时常能吃到的，是游走各地的商贩子手上卖的姜糖。那个姜糖，一坨一坨的，虽然有点像屎，但却是很诱人，毕竟嚼起来有韧性又有粘性，而且拉起来还带丝线。贫穷人家的孩子，为了满足味蕾的一点点欲望，时常会收集一些烂铜烂铁，等候着与商贩交换，偶尔也会偷偷地把家里的锄头，拖鞋之类的物件拿去贱卖了换糖吃。家里大人直到使用时才发现没了工具，因此对商贩子恨之入骨，尤其是老爷爷、老奶奶，一听到村里有铃铛响，叫嚷着“收烂铜烂铁烂凉鞋”，他们就会手持扫把，甚至有的拿尿瓢盛着猪尿屎出来，威胁着商贩往别的村庄逃窜而去。
我也会制作花生糖。每年的除夕夜，别人家的孩子早早吃饱饭、洗过澡后，穿着漂亮的新衣服，纵情地在村头巷尾玩耍时，我却只想吃到一口新鲜的心心念念的花生糖。于是，跟着奶奶、二姑和小姑，掺和着呆在厨房里，看她们是怎么做的花生糖，当然，最主要是做成后可以最先品尝。
二姑打着手电筒，从屏封二楼的小窗口，拖出半袋带壳的花生，让我帮衬着抬到厨房里去。那原是留作花生种的，种完地后有剩余，所以才能做花生糖。我们在灶台前的空地，围着火堆，掰起了花生壳。奶奶则洗刷着大炒锅，不时也让我帮忙准备好起火用的干松叶，因为她知道，我掰花生壳的效率不高，甚至会以花生仁干瘪为由吃掉，偷工减料就有份。
花生去壳完后，花生壳就被堆到了灶口前，这时炒锅也烧红了。二姑把清洗过的花生米，倒进炒锅，开始翻炒起来。奶奶对火候的把握，拿捏得很精准，始终让火势维持在小火状态，稍低了就适当抓一把花生壳扔进去，以确保炒锅有稳定的温度。这不禁让我想起曹植的那首《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炒花生与煮豆羹，又有何区别呢？翻炒花生米是很有讲究的，弄不好就会炒焦，做出来的花生糖是苦涩的，根本就没有人会吃，还浪费了“大量”人力与“巨额”资源。因此，只有经验丰富的人才敢下手。
二姑一边用锅铲不停地搅拌着花生米，一边用左手不时抓起一粒，轻轻试着搓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去皮。熟了，脆了，可以去皮了，就马上出锅，直接铲到簸箕上。趁着热度，我们三人立即用六只手，在簸箕上搓着滚烫的花生米，混乱中一一剥掉它们的花生衣，露出诱人的黄色花生仁。与此同时，奶奶则用瓢从水缸里舀水，默默地把炒锅洗刷干净，然后又继续加火。
二姑把去好皮、簸干净的花生米，放在一边凉冷，就开始了煮白糖的流程。根据花生米估摸的重量，在炒锅里倒入相同重量的白糖。在受热的条件下，白糖逐渐由颗粒融化成浆液状态，只见二姑不时用筷子去夹一下，然后提到平视高度，把两支筷条一张一合地摆弄，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其变化，检测白糖融化后的黏合度。
待到两支筷条黏在一起，掰开有一定难度时，二姑立即把凉好的花生米倒进去，迅速拿起锅铲不停地搅拌，直到花生米与糖浆均匀地混合在一起。在此期间，奶奶去把切熟食专用的菜刀洗干净，擦干水；小姑则用洁净的湿巾，把簸箕擦干净，放置灶台旁边随时候用；我则把一支空的白酒瓶外侧的商标纸撕掉，洗干净，擦干水。没过多久，二姑就快速一铲一铲地把拌匀了的花生米糖铲到簸箕里，接着用铲把它们摊匀摊平，然后再用酒瓶前前后后地滚动，以把它们压得更平更实。
接下来，须“趁热打铁”切糖了。只见二姑在刚压好的糖面上，用奶奶洗干净的菜刀，熟练地切起来，一会儿一横一竖，一会儿又一撇一捺，花样既漂亮又好看。如果是给我也划几刀，那该多好啊！可是二姑说了，我还小，菜刀锋利，糖又烫，小孩还不能切，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手，得不偿失。说着说着，糖面就切完了。
切好线的热花生糖，需要冷却一会儿，否则就极易造成散糖。趁着冷却的时间，我和小姑去找来了准备装花生糖的玻璃瓶，洗刷干净，吸干内瓶的水，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呼叫二姑，可以收糖了，可以收糖了！我一边喊着，一边和小姑围坐到簸箕旁，不时还用小手去摸摸糖面的边缘，看看是否有已经松散的花生米，有的话就把它悄悄地消灭掉。
我们知道，收糖了也还没得吃的。但是我们也知道，不是所有的糖都能切得成块的。成块的，才装进玻璃瓶里密封，以防潮湿氧化，而且可以存放更久；不成块的，就可以当场“养胃”了。二姑终于来了，她用右手托起簸箕，左手则灵巧地一撬，第一、第二排应声剥离，整齐的长方形自然摊开；再一撬，平行四边形跃然簸上；继续撬，菱形脱手而出，竟相争艳……最后出场的是正方形，个子小，但方正。小姑在忙碌着，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生怕它们在她手上还会碎掉一样，又一块一块地小心轻放进玻璃瓶里。我紧挨在二姑的旁边，双眼定定地盯着她的手，心想着，总有一颗花生仁散落吧。一旦发现，马上出手，立即进嘴。
花生糖做成了，奶奶夸奖小小劳动力也有苦劳了，那个小嘴则过了把甜瘾，那朵盛开的味蕾，更是得到了怒放的喜悦。如今的除夕夜，超市里货架的零食琳琅满目，还有外卖快递之类，足不出户就可以实现零食自由；遗憾的是，物资丰富了，手机却占据了大部分人的时间，这其中的年味已悄然地从屏幕上褪色了！
作者简介
陈志文，男，广西生态文化协会、来宾市作家协会、来宾市跑步协会会员。偶有作品散见于《来宾日报》《麒麟》《桂体先锋》“赛记分享”、《凤山文学》“阅世体物”、来宾融媒“微观夜读”、“文明来宾”等报刊或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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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委 | 徐哲艳
审 核 | 罗翠姣
编 辑 | 黄妍
AI 制图 | 黄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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