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灵蛇
◎崔国发
第一条 蛇年的蛇
受孕的蛇卵，在温热的草地上， 脱颖而出。
“太长了！”－－穿越在列那尔的博物志里，蜿蜒曲折，原初的激奋与喜悦，从殷殷的雷声与闪电的痉挛中，孵出了新鲜的呼吸。
蛇年的蛇，扭动柔软的腰身，因为阳光之影的颤动，而作金色的狂舞。
雪藏于草根，揣摩着，一丛丛藤蔓的小词。
光滑的胴体，寻觅觉醒之域与灵魂的复活，自由自在，进退自如。它爬上青葱的枝条，完成了自己孤独的缠绕。
若隐若现的影子，时深时浅，于幻变的太极之形中，尽显其回肠之曲。
软体的裸，斑驳的裸，善于周旋与绕弯，却不一味地卑躬屈膝，
有时它也会主动地出击：吐出粉红色的信子，让看见它的人，落荒而逃。
融入泥穴，一种宿命的律动，归寂或蜕变之苦，于刻骨铭心的伤痛中，总是让我们看到，一种新生的允诺。
第二条 勒内•夏尔的蛇
似乎闪电也会令蛇一次次地存在下去。
蛇之所以成为迷人的动物之一，也许就在于它的温厚，或者在树木的覆盖下，它还能把光和恐惧融为一体。
失去的赤裸，曾被生命之囚搂紧的疲倦，而又始终不曾放弃，自由与痛苦之路上释放出的，生命的活力。
不说出它是谁。即使被操纵，一条和另一条，它也能在瞬间隐秘中，找到一处适合自己生存的洞穴，于不安的压抑或豪华的希望里，各美其美，美美共美。
在醒来的森林中，只有那些被践踏的草，赤条条的，而播种的蛇宣示自己强悍的存在。除了勒内•夏尔，还有谁，能诘问闪电的胜利，还有谁会问：生命，哪里是你的胜利？
或许，也并不是所有的蛇，都配得上推心置腹。
“祝蛇健康！”你说：“剩下某种可测量的深度，那里，沙控制命运。”
哦，别在草丛里寻觅或滞留，当你听到一声惊雷之后，蛇的在场，可能就在沙的崩陷中发生。蛇，在对方的疏忽中，往往找到它自身的尺度。
第三条 口衔灵珠的蛇
金蛇狂舞，在青青的草尖上猝然腾起，一片神秘的春雾。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一道生机盎然的光，飘着，飘着，蓦然织出太阳的流苏。
口衔灵珠的蛇，吐着火焰之舌的温热，屈盘或宛转，自然而然，于古岩画的诱惑中崇拜，蛇的精神图腾。
行走于我曾栖居过的茂密的草原，灵蛇在我身后幽深的丛林中自由地出入。大地之上，原来还潜伏着那么多的东西，有时候竟让我们始料未及。
虽然，最能打动我的，或许就是这些游刃有余的灵蛇，温软如玉的灵蛇，与我夫人属相一样美丽的灵蛇啊！
蛇的图腾迷住了我－－当我一个人走在与我家毗邻的林中小路时，我常常在想：此刻会不会突然从草丛中游出一条蛇来？
第四条 潜伏的蛇
不知道它还想在某一角落里躲多久？
唾液与血，于午夜的沉默中，渗入裸体的灵魂。不仅仅是作为一个隐居者出现，那些曾被冷露打湿的青草，早已深不可测。
有时趁月色不注意，它悄悄地张开了嘴，呼吸或伺机攻伐，一片浓重的阴影。但那猎物却无法逃脱，更加出乎意料的竟是一种幻美的引诱。
有时，它从卡夫卡的单行警句中爬出：“亚当被逐出天堂后蓄养的第一个家畜是蛇”－－似乎令人难以看透，它在乱石与草丛中转折的自由。
布满埋伏的蛇！面对荒凉的寂静，它曾生发出被打在七寸的担忧，其实那才是真正的要害所在。
不要被外表的绚烂所迷惑。潜入死亡的圈套，也许就在美丽的瞬间窒息，走过它身边的人，总是显得格外小心。
第五条 白蛇
蛇是一缕白色的月光么？
脱胎换骨的柔软，宛转灵动的腰身，在许仙的心灵里缠绕成一段妖娆的曲线。柳丝垂拂，于断桥的拱立中，触动寻梦者那一份淡雅的澄明。
幽灵冰凉的胴体，一步步靠近，
在一片一片的草叶上，风一样地飘然而过，或者演绎－－
白娘子爱情的传奇。寂寞的日子，谁能胆战心惊的爬行，白蛇和青蛇，含情脉脉，没有人能够理解她们，在荒林里蜷缩成一种叵测的深度。
蛇的月光，月光的蛇，于冷露之上勾引与抗拒，最隐秘的痛苦。
一个耐心的伺伏者：它的沉默就是一道闪电，于阴暗的忧郁中偷袭－－那存在的容光焕发的星辰！
逢凶化吉。灵魂如一条贪婪的舌头，舔着一堆星星的碎片……
（原载作者散文诗集《黑马或白蝶》，中国文联出版社2013年4月出版）
（图片来源于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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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崔国发，中国作协会员。已在《诗刊》《星星》《散文》《散文诗》《飞天》《清明》《青春》《莽原》《长城》《延河》《草原》《绿洲》《芒种》《奔流》《西湖》《鹿鸣》《都市》《牡丹》《辽河》《海燕》《骏马》《雪莲》《阳关》《雪花》《鸭绿江》《当代小说》以及《文艺报》《文学报》《中国青年作家报》《中华读书报》《作家报》《语文报》《华夏诗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若干。现居铜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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